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老闆講的應該是他年輕時候的事情,聽起來,是個俗套的事情,但是卻又那麽真實。
無非是一人去參軍,而另外一人苦苦等候,最後那個參軍的人回來之後,卻是見着了自己的心上人迫于家庭壓力,另嫁他人,卻也沒有得到幸福,最後病死在大戶人家。
白羽岚聽後,雖然覺得可惜,但是不知何時,自己的心腸也是這麽硬了,并不能産生強大的共情,就隻有伸出手去,拍了拍老闆的肩膀,皺眉道:“過去的既然已經過去,那麽,你現在應該要學着接受現在了。”
那老闆搖搖頭,歎息一聲:“我又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呢,但是那些過去的事情,總是難以忘懷。”
這自古以來,多是癡情兒女終難修成眷屬。
話題回歸正傳,那老闆提議道:“方才是我不對,将那些事情都發洩到你身上來了,但是現在我還想來試試,你能不能在這兒說書?我給你開工錢?”
這個客棧的老闆,人看起來還很是年輕,這會兒能夠在這裏開店,他應該也是搬過來的新人吧,要不然當初怎麽就會跑去被迫參軍去了?雲夢澤據說還是一個被什麽大人保護起來的地方。
白羽岚将心中猜想說出口,對方倒是笑着搖搖頭:“并非這樣,其實當初雲夢澤沒有被保護的這麽好,那個時候這周圍圍着的幾個國家都虎視眈眈,稍微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人抓去當壯丁。”
這也是爲什麽那個時候他突然會被抓走充軍,最後生生和自己心愛的人分開的原因。
“芸娘當初就是以爲我死了,哪裏還能夠想到我竟然還撿回來一條性命呢,她的父母逼迫着她嫁去一個大戶人家,這也是人之常情,隻是沒想到遇上了個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的對象,相敬如賓,最後因爲生病抑郁而死。”
他倒也沒有怨恨過誰,但也再沒有對别的女人提起過興趣。
“你這倒是個癡情人了。”白羽岚笑笑:“難道你現在就打算這麽過一輩子了?”
“就這麽守着這兒,倒也挺好,這客棧每日裏看着人來人往,我倒是也樂得自在,收入也頗爲穩定,和這兒的人接觸也多,羁絆也深,不管别人是如何想往上爬,但是我隻想好好守着這個客棧,然後安穩地過完一生。”
在這個亂世之中,又究竟能有幾個人,能夠那般平靜地過完一生呢,其實大多數,就算是求一個安穩,都那麽困難。
老闆看見這個人神情放空,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麽,不由得突兀地問道:“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我看你似乎不是雲夢澤裏的人,所以猜測一下。”、白羽岚搖搖頭,很是遺憾道:“不好意思,你可能是猜錯了。”
看見老闆疑惑的眼神,白羽岚走到窗邊去,将這常年都是緊閉着的門窗,猛地一下打開,外面格外耀眼的陽光,猛地一下就照射過來,雖然有些刺眼,但是适應了一下之後,白羽岚聞着這外面的空氣,深深地呼吸一下。
“這樣的感覺,才是最好的。”她笑着,道:“你這房間裏,我一進來,就感覺到一股子的黴味兒,在這麽一個環境下生活,也難怪你整日裏想着過往那般糾結了,人嘛,不就是要往前看?”
這種格外禁锢的房間,最是容易叫人胡思亂想,并且容易抑郁。
那老闆看見自己的房間裏面,因爲這打開的窗戶,完全變了一個樣子之後,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就連态度都變了。
“你這個人,倒真是奇怪得緊,我果然是在鎮子裏沒見過你。”老闆感慨一句。
這樣一個人,若是真的在鎮子上見過一次,又如此美貌的話,還真是會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他唯有在最近,才發現她經常來這兒聽書。
“我的确是最近搬進來的。”白羽岚大大方方地承認道:“但是不是什麽壞人,我的确是有一個愛人,但是我現在失憶了,所以以前的事情完全不記得了,你說的什麽這樣那樣的過往,在我身上都不頂用。”
在老闆有些驚訝的眼神中,白羽岚聳聳肩:“我又沒做什麽虧心事,這從前的事情,要是真的失去了記憶,那就忘記了好了,反正我覺着吧,這日子還得過,難不成我整日裏要去找回我失去的記憶麽?”
再者,她現在身在古代,又沒有什麽親人,哪裏還有什麽牽挂一說,現在這樣子,倒也挺好。
豫靈對她又上心,她平日裏的吃穿用度,都是包在他身上的,況且,還做出很多讓她感動的事情。
一個纨绔公子,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現在已經是個十分勤勞的小蜜蜂了,整日裏做飯都直接變了一個味道,簡直是個全能。
“那你就沒想過現在身邊的人萬一是騙你的呢?你從前的記憶要是真的找不回來,萬一你從前辜負了很多人,還有很多牽挂呢?還有什麽親人?”老闆咄咄逼問道。
但是這完全不在白羽岚的考慮範圍之内,是以,她隻是打了個哈欠,道:“應該是沒有親人的。”
真有親人,那也是這個身體的親人,和她沒什麽幹系。
再者,這會兒要是回去了那個許宅,不就是要變成了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标準式古代大戶人家的小姐?終日裏渾渾噩噩,一生都是在爲了夫家而服務,這數不清的禮教,都快要将她給逼瘋了。
更何況,還會喪失自由,什麽時候能夠遨遊山水中啊,估計這副身體的父母恐怕不會叫自己的女兒去這些地方。
“看你的神情,是真的沒想過要和從前有太大的關聯。”老闆唏噓不已。
這個女子當真是夠灑脫的,說不要就真的不要,說斷就斷。
“當然,這些事情,順自然就好,也不必去強求,我隻希望,到時候能夠無愧于心,現在能夠活在當下,将自己的事情都打理好,這就是最重要的。”白羽岚嘴角噙着一抹笑。
這種感覺,叫老闆都覺得心裏面有些通透了。
“你說的不錯,或許哪日裏,我也該學學去處理一下自己的過往了。”
整日裏被過往束縛,這還真是一件叫人頭疼的事。
兩人又攀談了許久,老闆越發覺得這個女子的确是個奇人,她的很多觀點和看法都和平常人不一樣,甚至讨論的話題,看的東西,都和男子無甚差别。
果然是個奇女子。
要真是這麽特别的話,想必她的從前也該不會是個平凡人,或許就像現在,什麽以前的事情都記不起來的話,倒也算是個好事。
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敲門了,這下手的輕重,不像是自己客棧裏面聘請的小厮。
“誰?”老闆詢問。
“是來找那位被您請進屋裏的姑娘的。”外面的人回答道。
這聲音,白羽岚可是再熟悉不過,随後在老闆詢問的眼神中,點了一下頭,道:“進來吧。”
這是豫靈經常放在她身邊,通知她什麽時候回家,又在各個地方爲她結賬單的小厮。
這個時間點過來,應該是這小厮在豫靈的授意之下,叫她該回家了。
“你要走了?”那老闆有些舍不得地問道。
和這個人交談起來,當真是如沐春風,老闆仿佛是得了一個知己,還并非是紅顔知己,這人一身男子風範,叫他覺得自己好似是多了一個哥們兒。
“明日裏,我會過來的,和老闆說話,我也覺得十分有趣,抛開之前偏見來說的話。”白羽岚笑着道。
那老闆自然是願意的,看着那小厮将人給接走了,不由搖搖頭。
在這個小鎮子裏,家裏還有這種裝扮,并且另有小厮在伺候着的家庭,恐怕是不多,尤其是在大人的帶領下,其實整個雲夢澤都沒什麽太大的貧富差距,大家都是一樣的兢兢業業賣力工作。
那小厮走在白羽岚身後,心裏一直在煎熬着,自己的主子對待這位雀兒姑娘這般好,但是這雀兒姑娘身邊總是能夠圍繞着這麽多的男人,他心裏有些爲自己的主子不公。
“怎麽了?看你的表情,像是對我有些不滿?”白羽岚挑眉道。
她還是有這麽個眼力見兒的。
“沒有。”那小厮抿唇道:“隻是覺得姑娘應該自持一點,您身邊最近圍繞着的男人太多了,前段時間,還有個鎮子裏的藥郎在追求您.”
說着,他欲言又止,像是又覺得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名義來批鬥她。
白羽岚站在前頭立定,這小厮一個不察,猛地一下撞在了白羽岚的後背上,摸着自己的鼻子,低頭皺眉,連連道歉。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白羽岚的神色有些怪異,揶揄諷刺道:“我現在可是自由身,雖說你們的主子是爲了我做了很多事,但是這不代表我現在就立馬會和他一處。”
說着,她頓了頓,呵了一聲:“再有,我不喜歡别人總是來插手我的生活,你的主子還沒發話呢。”
這話說的明明白白,那小厮也被說了個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