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馬車中不缺保暖的物什。
馬車簾子用的是擋風保暖很好的氈簾,馬車内還鋪了地毯,旁邊壁櫥裏還有暖身的小毯子和薄被。角落放着炭盆,炭盆旁還有兩個小手爐,需要的時候可以往手爐裏添炭。
小幾的凹槽裏放着一壺剛泡不久的熱茶,專門準備給主子在馬車裏暖身的。
沈筠棠這會兒昏迷着,熱茶是喝不了了。
穆修己從未照顧過人,對面沈筠棠這樣的病患,一時也是手忙腳亂。
他将用毯子幾乎将沈筠棠整個人都裹了起來,又用薄被蓋在上面,小手爐裝了碳塞進她的手中,旁的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做。
弄完這些,沈筠棠沒什麽反應,穆修己自己倒是出了一身熱汗。
他給自己倒了杯茶,就坐在沈筠棠的旁邊,看着她昏睡下的臉。
可能昏迷了渾身也不舒服,沈筠棠的眉頭不時緊蹙,臉頰酡紅,原來沒什麽血色唇這會兒卻泛出一股不健康熟紅來,嘴唇也起了一層白皮,幹幹的。
不過正是這種痛苦的表情,讓沈筠棠看起來更需要人憐惜,穆修己心底在起着微妙的變化,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沈筠棠應是難受的很了,忍不住哼了一聲。
隻是那聲音沒有平日的僞裝,居然透出一絲女性的魅來,讓穆修己一個激靈,而後他眉頭都緊緊擰了起來,盯着沈筠棠的視線就越發的仔細了。
沈筠棠雖然眉毛略粗,但是皮膚細膩白皙,小鼻子挺挺的,嘴卻不大,小小的嘴唇此刻透着紅,穆修己腦海中情不自禁浮現沈筠棠平日裏的模樣。
桃花目神采飛揚,笑起來,會彎成月牙,要不是平日裏動作完全不女性化,他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個女人了。
“熱……”沈筠棠突然難受地吐出了一個字,嗓音喑啞,好似被火灼了一樣。
穆修己被聲音炸回神,立即清醒過來,他抛卻了腦中那些不期然冒出的幻想,連忙湊到沈筠棠旁邊注意她的情況。
這麽一看,穆修己吓了一跳,沈筠棠額前的頭發居然已經汗濕了。
臉上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虛汗。
穆修己連忙取了帕子給她擦了汗,又幫她把蓋在身上的薄被給揭了,把毛毯松了松,把她的兩隻胳膊拿出來放在外面。
拿胳膊的時候穆修己不小心碰到了沈筠棠的手,發現她的手居然出奇的小,尤其是在與他的手對比的時候。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那隻放在身側的小手。
又柔又軟,小小嫩嫩的,好似沒有骨頭一般,隻是手心發熱,而且出了一層汗,都濕透了。
穆修己克己複禮,又未成婚,房裏幹淨,連個伺候飲食的丫鬟也無,見過最多的女人手恐怕就是母親祖母的手了,所以發現沈筠棠的手很小很軟後,隻是驚奇了一下,并沒有過多的想法。
他将沈筠棠的手輕輕放好,把毛毯往下拉了拉,隻蓋住沈筠棠的胸口。
這下沈筠棠的表情平靜了許多。
盡管額頭還是很熱,臉上還是在不斷出汗,但與之前比已好很多了。
穆修己在馬車裏詢問外面護衛請大夫的情況,護衛還從沒見過自家内斂的君子少爺這般急過,驚愕了一瞬後忙回,“少爺,剛才已有人來彙報過,大夫已經在别院等着了,我們約莫一刻鍾後就能到。”
“讓車夫再趕快些!”
“是,少爺。”
攝政王不聲不響離開萬民殿後,朝臣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說了會兒話後也都離開了。
他們離開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還坐在上首的小皇帝,好像他原本就不存在一般。
站在小皇帝身後高成的小徒弟瞧着這一幕,暗暗爲聖上叫屈。
在這些臣子眼裏,到底誰才是真正的皇帝!
可坐在禦座上的小皇帝看着殿内的這一切,表情變都沒變一下,好像他已經完全習慣了這樣。
一炷香後,整個萬民殿已經空空曠曠,好像剛剛殿内擁擠的情形根本不存在過。
高成略微倉促的腳步聲在身旁響起。
“聖上,老奴方才讓人遠遠跟着攝政王看了一眼,他是去見了被罰在外站着的永興侯。”
聽到這句話,小皇帝的表情才有了變化,他笑着“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原來是這樣啊!”
說完又看着下面空闊無人的大殿,好一會兒,他突然說道:“不知道這殿下的群臣過多久才能真正看到朕呢?”
高成聽了主子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心酸的不行,立即想了句安慰主子的話,可剛張嘴,主子就已起身,快步離開了萬民殿。
高成隻能将話憋下去,迅速跟了上去。
被沈筠棠的話氣的心煩意亂的攝政王下朝後并未回瑞王府,而是直接去了禦書房。
剛到禦書房,就有小太監輕手輕腳上來給他解開披風,魏公公殷勤的給攝政王遞上了暖手爐,另一個小太監把剛沏好的茶端了一盞輕放在禦案上。
他一來,四五個人就跟着他忙亂,無微不至的伺候他。
攝政王坐到禦案後,端起茶盞,一擡頭就看到那小太監站在不遠處的門口在拍打着他的披風。
外面的雪下的依然很大,他隻在外面走了會兒,披風上就已沾了一層雪花。
攝政王眼神突然一凝,他的披風保暖舒适,那小兒的舊披風确實有和無沒甚區别。
那他罰她站在萬民殿外半日該有多冷,他去見她時,她兩頰酡紅,不像是正常面色,應是長時間被冷風吹後所緻,想到這裏,攝政王突然渾身一僵,那那小兒定然是受寒高燒了!
攝政王的心一下子慌亂起來。
燒成那樣,糊裏糊塗的不分尊卑的罵他那也說得過去了。
既然小兒不是清醒的,那他也應大度點饒了她這次。
不過穆修己那個人他卻不能放過!
想到穆修己,攝政王眼神兇狠起來。
他突然道:“之前永興侯披的披風呢?”
站在旁邊的魏公公立刻就明白了殿下說的是哪件披風,瞥見殿下難看的表情,他在心裏籲了口氣,幸好爲了防止殿下能想起來,他讓小太監将之前從小侯爺身上取下的披風帶到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