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在身後的長壽隔着四五米看到這一幕吓地渾身都冰涼,他緊趕慢趕也沒能在第一時間趕到沈筠棠身邊,萬幸主子沒有完全失去意識,關鍵時刻還是穩住了。
他帶着一頭虛汗從馬上跳下來,快步走到沈筠棠的馬匹邊,幫着控住馬後才道:“侯爺,小的扶您下馬。”
沈筠棠這會兒暈乎乎的,渾身都凍僵了,勉強腦中還有一絲清明,她把手交到長壽手中,借着他手臂的力量從馬上滑了下來。
穿着鹿皮靴的雙腳落到雪地裏,膝蓋打彎,差點站不住,倒下去,幸好長壽力大,一把将沈筠棠問問地扶住。
他着急道:“侯爺!”
沈筠棠穩了穩身子,啞着嗓子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我沒事,坐在馬上被風吹久了,有點難受,讓我緩緩就好。”
長壽心疼主子,可這會兒什麽都沒有,他什麽忙也幫不上,急地團團轉,看着别的來參加大朝會的官員們都是乘坐府中馬車來的,上下馬車還有小厮常随攙扶,臨進宮門都會被塞上一兩個手爐或者是幾塊抵餓的點心。
他們主子半途不得不棄了馬車,騎馬來宮門也就算了,現在還什麽都沒有。
這碩大空闊的宮門口,連戶人家都沒,他到哪裏去給主子讨保暖的東西!
陳紹帶着護衛低頭站在一旁,就更不知道怎麽辦了。
他心思比長壽粗,又是個直性子,壓根就不會猜主子的想法,之前說錯了話,這會兒更是不知道說什麽,隻能像是一隻憨熊一樣站在原地抓耳撓腮。
長壽看到他這模樣就來氣,“陳紹,你愣着幹嘛,快想想辦法啊!”
陳紹這會兒哪裏還敢瞎提議,憋了半天隻能道:“我把我的披風脫給侯爺!”說完就開始解身上披風的系帶。
長壽瞪大眼都被他吓到了,連忙阻止他,“得了,你快穿上吧,你那披風不知道什麽料子,穿了多久,一股味兒,也敢拿來給侯爺穿!”
“那怎麽辦!”要不是這會兒戴着防寒的毛皮帽子,陳紹又要抓頭發了。
“行了行了,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在一邊待着吧!”
陳紹被嫌棄地推到一邊。
長壽扶着沈筠棠挪了挪,到了宮門邊上的角落,這會兒雪是越下越大,地上雪花厚了一層,隻有這角落有飛檐擋着,風小了許多,地上的雪也薄了許多。
下了馬,又走動了兩步,沈筠棠稍稍找回了些知覺。
她動了動手,将大氅裏的兩個手爐掏了出來遞給長壽,“帶回去吧。”
長壽一接過來,手一抖,頓時又對主子心疼的不行,這兩個手爐完全沒有溫度了,握在手中和兩個鐵疙瘩似地,哪裏還有一丁點兒保暖的作用。
兩個小手爐裏炭本就不多,一路上又被沈筠棠放在懷裏驅寒,被冷風冷雪吹了一路,怎麽可能還有溫度。
“侯爺,不然小的去旁的大人那問問,看看能不能借些防寒的東西來?再不濟,讨一杯熱茶總是可以的。”
沈筠棠臉頰被冷風吹紅,其他的地方又蒼白的像紙,兩廂一對比,臉色就更不好了。
她搖搖手,“不用了,這些來往馬車你又不熟識,将人得罪了,還是你吃虧,再說,我們又不是要飯的,問别人讨杯熱茶算什麽事,你若是做了,侯府改日就能成爲早朝路上的談資。”
長壽仔細一想,确實是這樣,可看着主子冷成這樣也不是事兒啊!主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們侯府還是倒黴。
“要是能遇到蔣将軍就好了,有他幫忙,侯爺和侯府都不會有事。”長壽祈禱道。
聽到蔣振川的名字從長壽口中說出來,沈筠棠臉色都溫柔了點,如果蔣振川在,她這個時候确實不用擔心了,可是蔣振川前日剛派人到侯府,說他要被臨時派遣一個任務,帶兵去臨城,這次大朝會參加不了了,不然蔣振川在的話,兩人都能互相有個照應。
沈筠棠忍不住有些失落的歎息道:“蔣大哥确實是個好人,不過這幾日他不在京城。”
長壽“啊”了一聲,眼裏的希冀也跟着黯淡下來。
這會兒皇宮南門來上早朝的官員越來越多,好些都手忙腳亂的,估莫着是今日的雪天耽誤了路上的時間。不過,來的官員無一不是乘坐馬車的,下了馬車也有奴仆伺候,他們雖然匆忙,但準備的東西卻充足。
沈筠棠一行就立在宮門口旁邊,幾乎每路過一輛馬車都能看到他們。
于是,不時就有議論的聲音傳到沈筠棠的耳中。
“這是哪位大人,這個時候居然騎馬來上朝?這是窮到連輛馬車都買不起了?”
“瞧這位大人凍的,腿都站不直了吧!哈哈哈!”
“定然是個沒經驗的愣頭青,這天還騎馬上朝,一會子下了朝恐怕要直接送去太醫院!”
……
這些聲音傳到耳中都“嗡嗡”的,沈筠棠都有些分不清聲音的來源,她現在腦子混沌的很。
突然宮門口的人馬一陣騷動。
而後聽到有人互相低聲的交談嘀咕,“攝政王的馬車來了,快都讓讓。”
原本還像是菜市場一樣的皇宮南門,這會兒像是瞬間被人按了暫停鍵,擁擠的馬車好似被人統一調配了一樣,一齊往旁邊趕,給中間留出了一條寬道來。
不多會兒,一輛黑漆馬車緩緩從遠處駛來,拉車地四匹馬神俊精神,一看就都是上等馬匹,不但如此,馬車後還跟着兩隊護衛,配着劍,穿着甲胄,一股威嚴散發開來,這等行頭,讓人看到就不敢輕易接近。
秦天華騎馬跟在馬車旁,他往南門門口一掃,就看到了牆根角落裏的沈筠棠,那小侯爺縮着,像是流落在外可憐兮兮被澆的濕透的小貓一樣。
他皺了皺眉頭,控着馬到了馬車邊,輕輕敲了敲兩下馬車的車窗,“殿下,侯爺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