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銘庭這樣少見的輕易答應一個人的請求,倒是分外少見,如今這般輕易答應八皇子,讓在場衆人都有些想法,甚至是有人在暗中猜測,八皇子會否是靖安侯想要扶持上台的傀儡皇帝,畢竟他沒什麽勢力,母家也并不昌盛,是個很好掌控的人,對于靖安侯來說,隻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白羽岚來的時候,李永元已經離開了,葉銘庭還留在場上,他一邊若無其事地聽着一群大臣在那兒唠叨,一邊對着大門口的地方望眼欲穿。
好在白羽岚倒也沒有拖上太久,還是如約來了這場喪宴,這種時候,她也不能穿之前那般華麗的宮裝,如今穿的倒是一身極爲簡單的黑白相配的長裙,雖然這樣式十分簡單,但是白羽岚姿容甚好,這般倒是将她襯的有幾分嬌滴滴的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一出現,沒得到消息的大臣們各自都有些吃驚,并且心裏有些計劃也在漸漸落空,看來,這将女兒嫁給一代權臣的夢想是要破滅了,更何況,葉銘庭的确算是京中女兒家們的夢中情人了。
如今這夢中情人又有主了,實在沒幾個是不傷感幾分的。
“夫人,你現在才來。”葉銘庭大步上前,眉眼之間,是難以掩飾的欣喜。
白羽岚将一隻手擡起來,擱在他的手臂上,得體地得了他一個笑容,但又不顯得太過欣喜,免得這明日了流言之間就要穿着她是怎麽在先皇的葬禮上做到如此興高采烈的。
葉銘庭也會意,但眉眼之間流露出來的那般柔情蜜意,是他不屑于掩飾的。
衆大臣又在心中哀悼一把,自家的女兒又沒戲了。
得知先前惠妃的事情後,白羽岚坐在葉銘庭身邊,給他剝了一顆葡萄,随後遞到他的嘴邊,目光之中飽含柔情,道:“侯爺怎麽就不想一下,畫中人,既然不太可能是侯爺,那又爲何不會是和侯爺很相似的人呢?”
這一點,倒是提醒了一下葉銘庭,和他相似?那就隻有血緣親人才會如此相似,在皇家之中和他能夠那般相似,還讓惠妃瘋瘋癫癫的,他隻想到一個人,他的生父,前太子。
葉銘庭的臉色微不可見地僵硬了一下,随後恢複如常:“夫人真是冰雪聰明。”
他誇了一句後,将那顆葡萄給咬了下去,甜滋滋的,就好似他現在的心情似的。
“難道不一直是麽?”白羽岚挑眉道。
“是,夫人向來如此聰慧。”他誠懇道,還眨了一下眼睛。
話說靖安侯在這種公衆場合,一直都是格外嚴肅而認真的,少見地一些戲谑,都會叫人冷場,現在隻有原夫人回來了,這笑容都回來了,有不少剛入職的新貴,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靖安侯,不免有些驚訝,但也隻敢在暗處驚訝驚訝了。
不過白羽岚這會兒可注意不了這些,她想起來葉銘庭與她說的這件事,覺得十分嚴重,這件事若是鬧大了,到時候定然很難處理,況且,這個惠妃的手頭上,也不知是把握着什麽秘密,她現在是瘋了,都還記得說自己不知道,也不知這究竟是真瘋還是假瘋。
白羽岚并不是很喜歡應酬,但此番她進宮來,也并非是因爲那麽一件事,不過是老皇帝實在是夠惡心的,到了這死前一段時間,就開始沉迷修仙問道,一直堅信着要追求長生,這死了之後,還下令過妃子陪葬,這後宮裏,最近都是一片哭聲,怨聲載道,稍稍有些能力的女子,便托了這家裏的方便,将自家女兒偷梁換柱進去,而其餘沒娘家那個實力的,隻能等死。
她隻要一想到這件事,就忍不住想罵人。
“後宮中的妃子陪葬,是在前幾個皇帝都有的麽?”白羽岚忽然問道。
“并未,從開國皇帝之後,這項制度就已經被廢止了。”葉銘庭皺眉道:“隻不過先皇在生前就吩咐過,在他死後,除了有兒女的妃子,不必陪葬,其餘人都要陪葬。”
說罷,他還不無諷刺地道了一句:“據說是要去西方極樂世界。”
白羽岚抿唇,這件事她想要管,似乎也無能爲力。
“夫人是想要救出這些要被陪葬的妃子們?”葉銘庭挑眉,詢問道。
他這麽輕巧一說,就說出了白羽岚的心聲,她的确是想要救出這些妃子們,因爲她們實在是太可憐了,身爲女子,入宮一直到這死去,都是身不由己,實在是叫人心生哀憐。
“夫人是個心善的人呢,但是.”他揚長聲音道:“我雖想來知道如此,但沒法挽救,除非改朝換代,先皇的命令都是要被遵守的,更何況,即便是所謂溫厚的太子登基,也隻會遵從自己父皇的遺願。”
改朝換代白羽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猛地一下看向葉銘庭。
其實改朝換代,不過是一念之間。
“夫人考慮清楚了,有些事情,即便是不做,事情的發展依然會按照着那樣走。”他不無深意地提醒道。
白羽岚離開宴會後,就先去了後宮,雖然沒辦法違抗這先帝的遺願,但是她還是延長了下葬的時間,這倒是不會叫大臣反對,畢竟誰家都有女兒,能接回去的,倒也能夠體會到這種心情,更何況,這一項,本來就很是違背人倫道德。
她進去後宮之後,皇後的宮殿還是守得嚴嚴實實,她忽然想起來榮華的母親,蘭妃,自從她回京之後,甚至都沒有聽見過一點關于她的消息。
“夫人怎麽會想着來這麽個地方?現在後宮裏面的女人都像是瘋了一般,到時候傷着夫人了怎麽辦?”綠意不由得有幾分擔心。
她這擔心純粹多餘,白羽岚被她給逗笑了,伸出手去捏了捏綠意的鼻頭,道:“要真是每日裏都聽着你的,我豈不是整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整日裏在家裏繡花兒呢?”
綠意撇撇嘴,夫人要真是在家這般安分,就做一些府上的事情的話,那侯爺估計得省心好多,她也少操心許多,但夫人就是不聽,她也沒辦法,若真是什麽都不管了,那也不像是夫人了。
“夫人想怎麽做,就怎麽做呗。”綠意撇嘴道:“反正綠意是個小丫鬟,隻能在心裏關心一下夫人而已,夫人要怎麽做,綠意也沒辦法。”
白羽岚此番進來,也并非全然沒有目的,這宮裏面出了不少事兒,後宮之中雖然都是些女人,但這些女人推波助瀾起來,在背後倒是更加厲害。
現在太子也正在皇後宮中侍奉。
白羽岚緩步進去的時候,李宏明正在給躺着的皇後喂藥汁,聽見背後有腳步聲,以爲是葉銘庭,揶揄道:“現在是多事之秋,侯爺怎麽會有這閑情雅緻還來後宮之中?”
白羽岚見他坐在床邊的神情,有幾分落寞,不免也有些感同身受,其實李宏明也算是個可憐人,畢竟他現在好歹母親出了事,而這本該落在他手裏的皇位,也如此漂泊不定,即便他的母族那般強勢,依舊沒法抗拒靖安侯的權勢。
思及此,白羽岚不免在心中又多幾分同情,不過自古以來成王敗寇,都是憑借實力說話,也沒什麽好說的。
“太子殿下。”白羽岚出聲道。
她一出聲,李宏明頗有幾分驚訝,畢竟這座宮殿,平素除了靖安侯,以及他,實在是沒有人能夠進入。
“白夫人?你回京了?”李宏明一時感慨萬千,要知道,這當初白羽岚據說被休妻離京的時候,他胸中是一片感慨,甚至是想着要将人接過去,将白羽岚接去東宮,又在一邊暗罵了一句葉銘庭有了這權勢,與嬌妻,甚至都不知珍惜。
“嗯。”白羽岚隻是知禮地點了一下頭,道:“太子孝心十足。”她贊了一句。
在這種時候,還時時刻刻考慮着自己的母妃,不過他這對皇位不怎麽上心的态度,也叫白羽岚有幾分瞧不上。
一時之間,兩人之間倒也相對無言,雙方都是相對立的政客,葉銘庭到現在都還沒給出一個明确的答複,他究竟是要做一個篡權的奸佞,還是要扶持他,仍舊是一個權臣,還是要繼續培養一個傀儡,将權力握在手中。
還是白羽岚率先打破了平靜:“聽說太子進來時常陪伴皇後娘娘,皇後娘娘這次慘遭不幸,我心中也不太好受,畢竟當初皇後娘娘待我也不薄,臣婦聽說皇後娘娘是因爲積壓了瘀血在腦中,這才一直沒醒,臣婦聽說過一味草藥,倒是對這個化瘀血十分有用,若是太子需要的話,臣婦可以将單子寫下,到時候太子去藥膳房裏拿上一些,叫人給煮好。”
李宏明有些微的訝異,其實在他看來,白羽岚不該對他這般好,畢竟兩個人沒什麽交集,甚至應該算是敵人,不過他并不相信白羽岚會做出危害他母親的事情。
“那勞煩夫人寫一下了。”他毫不推辭。
聽太醫院的人說,白夫人在藥材上面,也有一定的造詣,一般的夫人無法比。
白羽岚如行雲流水般地将那些藥材寫下,她微微落在臉頰邊的碎發,沾了些許汗水,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晶瑩剔透,想來是在走過來的路上,稍稍累了些。
李宏明沒來由的想起來當年初見白夫人的那一次,他隻以爲她是一個母親選來的候補太子妃的官家小姐,頭一次爲一人心漏掉一拍,不過現在,似乎這些都顯得格外可笑,他們夫妻鹣鲽情深,甚至于所有的吵架,都像是編排出來掩人耳目的。
“太子殿下。”白羽岚将那藥房拿起,遞給他,李宏明的走神這才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