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本來還有些複雜的眼神,現在望去也隻如一汪深潭。
她本來抓着無相的手指,緩緩垂落,終究是松開了,垂下眼簾,像是失去了光彩,良久,這才歎了聲氣,喃喃道:“早該知道的,我本不應對你抱有什麽幻想。”
白羽岚這下沒有去勸她,榮華就便已經失魂落魄地轉身走了,到這件牢房的門口時候,身形一頓,忽而嘴角露出一抹笑,道:“那我便在這裏給你送行了,日後山長水闊,還望無相公子保重。”
說罷,也不等牢房裏的人是否有回應,便這樣失落地轉身,匆匆離開了牢房。
白羽岚也歎了口氣,榮華走後,無相就這樣靜靜地坐了好一會兒,随後将那放在地上的琴收了回去,白羽岚不由得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無相也不理會他,在她看過去的時候,便故作無事地将琴推開了,回到了那略微有些髒污的床上,無所謂地躺下了。
淩雲倒像是司空見慣一般,神色冷漠,上前一個順手,就将那牢門給鎖上了。
白羽岚忽然有些煩躁,也離開了這間牢房,淩雲最後一個離開,看了無相一眼,淡淡道:“不愧是與皇族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我倒是欣賞你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做法。”
“對了,今日三更時辰,就會找來你的替身,你自己準備一下。”
說罷,留下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離開。
無相在這幾人走後,深深地看向那把琴,又将東西撿了回去,或許這樣告訴她的話,長痛不如短痛,日後她定會忘記他這個冷漠無情的人,有個尊貴的公主身份,不愁找不到一個如意的驸馬。
白羽岚總算追上了魂不守舍離開天牢的榮華,有些擔心地問道:“沒關系吧?公主?”
榮華擺擺手,揉了揉額頭,先前那有些聲嘶力竭的樣子,消失殆盡,她嘴角撇開一笑,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自然沒事,本公主可不會因爲一個男人就要死要活,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日後會替靖安侯辦一件事。”
白羽岚本來還有些不放心她,想要送她回府,但最終還是被淩雲攔了下來,他怎麽可能會允許夫人置自己于危險之地,到時候該如何與侯爺交差。
他派了好幾個侍衛跟着榮華,應當無事。
折騰了這麽一番,她坐在馬車上就有些昏昏欲睡了,還沒走到莊子那邊,就已經歪倒在馬車壁上睡着了,令羽空坐在一邊,眸色漸深,望了一眼夜裏長安的月色,不由喃喃:“今日月色真美啊。”
馬車不斷地行走,有些颠簸,眼看着白羽岚的頭就要歪倒着摔在座位上了,淩雲身形動的倒是比腦子快,手臂一攬,便将人納入了自己懷中。
他的手有碰到白羽岚有些蓬松的烏發,微微僵了一下,随後釋然地笑道:“真是個粗心的人。”
白羽岚這一覺睡得格外安穩,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莊子裏,怎樣洗漱,又怎樣脫了衣服的,就上了個馬車,然後就不省人事了,醒來已經躺在床上,衣服都換了一套。
她不由得揉了揉額角,歎氣一聲,她怎麽這麽能睡?
外面一片甯靜,隻有些清脆的鳥啼聲,細聽還似乎能聽到風聲低吟,白羽岚嘴角不由自主揚起,這應當是葉銘庭吩咐過讓這些人不要打攪她睡覺。
然而,她醒來後還不過片刻,就又傳來綠意慌慌張張的聲音,大聲道:“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綠意進來的時候,白羽岚當真是很想将她轟出去,怎麽這重逢後,她總是報憂沒見報過喜啊。
“昨日裏不早就與你說過了麽?做事情可不要這麽慌慌張張的,綠意,你好歹是個大丫鬟,穩重點。”白羽岚有些頭疼道。
“夫人,是真的比較大的事兒。”綠意睜着一雙滾圓圓的眼睛,似乎是有些不滿道:“那個什麽,什麽王爺不知哪裏帶回來的野女人,她的靠山來了,現在皇上還要給那人準備一個迎接宴會呢。”
白羽岚好不容易消化了綠意的這一番話,有些頭疼,綠意口中的什麽野女人,該不會是說的拓跋雨靈吧?好像,葉銘庭帶回來的麽,除了她,不就是那位拓跋雨靈,那是拓拔族來京?這陣子總見什麽其他國家的大佬來京城,卻不知企圖,這拓跋族來的這樣光明正大
綠意見白羽岚這般沉默的樣子,在心裏又暗罵那狐狸精一遍,這什麽公主啊,仗着自己有點兒什麽救命之恩,就挾恩圖報?還非得賴在侯府不走了?夫人現在這模樣,定然是傷心了吧,侯爺也真渣!放着夫人這麽個美人正宮在别苑裏,好像在養着不見光的妾侍。
“夫人,這下可怎麽辦?那什麽誰的兄長還帶着一群使者來京,今日裏,就已經去了侯府,和侯爺見過了,雙方好似相談甚歡的樣子。”這下夫人的正宮之位不保了可怎麽辦?
“夫人,夫人?”綠意在白羽岚面前晃了幾下,喚道:“夫人可不要傷心,喜歡夫人的男子多得是呢!要是侯爺就這麽聽了别人的話,受了什麽誘惑的話,将那公主娶進門,綠意也要跟着夫人走。”
白羽岚聽她這番話,用手去敲綠意的額頭,失笑道:“你還真是想得有些長遠了。”
“夫人,你怎麽看着像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啊,這可是大事!”綠意見白羽岚還笑的這樣開心,越發有些擔憂了。
“别急。”她安撫道。
白羽岚心裏倒是對葉銘庭比較有把握,更何況,他好似對那位做了什麽不可寬恕的事呢,終究也隻是個利用的棋子,白羽岚說不清楚心裏是對這人的同情抑或其他,總之她覺得拓跋雨靈也是個可憐人。
想到這裏,她反感的情緒都要淡了許多。
沒曾想,今日裏葉銘庭倒是很閑的樣子,這個時辰了,他竟然還在院子裏剪花,穿着便服,一頭長發用一根絲帶輕輕地束起,一襲月華長袍懶懶地披在身上,很是居家的模樣,他甚至沒有在書房看什麽公案,也沒僚機在他身邊謀事。
她一走過來,他聽見了聲音,就轉過了身來,手上還拿着一束藍色的秋菊,見是白羽岚,常年在外面冷着的臉像是冰雪融化,笑了下,道:“原以爲夫人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會起來,沒想到,這個時辰,就能出來賞花了麽?”
白羽岚默默轉過頭去,右手擡起,碰到自己心髒那個地方,不說别的,就沖葉銘庭現在這般體貼的樣子,她就不會将他拱手讓人,思及此,整個人越發充滿了鬥志。
“今日裏,你沒事做麽,留在這邊的莊子裏,像是很悠閑。”白羽岚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一邊給自己斟了一口早上的第一盞茶,潤嗓子。
“這些日子裏太忙了,想着夫人獨自留在莊子裏,是十分無禮的行爲,再有,”他笑了聲,道:“夫人一人在家,難免寂寞。”
說這些話的時候,真是不害臊呢。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抱花而立,行人止步,駐足瞭望。”說着,他将那秋菊放進白羽岚懷中,道:“和夫人甚是相配呢。”
“你一介武夫,說起來這些話的時候,倒是信手拈來,絲毫不顯得生疏呢?可是從前也這般随口就能對其他人說。”白羽岚收了花,仍舊不滿葉銘庭這樣的熟稔。
男人失笑,道:“爲了讨得夫人歡心,所以特意去看了些本子。”
他今日正好在家,身上有傷,亦不宜出去執行某些危險的任務,不妨在家中多陪陪夫人,到也不錯。
白羽岚隻一時被這美色誘惑,下一瞬,她便想起來了正事兒,看似平淡地閑聊問道:“據說你今日在侯府見過拓跋雨靈的娘家人了?嗯?可是真的?”
葉銘庭笑了聲:“夫人吃醋的樣子,真是可愛。”說着,還一邊将白羽岚的手給攥進了自己袖中.
白羽岚嘴角一抽,默默将手抽了回去,道:“别回避,我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葉銘庭無所謂道:“夫人聽到的,便是真的,不過,夫人不必擔心,爲夫的心可永遠在夫人身上呢,半點不曾變過。”
“宮裏因爲那人要開個宴會?”她挑眉道。
語氣裏是滿滿的不知何處而來的愉悅,這倒是讓葉銘庭不滿了,他一把攬過白羽岚,有些悶悶道:“夫人可是一點不擔心爲夫被拐走麽?還要去看什麽異域的健碩男兒郎?”
白羽岚忽然覺得今日裏無法和葉銘庭溝通,兩人溝通良久,到了晚上的夜宴,葉銘庭就将她給強迫性帶去了,正巧這會兒令羽空竟然也不在莊子裏,倒也不用去跟他交代個什麽。
皇家的夜宴,白羽岚倒是許久未曾參與過了,多年後再來這裏一次,倒是讓人頗有些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既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