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倒是十分自來熟似的搬了個小凳子,直接往白羽岚兩人旁邊一坐,笑着道:“既然夫人有意邀請,那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芍藥一挑眉,火氣有點大,這個人倒是自來熟的緊,真不知道他是哪個耳朵聽見的這番話。
她攥起手中的筷子,敲了一下手中的碗,揶揄一聲,道:“我倒是不知,究竟我們中間的誰與你說了這番話的,你這樣纏着我們夫人,究竟是何種意味?别有居心?”
“并非如此。”那個胡人搖搖頭,看起來,倒像是很真誠似的。
“不過沒想到這位姑娘,竟然已經是一位夫人了。”他話語間有幾分遺憾與歎息,倒是弄得白羽岚有幾分好笑。
“要是不提醒你一下,指不定你這人會做出什麽事兒。”芍藥顯然是有幾分敵意。
她在這裏一分一秒,就要維護自家夫人一點一滴。
白羽岚見她這般有敵意,莞爾,攥過芍藥的手,笑着道:“你不必這麽警戒,他的确隻是一個生意人而已。”
但是芍藥仍舊不太放心,就在那個胡人用餐的時候,她猛地一下站起來,随後抓住白羽岚的手腕,抱歉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們都吃飽了,昨日裏你的相助實在是讓我很感激,隻不過對于你的說辭,我卻并非很相信,你絕對不會僅僅是一個簡單的商人而已。”
說罷,她立馬将筷子放下,準備将白羽岚直接帶走。
白羽岚拗不過她,隻能被帶的踉踉跄跄地走掉了,臨走前,還略微有幾分不好意思地往這邊看過來一眼,帶有幾分歉意地笑道:“抱歉。”
這就被芍藥直接連人帶行李一并拖走了,隻留下那個穿着藍色長袍的胡人一人,他卻并未感到尴尬,反倒很是淡定地在那兒慢慢享用剩下的食物,吃法還頗爲優雅。
白羽岚被芍藥帶出來後,後者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措有多麽的不合理。
“夫人,實在是抱歉,方才又是芍藥在感情用事了,爲夫人帶來諸多不便。”芍藥很是困擾地皺着眉頭,顯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無妨。”白羽岚擺擺手,正想着如何擺脫那個胡人,芍藥這樣直接明确的舉動,說不定正好,也不會拖泥帶水。
白羽岚轉身,立馬大步走向了南市城門以外,芍藥皺了眉,笑了一下,随後追在白羽岚身後,趕緊地跟出城門。
兩人出城門的時候,城門外之前的馬車還在等着,白府裏面的下人,都等着,一個侍衛問過來:“夫人,現在要離開了麽?”
芍藥走到一邊,牽上那一匹馬,抱拳,皺眉道:“夫人,我騎馬走在您旁邊吧?等到将您送回去府邸後,我們就别過吧。”
白羽岚怔愣了一瞬,随後眸光閃爍,有幾分不舍,但很快就消失在臉上,她轉過頭去,回道:“那就這樣吧,你再陪我這樣一段時間。”
芍藥斂眸,顯然有幾分難受,但是也很快揚起笑容,翻身坐上馬,白羽岚也上了馬車,芍藥打馬走在馬車旁邊。
白羽岚坐在馬車裏,心情有些複雜,她忍不住拉開簾子看了看外面的芍藥,她一身紅衣,顯得格外亮麗,白羽岚又很快将那車簾子給放下了。
芍藥在這江南陪伴她許久,如今她若是走了,這在蓮城生活的痕迹,幾乎也快消失了一半兒,思及此,白羽岚忍不住歎息一聲。
耳畔很是安靜,兩人也都沒有什麽話,她再将簾子撩起來的時候,也能偶爾瞥見那一抹紅衣,配上這汗血寶馬,倒是有幾分男子的英姿飒爽的感覺。
她仍然在車外。
耳邊能聽見車輪子骨碌碌轉着的聲音,白羽岚神色有幾分黯然。
這本來算是很短的一道旅途,不知不覺,竟然走得如此之快,快到她感覺馬車已經緩緩停了下來,而風吹開車簾的一角,那一抹紅衣也沒有再出現在她眼前。
白羽岚忍不住皺了皺眉頭,随後從那車上走下來,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身邊,問車夫道:“她什麽時候走的?”
車夫顯然有些難做道:“方才走了一會兒,夫人現在就發現了,芍藥姑娘不想讓夫人知道她走了,應該是擔心夫人到時候會很傷心吧。”
白羽岚歎氣道:“罷了,既然如此,那就讓往事去了吧。”
她說完後,這就頭也不回地直接往白府裏去了,偌大一座府邸,空無一人,隻剩下在這邊招來的奴仆,空空蕩蕩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裏像是缺了一塊。
她忍不住擰眉歎氣道:“這偌大的府邸,如今竟然如此安靜,安靜到我都有些不習慣了。”
從前芍藥的調笑聲,以及瓊名沖她滿園子撒嬌的聲音,兩個孩子玩鬧的聲音,葉銘庭教她舞劍的聲音,賓客之間,盡是喧鬧聲,與如今這滿園寂靜相較起來,着實叫人心中發慌。
“夫人。”白羽岚正愁着,耳邊倒是有個女子的聲音突然傳來,格外熟悉,她的肩上毫不意外地被蓋上了一件披風,白羽岚很是會心地笑了下。
“綠意還在這裏呢,夫人。”綠意寬慰她道:“兩個小主子都已經離開了,如今夫人身邊空無一人,綠意是不會随任何人離開的,綠意一生隻需要忠誠于夫人,綠意是屬于夫人的,綠意喜歡夫人。”
說罷,白羽岚就笑出了聲,轉過身去,在她的腦門上彈了一下,嘴角泛起的笑容略微有幾分無可奈何道:“你這倒是嘴貧,不過夫人我倒是喜歡聽你說這些話。”
綠意摸了摸額角,忍不住道:“夫人就知道欺負綠意,不過那都沒關系,關鍵是夫人竟然還質疑綠意的心意!綠意都是說的心裏的話,夫人怎麽能夠理解爲嘴貧呢?”
這滿滿的,都是控訴意味的話,叫白羽岚有幾分好笑,正想再說她兩句,不料倒是另外有個她沒想到的人找上門來。
“夫人,外面有個人,說是讓夫人去付錢結賬。”小厮跑上門來禀告道。
白羽岚挑眉,稍稍一思考,就知道這個人究竟是誰。
那個胡人倒是來的勤快,她本想着再晾上她幾天,但是她細思一會兒,這會兒就算是他來了,倒是也無妨,正好将某些事情都提前一下。
“你讓他進來吧,順便記得從賬房那邊拿過來一盒銀子。”白羽岚叮囑道。
那小厮趕緊地退了下去,白羽岚端坐在小石桌一邊,綠意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麽人?夫人今日裏竟然這麽大方?”
一邊伺候的丫鬟遞過來一杯熱茶,白羽岚拂了拂,抿了兩口,這就含笑着道:“難道我以前是個一毛不拔的人?”
“不是不是。”綠意連忙擺手道:“夫人怎麽會是那樣的人呢?夫人一看就是那種非常非常慷慨的人呢,怎麽會吝啬這點兒?對吧?”
白羽岚笑了下,道:“你這倒是有趣的緊,見風使舵。”
“跟在夫人身邊,這是必要的。”綠意洋洋得意道。
不過她倒是還很好奇,夫人這會兒又是結交了什麽人?難道他們不是要立刻離開蓮城,搬去京城了麽?這會兒蓮城的産業都要交給别人打理?不知道是否是這個人。
不一會兒,俞榕就見到了白羽岚,此時她已經換上了一身紫衣,在顯得人依舊很美的情況下,更添了幾分高貴。
俞榕倒是還穿着那一身藍色長袍,手指上戴着鑲金嵌玉的戒指,一看就是豪的模樣。
“夫人。”俞榕将單手放在胸前,做出一個有禮的姿勢,很是尊敬的樣子,倒是叫綠意對這個番邦異域來的男人,帶有幾分好感。
“夫人倒是比之前更加美麗。”他誠懇地贊美道。
白羽岚笑出聲,擺擺手道:“還好,你不必過多誇贊。”
那端着盤子的小厮也走了回來,那個木制盒子一看就是上等木,又鑲嵌着諸多美玉,金銀雕花,格外靓麗。
小厮走到跟前來,白羽岚示意了一下,随後那小厮将盒子打開,裏面是并排着的銀元,層層疊疊,俞榕笑了一下:“夫人這盒子,恐怕是要比其中的銀元都要來得貴一些,可不要走上了買椟還珠的路子。”
說着,他又笑了一下,道:“夫人這禮物和要付的金錢,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多上一倍,作爲一個商人,盡管很是圓滑,但還是可以再多答應夫人的一個要求。”
白羽岚笑道:“難道,你不就是爲這些而來的麽?俞榕?”
她一口就喚出了這個本該隻見過幾面的男人的名字,卻并未叫俞榕感受到訝異,他隻是含笑點點頭,随後颔首示意:“夫人果真慧眼。”
“這次讓你過來,主要是爲了去京城的事情,以及京城和北疆最近的形勢,我需要你幫我一些忙,若是做的好了,除卻這份禮物,自然是要疊加的。”
商人重利,自然是不會放過這麽一個大好機會。
因而,俞榕一點都沒有推辭,直接很是爽朗地接受了這個提議:“好的,夫人,不論是什麽,在下都願意一試,就沖着夫人這爽快的交易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