他在禦書房幫忙工作的這一段時間,可算是摸清楚了葉銘庭的一點點脾氣。
要是當初的皇帝,最是暴戾,并且做了諸多壞事,但他更能夠讓人摸清楚,可是眼前的這一位,就不一樣了,雖然當今是出了名的爲百姓着想,不僅如此,還兼備文韬武略。
可是當今也是最難以讓人莫不清楚想法的人,性情多變,許多人可多久栽在這一點上面。
宋大人一直戰戰兢兢工作了這麽久,可不想就這麽栽在了眼前的棘手事情上面。
他遊移不定,随後深呼吸一口氣,笑容滿面道:“公子說笑了,那不過是民間傳出來的一些小道上頭的說法罷了,也不是什麽正規上面承認的。”
“不過在下可是聽說過,大人是受到朝廷賞識,這才派過來,讓大人爲這些人主持公道,抓捕貪官污吏。”葉銘庭補充道。
罷了罷了,眼前陛下應該也不會是打算着就這麽給他來一道吧,隻不過是在說了他幾句而已,再說了,他又沒有對皇後娘娘有什麽非分之想。
按照陛下這腹黑的屬性,估計現在覺着他是個耗子,陛下是貓呢,皇上沒别的愛好,就是喜歡逗弄一些自己手底下的大臣,甚至有時候還會捉弄娘娘。
想開了以後,宋大人又琢磨着皇上現在還沒有告訴娘娘她自己的身份,也就放寬了心,他不知皇上是何打算,但是皇上這麽做了的話,他隻需要在一邊配合就是了。
“還是陛下十分T恤我們這些辦公大臣啊,整治貪官污吏這一項,也是由陛下提出來的,滿朝文武百官,莫不推舉陛下的英明。”宋大人面不改色地在葉銘庭面前誇贊道:“要不是陛下,估計當今世道,還有許多的貪官污吏縱橫 ,整個徽朝并不會如現在這般繁榮昌盛。”
葉銘庭輕笑了一聲,沒有再繼續逗弄這個欽差大臣。
他在白羽岚對面的太師椅上随意坐下,好似這地方就是自己的房子一樣。
他這次之所以讓白羽岚是過來和這位欽差大臣獻舞,并要求平冤,打的就是這麽一個算盤,要知道,當初宋大人一直事于當今尚書房,爾後和他頗有接觸。
按照葉銘庭對這位宋大人的了解,此人心細如發,也見過白羽岚一面,若是到時候真見上了,估計能夠認出白羽岚究竟是何人。
不僅如此,自他登基以來,此人就極爲忠誠,加上這清廉的特征,不大不小的官,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選了。
白羽岚聽見宋大人也是這般評價葉銘庭,不由得好奇,她手頭上還剝着一顆葡萄,一口下去,嘴唇上都沾染了水澤,看着尤爲動人。
此時,她朱唇輕啓,道:“這位皇帝,在民間的風評一直都很好,我還以爲他也是有意爲之,不過挺你這在宮裏頭做官的人,都這麽說,我也有些好奇,莫非,這徽朝的皇帝,當真是這麽體恤民心?”
宋大人偷偷地瞧了一眼,後者倒是半分神色都沒變,似乎這件事和他沒什麽幹系一般。
不過這可算是難爲了宋大人,後者渾身冷汗,快要把自己給吓死了,這該怎麽答?皇上可就在身邊呢,他還能說他半分不好麽?回宮之後,他還想不想要這官職了?
“當然。”宋大人一口咬定:“當今聖上是個非常出色的人,不僅懂軍事韬略,在戰場上打過許多勝仗,是由着将軍出身起家的,後來又由于前朝皇帝性情格外暴虐,也不體恤百姓,這才”
白羽岚擺擺手,示意他别說了,這些話,她在話本子裏頭都聽得快要膩煩了。
要是真能夠在一個官員面前問這種話題,其實她更喜歡聽一點秘辛,譬如那些皇室裏頭的逸聞。
接下來,白羽岚就說出了一句讓宋大人臉色大變的話。
“那當皇帝嘛,不是人人都想當的麽?這改朝換代,也是常有的事兒。”
說着,她舔了舔自己幹涸的嘴唇,道:“不過,我倒是覺得,雖說當今皇帝是什麽都沒說,那前朝的末代皇帝,也可能是真的暴虐,但是絕對經過當今的添油加醋,指不定還做過什麽手腳呢。”
要說這當初在做大臣,做将軍的時候,手握重權,難道心裏頭就一點不羨慕這些東西麽?白羽岚輕嗤,這自古以來,不臣之心,之前要是顯露的話,估計這小動作第做的不少。
宋大人聽得是一頭冷汗淋漓,皇後娘娘還真是敢說啊,況且娘娘現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就是當今聖上的妻子,她都能夠這般貶損皇帝,雖然他心裏頭也是能夠想想,但是卻一個字都不敢照搬。
那是會掉腦袋的事情,更何況,他之所以遵從,願意爲眼前的這個皇帝效力,的确是因爲他做的夠好,也深得民心。
“哦?”葉銘庭忽然插入了兩人的對話之中,他笑了一下,眼睛微眯道:“沒想到雀兒姑娘是這麽看當今聖上的。”
白羽岚挑眉,不知他這陰陽怪氣的話,究竟是爲何,猶豫着道:“怎麽了?我說的有什麽不對,隻不過成王敗寇罷了。”
“那可能是你不了解當今皇上,因爲這皇位本該就是他的。”頓了頓,他繼續道:“你看過那麽多的話本子,難道它們一點都沒有說過這一點麽?”
白羽岚猶豫 一下,随後眨眨眼,道:“我知道的,不過這些都是言情話本子,講的都是那個皇帝和他的妻子之間的愛情,後來強行圓滿了這個故事之後,我還以爲這個線索,其實就是個外挂呢,不過是坐着自圓其說,壓根兒沒這回事。”
說罷,她眨眨眼,手頭又剝了一顆葡萄,笑眯眯道:“沒想到,這竟然都是真的麽?你爲何知道内情?”
葉銘庭莞爾:“當初在皇宮裏偶然待過幾日,所以知道一點。”
“那你這身份挺大的啊,難道不是一個普通的武林世家,還是什麽大派裏頭的少主和教主什麽的,皇帝都要敬你三分?”
正說着,葉銘庭突然将頭伸過去,眼神示意了一下白羽岚手頭的葡萄,白羽岚眨眨眼,有一瞬間的訝然,但後者卻是絲毫不在意。
白羽岚心裏頭的懊惱可不是一點半點的,要知道,現在都還有個人在一邊看着呢。
不過鼻尖飄來的那股子的松山林風的香味,卻是越來越重了,白羽岚忽然覺得自己有一點呼吸不過來。
像是山頭有掠過一陣風,飄散在她的鼻尖,而她曾經在山林之間奔跑,身上沾染了滿身的灌木叢的味道,極爲好聞。
不知爲何,她忽然覺得,這和她那個噩夢像極了。
那個抱着她,在一衆追兵的抓捕之下,與她縱身往崖下一躍的人,似乎身上就是這般的氣味。
眼見着她一個愣神,似乎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
白羽岚怔然地将自己手頭的葡萄,喂進了葉銘庭的口中,這讓他頗有一點訝然,因爲白羽岚在外頭,一直都是表現得十分羞澀的,今日裏竟然這般配合他,就連是他自己,都沒有想到。
不過,他咀嚼着自己口中的葡萄,汁水四溢,還是很歡喜,并覺得這種事情,日後可以多來幾次。
然而坐在一邊的宋大人,心裏頭可不是這麽想的。
這兩個人,現在都有一方失憶了,别說皇上還能夠找到娘娘這件事,讓他覺得十分驚奇,單單就是說,娘娘現在竟然還能夠重回皇上的懷抱,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恍惚是不論這兩人之間,會遇到什麽事情,似乎都無法成爲他們之間的阻礙。
白羽岚愣了一下,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知道自己又做出了什麽事情,但好在她的心裏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的,做了就做了,也沒有再多難爲自己多想。
“你剛剛在想什麽?”慧眼如葉銘庭,方才白羽岚那一個怔愣,他就看出了她在走神,而走神之後,竟然便随着自己的心意,和他做出這種親密動作,可見,她想的應該是對他有利的東西。
宋大人:你們現在都在面前秀恩愛,絲毫不考慮我們這種單身狗的感受了,這房子還是我的房子麽?算了,畢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還是算了吧。
“沒什麽。”白羽岚的眼神,明顯有些躲閃,似乎并不是很想和他提起這件事情。
難道要告訴他說,就在你還沒來之前,我就已經做過有關你的夢了麽?說他們之間,其實是有緣分的,因爲她在很久之前,就開始反反複複的做夢。
然而在他到來之後,卻是連一個夢都沒有了。
葉銘庭見她似乎并不是很想說的樣子,自然也沒有再強迫她,他笑了笑,道:“算了,你不想說那就算了,日後等你哪一日想着要告訴我了,再告訴我吧。”
他這話說的很是委屈,就連白羽岚聽着,也覺得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