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一直都很敬重教主大人,并非是教主說的那樣,隻是這次教主大人想要将白姑娘召走,這才和教主大人生了嫌隙”這小使者倒是蠻會說話。
分明是母子之間,非得弄成這麽個樣子,之前他們都不覺得有一日自己會在這兩人之間做選擇。
“你倒是會說話。”花清蓮嗤了一聲:“走吧,我不會對你做什麽,叫秦羽帶着岚兒來見我一面,如果通過我的考核,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們年輕人的感情事,我也懶得管。”
主子和他這娘親之間,已經就此事交涉過無數遍,這還是頭一次,花清蓮對這件事松口,那小使者連忙替着自家主子道了謝,飛快地離開此地,就像是擔心花清蓮會突然反悔似的。
華閩清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女兒,他現在年紀大了,也不知道這女兒究竟是在想些什麽了,隻要不是對岚兒有害的事情,他也願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是,在葉銘庭那邊,似乎不是很好交代。
碧色天空,一如潑水洗過,不知不覺,在谷中已經待到了這個季度的冬日,如今外面落了雪,這滿山的樹,竟然也四季如青,綠的叫人挪不開眼睛,松樹的枝丫上積着皚皚白雪。
白羽岚彈出一顆石子在那松樹枝幹上,那枝幹一抖,随後落了一大攤白雪到地上。
這谷中的确是個好地方,即便是冬日裏落了雪,但是這溫度仍舊不是很冷,維持着四季如春的狀态。
“昨日裏,下了些淅淅瀝瀝的小雨,今日這上山的路,一定不是很好走。”瓊玉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出現在她的身後。
這突然的出聲,叫白羽岚整個人都驚了驚,随後她拍了拍胸脯,美眸一瞪,嗔了一聲:“你這人走路都是沒聲音的,突然出現,真是人吓人吓死人。”
瓊玉也沒想到自己會給她造成這種困擾,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道:“方才一直也沒怎麽注意,很抱歉,雀兒姑娘。”
頓了頓,他這才道明這次的來意:“我聽說雀兒姑娘收到豫靈公子叫人送來的信件,說是想要帶你見一見你的娘親,可是确有其事?”
白羽岚愣了一下,也沒仔細去想爲何瓊玉對她的事情知道的這麽清楚,她駐足在那飛流直下的瀑布跟前,目光忽然有些放空:“确有其事。”
瓊玉的眉頭忍不住微微蹙起,其實他現在已經查到白羽岚的身份了,隻是他一直都不知如何開口,之前因爲白羽岚而做了很多噩夢,如今可能因爲本人就在飛仙宮常住,所以那噩夢竟然也出奇的消失了。
他不知自己究竟是否有私心,總之現在,他并不想告訴白羽岚,有關于她的身世,似乎在她知道那些之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她,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她不會是雀兒姑娘,而是應該和某人并肩而立,身居高位,一同俯視着這天下,帶着常年上位者的氣勢,同他陌生而有距離地說話。
眼見着瓊玉沉默的這會兒時間,白羽岚難得有這閑工夫在臨走之前,關心一句:“怎麽了?難不成,你不想我去?”
就她自己而言,她有一種冥冥之中的感覺,若是這次去見了那位母親,或許在此之後,她會發現很多自己從前都不知道的事情,也知道自己經常會神思放空的原因。
“一定要去麽?”良久,瓊玉總算是憋出了這麽一句。
雖然他人可能沒法感覺到,但是瓊玉自己才發現,自己說出這麽一句話,聲音是有多麽的艱澀,但是他又努力掩飾了一下,他不想叫白羽岚察覺到他話語中掩藏着的那一股不舍。
白羽岚嘴角微微牽起,像是要緩和這種離别氣氛,沖着瓊玉眨了眨眼睛,道:“不說這些了,今日裏,我走了,也不是不回來,不過是去見一個人而已。”
說着,白羽岚用右手胳膊肘去抵了一下瓊玉的胸膛,笑道:“不若來一盅?”
瓊玉自然而然也沒有再這般傷感,這的确并非是他的一貫作風,是以,他喚了個丫鬟,吩咐着這二人去帶了兩罐子的桃花釀過來。
這兩罐子的桃花釀,是他當初剛來這谷中的時候,就已經埋下的了,這酒的度數十分高,若是沾上了那麽幾滴,都能覺得飄香四溢,兩三杯下肚,也就有些迷迷糊糊地醉了。
也不知爲何,他私心裏,直接叫丫鬟給兩人,一人拿了一壇。
白羽岚接過那小巧的瓷罐子,是天青色的,上面還繪着仕女圖,看着頗爲賞心悅目,想必這價格也定然不菲。
白羽岚揭開這上面的塑封,深深地吸進去一口氣,瞬間覺得人生大圓滿了。
她贊不絕口:“這桃花釀比你上幾次拿出來的幾罐,都要好,我就說嘛,你定然還藏了不少好東西,現在這是看我要走了,特地來餞别的麽?”
瓊玉但笑不語,其實不單單是這麽一個原因,有很大的一個緣故,則是因爲之前的每一次,那人總是會來飛仙宮裏蹭吃蹭喝,瓊玉自然沒有拿出上等的酒來招待。
要是次次如此,想必還沒等到那人來接白羽岚離開,他這飛仙宮就要被吃空了。
白羽岚直接雙手捧着這一罐子的酒,啜了一口,神色有些迷離,一臉滿足的樣子。
這也是兩人格外熟悉之後,瓊玉才知道白羽岚竟然嗜酒如命,偏偏她酒量又不是很好,這麽矛盾的事情,偏偏就在她身上發生了,但是瓊玉并不厭煩,反而覺得醉酒之後的白羽岚很是可愛。
她平日裏戒心其實比較重,看似容易親近,其實很少有人能夠走進她的内心,還會端着架子,一旦稍稍有些醉意之後,整個人就顯得可愛多了,有時候還會撒嬌鬧脾氣,就跟個小孩兒似的。
白羽岚不過是喝了那麽兩口,初時隻覺得這酒的烈性也不大,但偏生這味道和香醇度很高,叫她心中歡喜,這就又喝了好幾口,半個小罐子的酒水下肚。
不過須臾,她可算是感覺到了奇怪之處,這酒的前調倒是味道不重,但是後勁兒很大,偏生她可不隻是啜了那麽一兩口,現在這番模樣,已經是雙頰泛紅,有了幾分醉意。
對此,瓊玉雖然有幾分歉意,但更多的,卻是在意料之中。
無怪乎他使出這種從未有過的損招,而是他希望白羽岚今日還能夠在這兒留一晚。
不知是爲何,白羽岚最近總是能夠夢見一些很奇怪的畫面,有和某人之間鬥嘴的畫面,也有一并躺在那藍天白雲,碧草連天下的肆意潇灑,縱馬馳騁的快活,但是這些感觸,卻隻是叫她能夠共情,卻沒法看清楚那個人的臉。
就在最後一幕中,她似乎感覺到一絲絲異樣,在和她分手之後,男人毅然決然決然地往上坡上走。
身後是追兵和刺客,分成兩股,無一不是在觊觎着他們兩人的命,那男子攥着她的手,緊緊的,像是要将她納入自己的身體中。
他步伐極快,即便是在這兩股追兵的追擊之下,仍舊遊刃有餘,但她卻是個拖累,很大程度上,減慢了男子行走的速度,身後似乎出現了弓箭手,那男子似乎也有所感應,在那箭飛射入白羽岚的身體之前,猛地一下将她推開。
餘下的,便是她眼中這漫天的血色,他胸口的那一抹紅,一直在暈染,最後那男子七竅流血,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整個人一動不動,地面上是刺目的紅色,叫人的心都寒了。
白羽岚還是看不見那個男人的容貌,卻是能感覺到發生在他身上的所有事情。
不知何時,她仿佛看不見這身後追兵,也瞧不見任何追殺他們的刺客殺手,四周一片寂靜,本是夏季尚有蟬鳴的青山綿延,此刻卻忽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将一切的污穢通通都遮掩掉。
白羽岚眼中幹澀,她忽然覺得自己哭不出來,隻是蹲在那人身側,站在這崖巅邊,身後就是那看不見底的崖底,還飄散着白霧。
她握着那死去的男人的手,他攥着她的手逃跑的時候,尚且有着能夠溫暖她的心的溫度,此時,卻已經是冰的仿佛在雪中凍過。
景緻飛速地轉變,她攥着那人的手,仿佛走過四季輪回,最後,身下站着的土地,卻忽然就空了,那已經死亡的身體,就這麽在她眼前直直地往下墜,在那墜落的過程中,她已經瞧不見這個人的身影何在。
她心裏忽然猛地一疼,這究竟是爲何。
一種心中絞痛的感覺襲來,她隻手碰了碰自己的面頰,有着溫熱的東西,在流淌,她将手放在眼前,本以爲是落了淚,卻不想,手上紅紅的一片片黏液。
是鮮血。
此時此刻,白羽岚正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的床邊站着兩個人,秦羽顯然對瓊玉很是不滿,昨日裏就說好今天來接人,但是這人可好,直接将人灌醉了,今日都還沒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