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他的眼神,忽然變得十分冷淡,就這麽沉靜地盯着他,道:“你想要做什麽?我就一定要跟着你去做麽?”
葉銘庭怔了一下,顯然是沒有察覺,這先前兩人之間還如此好的态度,怎麽這一眨眼,就變得如此劍拔弩張。
“怎麽?我有哪裏說得不對?”她将葉銘庭拽着她的手腕抽出,退開半步,清冷的嗓音,好似全然沒了感情。
“既然已經打算斷了這份關系,就不要再多加糾纏了,沒意思。”她說完,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領口,端着一個架子,像是在與一個陌生人行禮一般的态度。
葉銘庭顯然是覺得不可置信,他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喉頭有些艱澀:“你不願意?”
白羽岚沒看他,隻是背過身去,背脊挺得筆直,每一寸的身體氣息,都像是在叫嚣着與他的距離感。
見此結果,葉銘庭也很快就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像是方才那一幕都沒發生過一般,他也沉了一下聲音:“玩笑而已,莫非你當真了?”
但話一出口,心頭的傷痛,卻是越發清晰。
他并不想這樣說。
“自然是沒有當真。”她淡淡道:“既然我也用了膳食,就不在此多留了,時辰也不早了。”
他忽然轉折道:“夫人臨走前,不要見一次多多和囡囡麽?”
“不了。”話一出口,人就離去。
離去的,那個筆直的背影,忽然停頓了一下,但也并未停下腳步,逐漸消失在去前廳的小道,溫暖的日光,環伺在她的周圍,像是撲上了一層煙霞,伊人背影如雪,清冷而又決絕。
他看着那個已經快要消失的背影,忍不住心頭一陣生疼,但隻能立定如僧,看着令羽空追上去,跟在那人身後。
令羽空離去的時候,還不忘回頭,像是很悲憫地沖他看了一眼,不知這眼神代表了什麽。
白羽岚走的很急,卻格外的平靜,甚至于臉上都沒有過多的表情。
就算是現在見到了多多和囡囡,也隻會給她增加一次重擔而已,綁着她喘不過氣,舍不得離開這個地方,舍不得離開多多囡囡身邊。
“夫人。”令羽空追上來後,跳上馬車,坐在白羽岚對面,中間隔了個馬車,馬車緩緩駛離這一片的京城官員居住地,離開城内。
“若是夫人當真很傷心的話,在下,願意給夫人依靠一下,既然打算與過去分離,不如現在就做的再決斷一點,也不要猶豫,早些在心中放下,才是最好的決定。”令羽空繼續道。
他這一聲聲的,都像是在攻略她的心房一般。
然而白羽岚還是在嘴角勾了一下,但終究是沒有說出半個字,也不打算露出那令她難看的一面。
白羽岚離開後,葉銘庭站在前廳裏,桌上還有些淩亂,擺放着她最喜歡的那些食物,然而人去樓空,不見蹤影。
安在這時候,從陰影處走了出來,歎了一聲:“侯爺,還是不要改變決定了,這晚斷不如早斷,若是日後侯爺當真是不在了,難道,還要拘着夫人那種真性情的女子,一輩子都不要再嫁了麽?她年紀輕輕,不能沒了這種享受幸福的權力。”
葉銘庭被她說動了些許,但他終究是沒法認定這種說法,他嘗試過了,到頭來,還是沒法克制。
隻要看見她和别的人走在一起,他就渾身都不舒服。
“我改變決定了,我不想讓她和别的人在一起。”葉銘庭皺眉道。
“若是旁人知道侯爺的這麽一個弱點,夫人恐怕就會更加危險。”安補充道:“先前我也是贊成你們最好将誤會解開,現在想來,這不過是天意罷了。”
葉銘庭冷哼一聲,他可從未相信過什麽天意,若是隻肯順從天意的話,他早就在左家莊那次意外的失火之下,就早已殒身,何以至于現在這般職務?
“成敗在此一舉,就竟侯爺深思熟慮吧,慎重一點。”安歎氣道。
說罷,也轉身打算離開現場,這座宅邸,葉銘庭隻要住在這裏一日,就不會消散了白羽岚的身影,她的精神會永遠存活在其間,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在同一個地點,在不經意的一刹那,就會從記憶裏猛然被喚醒。
安在心中不由得爲葉銘庭歎息一聲,若是身上背負着越發重的東西,享受的越多,責任也越大。
安離開後,這個前廳裏,就真的隻剩下葉銘庭一個人了,他站在門口,看着這已經日中的陽光,像是新生,也像是真正的開始。
白羽岚離開京城後,很快就在江南置辦了一處宅子。
那日她和令羽空回去時,因爲有令羽空的協助,加上他的刻意友好态度,将瓊名安全地救了下來,令羽空也差人給央國的國君寄過去一封密件,大緻是要在外面停留許久,一時半會兒,并不會回去。
此後,令羽空與瓊名便一起住在白羽岚的宅子裏。
江南一帶,許多人都聽說過白老闆的名字,這個姑娘從京城而來,因爲是李永昌的好友,以及這邊的店面連鎖合夥人,一來江南,據說就帶上了萬千身家,在這邊置辦了恢宏的宅邸後,又買進了許多的丫鬟,購置物什,逐步發展起來 ,站穩腳跟,這邊與京城的消息并不算太靈通,自然也沒有将這個和京城的某個侯爺的夫人聯系到一起。
京城中風雲變化多端,她那件事後,又陸續有許多的绯聞,以及别的大事,将這件事給壓下去了。
譬如說,皇帝好像是突然患病,現在徽朝許多事情,都在漸漸交給靖安侯來管理,而至于靖安侯,據說也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京城,但傳言是否是真,也沒幾個人知曉。
白羽岚懶懶地躺在紫藤花架子下,看着分鋪的手下傳過來的小報,不由得打了個哈欠,皺眉道:“就這點兒消息?我可是連道聽途說,都知曉了,還用得着你特意過來給我打探出來?整理成冊?”
白羽岚逐漸揚起的尾音,叫這個分鋪的掌櫃不由得打了個寒顫,這實在是.夫人怎麽來了江南後,脾氣也變得這麽火爆了,也不說什麽重話,就是用這種眼神碾壓他們,和侯爺倒是很像。
這個掌櫃的内心吐槽,白羽岚大緻都能夠明了,她身邊帶過來的可靠的親信,大多數都這麽說過,甚至,諸如綠意這種和她關系好的,直接就在嘴上說出來了。
“夫人又在看小報?”一個白衣公子忽然信步走來,在她一邊的藤椅上坐下,十分親昵地拿過了白羽岚手中的小報,隻是掃了兩眼,便含笑道:“這些,先前我聽綠意都給夫人講過了吧。”
這位令羽公子,在京城的時候,與夫人的關系,好似也好不到哪兒去,就是比一般朋友好多了,但自打來了江南後,這兩人之間的關系,急劇上升,如今也算得上是知己好友般的人物。
那之後,白羽岚不願意聽他說那敏感的話題,這麽自然地待在她身邊,她本人還是不會拒絕的,就這麽,令羽空很快就被許多新人,當做另外一個主子一般,就連這江南四處,也都是将這二人看做一對。
白羽岚懶得去管這些謠言,但令羽空卻是聽得十分舒服,不想管,甚至是,還巴不得傳的越發烈一些才好。
就連這藤椅,也是當初他死皮賴臉地非得搬着一個過來,放在她獨處的這裏,最初白羽岚明顯有些拒絕,但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說的也是,之前我聽綠意八卦就說了好久,難不成,我買下這有名的花樓,就是爲了讓你們在花樓裏看美女的?”白羽岚挑眉道。
那掌櫃的連忙低頭,諾諾道:“屬下知錯,屬下會再接再厲的。”
“可别叫我抓住你這偷懶的小辮子,當初我可是警告過你,在那兒怎麽玩都好,情報是必須的!我看你最近是玩的太快活了,将我交代給你的事情,都忘得一幹二淨了!”白羽岚又提高了聲音。
那掌櫃的本就心虛,來了江南後,這工作壓力也輕松一倍,夫人本來也不怎麽追究小事,自然而然,就懈怠了很多,但殊不知,這件事是最爲犯忌的。
另外一個過來打算禀告财務的掌櫃不免在心裏爲這個人哀悼幾秒鍾。
“夫人,上個月的帳已經算下來了。”青衣中年男子遞過來一本厚厚的賬簿。
白羽岚‘嗯’看一聲,随後揉了揉正在亂跳的額角,有些不耐道:“這是第二次了,上次我可是警告過你的,回去後,就和綠意說說,讓她給你換個職位做做,哪日我滿意了,再将你調回去。”
這懲罰一類的事情,也變得越來越像侯爺了。
“就算你是我身邊的老人了,不做事,也照舊受罰。”白羽岚凝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