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之前披在沈筠棠身上的穆修己披風被魏公公取來。
攝政王瞥了一眼,“夾了棉絮的普通披風,鑲了灰兔毛邊,材質簡陋,怎堪入眼!”
和他給沈筠棠的白狐裘如何能比。
那件白狐裘要比這件棉披風暖和幾十倍!
沈筠棠當真是眼瞎,甯吃陋食不吃肉糜!
攝政王朝着不遠處的炭盆掃了一眼,魏公公立即明白了殿下的意思,他指揮小太監将炭盆端過來,而後雙手将穆修己的披風奉給主子。
攝政王嫌棄地接過披風,轉手就扔進了炭盆裏。
棉質的布料本來就容易燒着,更何況裏面還夾了棉絮,很快這件披風就被炭盆揚起的火苗吞噬,化爲灰燼。
攝政王親眼看着這件披風被燒掉,心裏這才覺察出一絲痛快來。
他視線從炭盆上移開,對着魏公公吩咐,“去讓秦天華将永興侯帶到禦書房來。”
魏公公低着頭的眼睛裏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早就猜到了,殿下定然不會堅持許久,看,這不就來了,他們回禦書房還沒兩炷香的時間呢,殿下就開始惦記着小侯爺了。
“諾,老奴這就去告訴秦将軍。”
魏公公剛要出門,又被攝政王叫住,攝政王眼神閃躲了下,立馬背過身來,“記得給永興侯帶件披風,她身子弱。”
魏公公一愣,連忙擺出了個最殷勤的笑臉,“好嘞,老奴這就去取披風。”
魏公公腿腳麻利的去了禦書房的後殿,在衣櫃了掃了一眼,就拿了那件殿下平日裏最喜歡也是穿的最多的黑熊皮做的披風。
他走到外間的時候,故意在攝政王旁邊停了一下,讓殿下看清他拿的哪件披風。
果然他停的這幾秒,殿下轉頭瞥了他一眼,見到他手上取的披風後,嘴角揚起了一個一般人都發現不了的弧度。
殿下這個反應,魏公公就知道今日他這披風是取對了。
他嘴角蕩着笑緊趕着出去告訴秦天華,而後又将披風親手交到他手裏,叫他腳程快點,萬不要真将小侯爺給凍壞了。
秦天華拿着殿下平日裏最喜歡的這件黑熊皮披風,嘴角抽搐,不過作爲下屬就是要爲殿下分憂,秦天華轉身就帶着幾名侍衛,飛快朝着萬民殿跑去。
疾風冷雪打在秦天華的糙臉皮上他也不覺得疼,就是很不懂殿下這是玩兒的哪一出。
之前憤怒離開,将那小侯爺折騰個半死,這會兒又要回去将小侯爺接到禦書房,還要他給小侯爺帶最暖和的披風。
殿下要真是喜歡小侯爺,像是對媳婦兒一樣,拼命待她好不就得了。
整這些洋乎的幹啥呢!
不過秦天華這一趟就算跑的再快也注定要跑空了,兩炷香前,沈筠棠就已經被穆修己帶走,這會兒早上了出宮的馬車,在去穆修己别院的路上了。
秦天華看着白茫茫一片的萬民殿廣場,大雪飄揚,連個人影兒都沒有,他還怕小侯爺太瘦弱,被長廊廊柱擋住了或者被埋在了雪地裏,他帶着侍衛把長廊和附近雪地翻個底朝天都沒找着小侯爺。
最後實在無法,隻能去詢問附近當值的宮人。
這麽一問才知道,永興侯早就被穆大人帶走了。
而且小侯爺昏迷了,是直接被穆大人背着出的宮門。
這下秦天華僵在了原地,滿臉苦色,這叫他怎麽和殿下交代。
旁邊幾個一起跟來的侍衛也是臉色不好。
禦書房禦案旁擺着的兩摞奏折在秦天華離開的這兩炷香内一本都沒少。
攝政王面前翻開了一本奏章,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字,是戶部尚書關于年節時宮中宴會支出的預算。
攝政王右手拿着朱筆,懸停在奏章之上。
魏公公就站在攝政王身後,他朝着殿下那邊瞄了一眼,發現一炷香過了,那本奏章居然一頁都沒翻過去,不但如此,朱筆上的朱砂滴落到奏章上,将一塊字迹污染了,殿下居然無動于衷,顯然是沒有發現。
魏公公縮了縮脖子也不敢提醒。
估莫着秦天華不回來,殿下這奏章是看不進去了。
這會兒攝政王腦子裏哪裏還有一點奏章的位置,他的全部思緒都放在了沈筠棠的身上。
要是那小兒在他走後又一次暈倒怎麽辦?
那些明哲保身的朝臣肯定不敢管這事兒,萬民殿附近的宮人就更不用說了。
那小家夥不會就這麽被放在冷風冷雪裏這般凍着吧,他不過是想給她一個教訓,并不是想要她的命。
等沈筠棠被秦天華接回來,安置在他這裏後,他見到她又該說什麽,畢竟之前兩個人剛紅臉過,他是攝政王,是瑞王,讓他先服軟,他的面子往哪裏擱!
可是小兒也是個脾氣倔的,如果他不服軟,她一直跟他杠又怎麽辦。
真是讓人頭疼的小家夥。
攝政王腦子裏一團亂,他覺得再難的政事都沒這事讓他頭疼。
攝政王越想越坐不住,心底的那股愧疚也越來越強烈。
最後在内心經過一番激烈的掙紮,他決定等秦天華将沈筠棠帶回來,他就親自去安撫她,隻要她能随便給自己一個台階下,那他就原諒她這次,而且還将雪山岚花給她,讓她帶回去給她的祖父治病。
決定做好後,攝政王将朱筆扔到一旁,整個人都躁動不安,他從禦案後站起來,在書房裏焦躁地走來走去。
在将魏公公的眼睛晃花前,秦天華終于回來了。
聽到動靜,攝政王就大步走到了禦書房門口,秦天華進來的時候差點與主子撞了個正着。
攝政王這般動作都将秦天華驚到了,主子還從未對他這麽好過,居然到門口親自迎接他的,可下一瞬他就感覺到了極度的内疚,他沒辦好主子的差事,沒能将沈筠棠帶到主子面前來。
心虛的秦天華低着頭,看一眼攝政王都不敢。
攝政王先是朝秦天華身後掃了一眼,這一眼一掃,他方才還急切的面容就陰了一半,“永興侯帶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