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綠意擔心道。
“讓我自己先冷靜冷靜。”白羽岚捂着心口,先行離場。
在座便沒有其餘人勸她,而十三和綠意顯然也沒了心思,秦羽雖見幾位都心情欠佳,卻還是獨自用着晚膳,雖說葉銘庭是他敵手,然而他還算對這人比較尊敬,但還遠談不到讓他扼腕歎息,非親非故的。
“你們不吃,我就一個人吃了。”秦羽看着情緒慘淡的兩人,道。
十三一肚子火,原想着秦羽還是和夫人侯爺一路的,沒想到侯爺現在生死不明,這人還吃得下去飯,又覺得這的确同秦羽也沒多大個關系,一時心中五味雜陳的,便沒好生氣道:“你自己吃吧,我沒心情。”
說着,就跳窗而出。
白羽岚離開後,回了自己房間,将門一栓,背靠着這木門,便捂着臉,眼眶一紅,又悲戚起來。
她不能在這種時候,還悲天憫人,既然葉銘庭生死不明,她得扛起來這責任,她不相信他那般強大的一個人,會因此而喪生沙場,她要守着侯府,等着他回來!
本來先前還紅着眼眶,她深呼吸一口,調整着自己波動的情緒,道:“我不能輸在這裏,我要振作!”
自己給自己打氣。
“可以進來麽?”這聲音,也不像是掌櫃的,不是秦羽,誰會在這時候突然找上門來?
白羽岚再次深呼吸一口,硬生生将自己的淚意給憋了下去,穩着聲音道:“進來吧。”
她這般一聲吩咐,甚至是不需要她開那栓,門外人就自然而然地進來了。
月色下,映襯着這人略有些偏白的臉龐,黑是極黑的墨發如瀑,白是月光下的皎潔不可侵犯,渾身仿佛除了這二者外,便沒有其他分别,黑與白的極緻對比。
“所謂的竹公子?”她見過這人不止一次,甚至是見過他帶着她的兩個孩子離開的樣子。
“叫我令羽空就好,竹公子,那是給外面的人叫的。”令羽空面色冷冷的,如他的模樣般,不食人間煙火氣。
“令羽空?”果然是令羽家的人麽?
令羽空走進這房間,冷淡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渾身除了墨發白衣,便再無其他裝飾,連一根簪子也無,似是有些滿意,自顧自道:“今日這身才正常。”
白羽岚眉回複他。
令羽空便再次出聲:“想不想我幫你?”
聞聲,白羽岚轉過頭去,沒帶好生氣,撇嘴道:“你能幫我做什麽?你曉得是出了什麽事麽?你又爲什麽要幫我?非親非故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這番冷嘲熱諷,也并未讓令羽空變臉色,他如之前神情,隻不過語調上揚,道:“夫人倒是爽快,不過現在靖安侯府的事情,甚至于侯爺的行蹤,我都能幫姑娘去找,隻不過白姑娘的确是要幫我做一件事。”
畢竟這天下間,又哪裏有什麽旁人甘願爲之而作的,卻不要半點報酬的事。
這在她預料之中,隻不過,她想了又想,卻覺并無興趣,因爲葉銘庭這件事,侯府中許多核心部下都曉得了,然而他們都尚且毫無辦法,跟别說對此一無所知的令羽空。
思及此,她便回複道:“我猜倒是不必,不過沒曾想你爪牙這般多,竟然連侯府的事都曉得,你在我們侯府上也安插了人。”
“沒這麽耐心。”令羽空說話簡潔明了,一般闡述事實,都是不會多加修飾詞的。
他才沒這耐心,又要做些費心費力,還不見得讨好的事兒,還特意要去往徽國,在侯府如此森嚴的環境下,再去安插些人手進去。
白羽岚被這一噎,也不曾回答他,令羽空便将條件清楚明晰地列了出來。
“不過是讓你再多做一點事罷了,并不會耽擱你回侯府。”令羽空提出來,道:“既然你本就是要去央國中心城市的,隻要你跟着我回府,在我的宅院裏待上一陣子,随我進一趟宮,就這麽簡單,我就傾己之力助你。”
令羽空同她談着條件,說得倒也合情合理,聽起來也頗爲令人心動,然而白羽岚是一陣狐疑,她抿了抿唇角,未開口。
“兩個孩子現在在我那處,你難道不過去麽?一舉兩得,如何?”他難得多了幾分耐性,尋尋勸導道。
白羽岚可沒那般容易就被打動了,她擡眼看向正站在門口處,尚且未走進這房間的令羽空,身披月華,其人卻不簡單,若是成了,便是在同魔鬼做交易麽?
思及此,她抿唇道:“容我幾番思量下,過兩日再做決定。”
她深呼吸一口,與令羽空的對峙尚且讓她有些消耗精力。
令羽空目光冷清,這般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後,也就點了頭,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環視四周,道:“屋子可曾還住得滿意?”
“尚可。”白羽岚先前心中有許多想同這人打探的事兒,譬如關于這房間設計的商機等,然而這時候也沒了心思。
“那就好,希望姑娘今日裏,好生想一想,過兩日,便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令羽空照舊有些清冷的聲音,在這寒涼的月光下,便覺寒意徹骨。
“如此,便不打擾白姑娘休息了。”說着,令羽空這就退了出去。
白羽岚自始至終,也沒再說過些什麽,今日得到的消息,當真是讓她腦子都有些發疼,卻也無心于其他。
第二日裏,令羽空特意找來了他的馬車,秉承着将白羽岚一路護送到底的原則,親自送幾人回去,就連他身邊的随從和丫鬟,都有些驚愕。
連翹瞧着正上了令羽空那輛馬車的白羽岚,心中複雜萬分,想來公子可是個不沾染與世俗之人,便是王公貴族,想要與其同車,還得思量幾番,也不一定能成,看來,公子這回是很看重這位白姑娘呢!
“連翹,去包些點心回來。”白玉而制,繁複花紋的馬車裏傳出來一道聲音,當是令羽空,今早他嫌棄客棧裏的早點吃得太多了,有些膩味了,也就沒有吃,現在便要讓連翹重新去備上一份早餐。
連翹對于令羽空的口味可算是了如指掌,聽了話,就趕緊熟門熟路地去找了公子平日裏最鍾愛的幾樣食物。
白羽岚則坐在這馬車裏,尚且有些不自在,便将這分子不自在轉化爲盯令羽空。
先前她在自己馬車裏坐的好好的,令羽空不知道哪裏抽的風,突然要讓她來同他一乘,現在等她上了馬車後,又是不說半句話,真不知道是幾個意思。
然則她盯了許久,令羽空還是半靠在那墊子上,拿了本古籍,正細細看着,對于她的目光絲毫不見,白羽岚有些火大。
良久,連翹已然是帶回來了早點,人未到,剛蒸出來的糕點飄香四溢卻蔓延過來,而連翹的聲音也如期而至。
“公子,連翹買了些公子平日裏喜歡的桃花酥,又見那小鋪子裏,出了些新品,又摻雜了些旁的點心。”連翹彎了嘴角,上了馬車。
便将那包着點心的布打開,比之先前老遠都能聞到的香氣,越發飄溢。
令羽空這才放下了手中書卷,比之先前那冷冷的,沒什麽表情的樣子,嘴角稍稍有些勾起,朝着白羽岚說道:“白姑娘要嘗嘗麽?”
她不是那般拘泥于形式的人,既然令羽空已經邀請她吃了,她也就沒客氣。
直接用手拿起來一塊糕點,往嘴裏喂,入口即化,尚且還有幾分軟糯之意,白羽岚三兩口,便将這糕點嚼的細碎,幾口吞了下去,口中尚有餘香,将那桃花的味道,完完全全融入到糕點中,且保留着新鮮氣兒,又加了些别的東西,清甜卻不膩味,贊道:“還不錯。”
連翹曉得這姑娘是個好相與的,這就往白羽岚身邊一坐,而令羽空則是吩咐着外邊兒的馬夫,道:“趕車吧。”
聞聲,馬車便開始動了起來。
令羽空用膳的時候,從袖中摸出來一張極簡的白色絲帕,但瞧起來這用料卻是極爲名貴的,他用帕子包着那糕點,這才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極爲斯文,神色也不曾變化,十足安靜。
白羽岚都快要記不起來上一個這般斯文地吃飯的人在哪處了?
“後面的那輛馬車裏,我也帶過去些,白姑娘不必擔心。”連翹的确是個會察言觀色的,見白羽岚神色不佳,以爲她是想着這事兒,便寬慰了兩句。
不過白羽岚心情的确是難以好起來,她但凡不忙的時候,就要亂想,尤其是後邊兒的馬車裏,已然是一片死氣沉沉,十三顯然想要回去一趟,然而肩負着護送她的職責,無法回去侯府察看實情。
令羽空對白羽岚這無精打采的模樣算是門兒清,他又吃了幾口後,便将那紙包推到了白羽岚跟前,道:“都吃了。”
說出口的話,因爲語調平淡,聲音又有些清冷,竟像是帶着些命令的意味。
白羽岚臉色一滞,撇嘴,但在别人的地盤上,又沒法撒野,道:“沒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