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穿着極爲簡單,但料子上等的白衣,即便是在水中泡了這麽久,也一點都不曾有過狼狽,反倒是震驚自若地在那兒将另外一個人給弄上去。
芍藥一上去,那管家便爲她借了一把力,将人給拉上去。
白羽岚上去的時候,因爲頭有些暈,加上她今日裏用的力氣的确是有些多,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在這會兒,竟然隐隐作痛起來,讓她格外不舒服。
她在最後快要爬上這艘船的時候,竟然一個恍神,差點兒直接往後一仰,手中無力地往後摔下去。
這時候,船上伸出手一雙極爲修長白皙的手,力氣極大地将她猛地一把往上一扯,随後他用力,将白羽岚直接帶上了船,她身體乏力,便被紅衣公子帶進了懷中,她身上濕漉漉的,直接将他那略微有些薄的紅衣給打濕得有幾分透。
白羽岚像是方才将那一股子力量都給用盡了似的,頗有幾分脫力,紅衣公子稍稍沒有扶住她,她便要像是直接軟倒似的癱在地上。
芍藥打算自己去扶着白羽岚,夫人的身體本來就不怎麽好,但是今日裏,竟然要因爲她的事情,操勞過度,就變成了現在這麽一番模樣。
這麽一想,芍藥便覺得越發愧疚起來。
“這位公子,讓你來,頗有些不妥,不如,讓妾身來吧。”芍藥出聲道。
然而紅衣公子卻似乎是有幾分不願,他直視了一眼這個白衣女子口中的百花坊花魁,眉目纖長,瓜子臉,并未着妝容,縱然是在水中泡久了,但唇色的蒼白卻還是格外好看,平白添了一副柔弱感,卻又不那麽明顯而又幼稚。
倒是個名副其實的美人。
但是,他倒是提不起來幾分興趣。
畫舫上,除了這位公子,便隻有他的仆從,船上跳舞的歌姬,應當是他的丫鬟們。
芍藥在打量了一番這船上的修繕,以及這些人的裝束後,談吐以及禮儀,不難斷定,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個普通的商賈而已,至少是個貴族,但是中原的分封地的貴族,她應該都是記得的。
眼前這個男人,卻顯得如此面生,況且,他們的口音,的确是有些奇怪。
管家在給她安排房間休息的時候,她不由得試探着問道:“不知你們公子是什麽人?到時候我們也好報答。”
那管家立刻像是豎起來一道圍牆似的,一副臉色肅穆的樣子,擺明了是不會多說。
“姑娘不必多問,公子隻不過是随手相助而已,你們不必報答。”管家回複後,這就轉身離開,還順便警告或是引導似的沖她來了一句:“姑娘在船上請好好休息,夜裏也不要多出來走動,日後忘了今天的事情即可。”
芍藥還在一片雲裏霧裏的時候,說出這叫人誤會的話的管家,已經離開了。
她一個人站在原地,想到之前的夫人,竟然是被單獨帶走了?連忙追了出去,道:“等等,那位姑娘呢?我們是一起的,應該住在一起!”
“那位姑娘已經被安排好住處了,您不必擔心,我們不會對她做什麽的,隻是給她換了個好一點的房間,她看起來,好像是發燒了。”在外面,管家的聲音,就變得很輕。
芍藥回去自己的住處後,忍不住皺眉,這究竟是上的個什麽賊船?
白羽岚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的時候,覺得身上濕透的衣服貼在身上極爲不舒服,便有兩個丫鬟過來伺候她換衣裳。
她勉強還有點意識,也就順着她們,将衣服給換掉了,躺在幹燥的被子裏,房間裏還燃燒着一種讓人舒服的,極淡的,一種香味,白羽岚有幾分惬意地閉着眼睛,然而這渾身的酸軟,以及這頭頭疼欲裂的感覺,讓她像是快要發瘋了。
“這位姑娘.”一個小丫鬟像是要過來給白羽岚喂藥湯。
然而白羽岚直接拒絕了,她不放心有人對她不利。
“這”那丫鬟有些進退兩難,連忙看向紅衣公子,猶豫道:“公子,請問,還要喂麽?”
“自然,她今日裏不喝藥,估計這幾日都得讓躺在這裏了,更何況,這個女人的身份也不一般,若是在我這裏出事,到時候可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紅衣公子含笑道。
小丫鬟立刻會意,這就非得自己去給這位姑娘強行喂藥了。
白羽岚擰着眉頭,又在将頭往一邊偏,像是在躲避這個藥,然而紅衣公子卻坐在一邊,靜靜地看着白羽岚,道:“這藥裏可沒下毒,但是你不喝的話,到時候不小心直接高燒燒死了,我可不會管你,直接将你丢進這個江裏好了。”
本來還正在發燒着有些糊塗的人呢,像是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似的,有了幾分親切感。
在紅衣青年的幾番催促下,白羽岚總算是半推半就地将那藥湯給喝掉了。
但是這藥味兒的确很大,苦澀地她忍不住直皺眉,像是有了什麽人入了她的夢,夢裏她也是這樣不配合喝藥,但是會被強制着灌下去。
思及此,白羽岚忍不住皺眉,身邊像是有人靠近她,将溫暖的掌心貼着她的臉頰。
但是夢中的人,卻是在不斷地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她的眼中。
她心中許多的留戀不舍,通通都在這一瞬,爆發出來,她不想讓那個人,就這麽消失在她的眼中,她想挽留,但是那個背影卻還是抛棄了她,并且,與另外一個背影,逐漸重疊,就這麽攜手走下去。
沣令本準備就這麽走掉的,但是這睡夢裏,明顯被燒的糊塗的人,竟然直接将臉蹭在他的手心裏,呼吸的氣息,讓他手心裏,有些癢癢的,沣令沒來由的,竟然選擇就這麽留下來,也不知自己是不是鬼迷心竅了。
他屏退了一邊的丫鬟們,道:“你們先下去。”
其中一個丫鬟帶有幾分不滿的樣子,道:“可,可是公子,我們這次來的行蹤隐蔽,是不能被人發現的。”
沣令皺眉,他最是不喜歡有人對他指指點點,突然一改之前的溫柔,冷聲道:“叫你下去。”
那丫鬟顯然沒料到素來溫柔似水的公子,竟然突然變得這麽兇,還是因爲面前這個來曆不明的女人,心裏便越發的不平衡。
但她還是沒法違抗沣令的命令,盡管心中充滿抗拒,卻還是十分識趣地退下了。
沣令看了一眼一邊挂着的濕透了又被丫鬟洗了一遍的衣裳,這衣裳的制作,應當是整個徽朝都沒有幾匹的天蠶絲料子,一般人,怎會穿得起,就連這個蓮城,都不算是有皇親貴族的大家居住,若是有這麽個女人的話。
沣令猜了猜,應該算是那位靖安侯的前夫人吧,現在還能夠住在蓮城,吃穿用度,自然不在話下。
他忽然心思一動,靖安侯将這位已經離開京城的夫人,還保護的那般好,若非是他手段高明,或許還查不到這些秘辛,他将這位夫人保護的太好,甚至于在蓮城,都沒幾個人聽說過京城的靖安侯,有過一個白姓夫人,也沒叫人将這兩件事牽扯到一處。
并且,還特意給她僞造了一個假身份,這完全不會是一個作爲下堂婦的待遇。
不知道靖安侯如此放在心上的女人,是個什麽角色,方才上來的時候,身上還有幾分血腥氣呢。
沣令站起來,打算離開。
然而那失去了溫暖的掌心的女人,卻忽然從被子裏伸出一隻皓腕雪臂,精準地将他的手給抓住,眼睛還是閉緊的,喃喃道:“别走,别走。”
夢中的那個身影,也越走越遠了,她追上去,伸出手,竟然直接抓住了那個背影的手臂,她連忙欣喜地讓他不要離開她。
她嘴裏說出幾句零碎的夢話,雖然沣令知道,那不是對他說的,然而他還是不知出于什麽心裏,徑自坐在了床邊,還讓她能夠随意抓住他的手掌,并且回握了她。
等到沣令反應過來後,不免皺了下眉頭,有些煩躁道:“我這是這麽了?難道雙生的力量,竟然這麽強大麽?他萌生出來的感情,我也能夠察覺?”
思及此,沣令像是對這種感情,有幾分厭惡似的。
他又猛地一下将自己的手給抽出來,随後也不管正在昏睡着的白羽岚,直接大步離開這裏,沒想到,他來中原的第一步,竟然就遇見了那人放在心中寵着的女人。
呵,這還真是緣分。
他站在畫舫的欄杆邊上,夜晚的蓮城格外寂靜,但是閃爍的燈光,還在點亮着這一個城市,像是給它萦繞着一陣煙火氣。
管家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手上攥着一件披風,在沣令身後,給他披上,一邊關心道:“少主小心着涼,老奴見今日來的那兩個姑娘,都很不一般,少主應該小心才是。”
這位少主,雖然年少成名,但是在對待女人的方面上,卻是格外不羁,身邊莺莺燕燕不少,就連一些美貌的丫鬟,都是一些千金特意混進來爲了得到少主青睐的。
但是少主卻一直未曾娶妻,也沒有一位子嗣.
“今日,撈上來的白衣女子,就是葉銘庭的前夫人。”沣令看着這一片波光粼粼的江水,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