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有閑心安慰詠春,“好了好了,也不止我一人,今日不管是一品大員還是五品,都要這時候起來趕往宮中,想想咱們侯府離皇宮已算近,那些府邸在西邊的,恐怕子時過了就得起床。”
情不自禁的,沈筠棠又響起了在陰冷乾清宮中的小皇帝,他這個時候也要起床,許是寝殿裏連個炭盆都沒有。
被主子這麽一說,詠春也覺得他們侯爺好多了。
她手腳麻利的給沈筠棠梳好發髻,又給她加重了眉,随後起身去了淨房給主子收拾披風。
那邊白梅已經擺好了早膳,“侯爺,快過來吃些,吃飽了出門就沒那麽冷了。”
因爲怕朝會開的時間長,白梅今日準備的早膳都是實打實飯菜,粥面之類一律被她抛棄。
沈筠棠哭笑不得的看着滿桌硬菜,一大早上起來沒什麽胃口,頓覺得無從下口。
白梅看出主子爲難,忙遞了碗素高湯到主子面前,“侯爺,您今日上朝耗時長,所以奴婢一早準備的都是扛餓的飯菜,若是吃不下,先喝碗湯吧。”
沈筠棠也知白梅是爲了她好,可她還是把湯推到了一邊,“湯不喝了,湯水喝多了,朝上可沒地方如廁。”
白梅“啊”了一聲,連忙道歉,兩姐妹也是第一次服侍主子上朝會,這事兒她們還真沒想到。
雖然沒有什麽胃口,可沈筠棠還是端起碗,強迫着自己吃了肉菜和一碗飯,吃完後,隻小小喝了一口解膩的茶水。
還要出門去宮中,在府中時間不能耽擱的太多,她用飯的速度很快,吃完後就覺得嗓子眼被堵住了一樣,有些難受,不過她可沒那時間坐在桌邊歇息了,她強壓下來那股不适,提高聲音道:“詠春,把我的披風拿來。”
詠春迅速跑了過來,她将官帽給主子戴好,可給主子披披風的時候卻犯了難。
沈筠棠遲遲不見自己身上蓋上披風,眉頭微蹙,“詠春,怎麽了,沒要耽誤時間,快些。”
她這麽一催促,詠春才支支吾吾開口,“侯爺,您看這兩件披風你用哪件?”
沈筠棠一轉頭,就看到詠春手中拿着兩件披風,一件灰鼠皮的披風,一件是雪白的白狐裘披風。
沈筠棠一口氣堵在嗓子眼,話都不高興說,直接指向灰色那件。
“侯爺,您還是穿這白狐裘吧,這間灰鼠皮的披風用了好幾年了,現在已不太保暖,您路上會凍着的。”詠春就知道主子不待見這件白狐裘披風,所以她才磨磨蹭蹭。
府中現在雖不缺錢用,前段時間老夫人還給阖府上下的人都訂做了冬衣,尤其是侯爺,從裏到外的衣裳都有,可是做衣裳需要時間,這訂做半月還沒到,還沒一件送到府中來。
平日裏侯爺的衣裳是不少,府中幾位小姐自己不穿新衣都要給侯爺做,但那都是家常衣裳,像這種隆冬出門才需要穿的厚披風是沒有的。
做一件披風耗時久不說,工藝與普通衣裳也不一樣,要想保暖還要選擇上好的皮毛,皮毛昂貴,侯府之前也無這個閑錢。
所以除了這件舊的灰鼠皮披風,詠春居然再也找不到别的。
可這披風好些年了,不太保暖不說,還重,壓在身上叫人難受。
遠不如侯爺帶回來的這件白狐裘,輕軟又極爲保暖,這般披在身上又好看。
若不是之前侯爺就對這件白狐裘反感,詠春還糾結什麽。
主子臉雖然沉了下來,但仍是身子重要,詠春隻好厚着臉皮将白狐裘往主子身上披。
沈筠棠一個側身躲過了詠春給她披披風的動作,直接從詠春手中拿走了那件灰鼠皮披風蓋在了身上,随後就大步走出了正廳,進入了漫天繁雪當中。
詠春着急的拿着白狐裘想追過去,可已經晚了,她跺了跺腳,隻能抱着狐裘返回屋中。
白梅已經帶着東西去了前院準備好的馬車旁。
她将主子要用的東西在馬車裏放好,從馬車上跳下來後叮囑長壽和陳紹兩人,“我和姐姐不能跟去,你們一路上可要照顧好侯爺,雪天路滑,叫車夫趕車時小心些。”
長壽與白梅相處的時間長,最是受不了她的啰嗦,忙道:“我的好姐姐,我都知曉,不用你念叨了!”
白梅瞪了他一眼,“說話你不聽,要是侯爺出了什麽事,回來拿你是問!”
他們這邊做着出發前的準備,沈筠棠披着灰鼠皮披風快步走了過來。
白梅見主子身上披的是件舊披風,張了張嘴想問,想到做事一向比她穩妥的姐姐詠春都沒勸成功主子,恐怕是主子自己不願意,隻好閉了嘴。
沈筠棠走到馬車邊的時候,冬風中搖曳的廊燈燈光照到她臉上,一張本就不大的臉縮在披風的絨毛中,鼻尖已經凍的通紅,白梅看到了心疼的不行,趕緊上前将主子扶住,“侯爺快上馬車,雪越下越大了,馬車裏暖和些。”
沈筠棠這個時候可不敢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就着白梅的手臂,一使勁兒,就踏上了馬車。
馬車裏确實比外頭暖和許多,不大的空間裏放着兩個炭盆,中間的小幾上還有兩個白梅剛裝好炭的小手爐,壁櫥裏有一個灰兔毛的暖手筒,對面座位放了一床小被褥、一套供給她替換的衣物和靴子,食盒卡在壁櫥凹槽裏不容易傾倒。
沈筠棠打開食盒,裏面裝了兩個包子兩個饅頭、一些小點,都是用來應付饑餓的。
兩個丫鬟想的倒是周到。
方才不過從後院走到了前院,她渾身就凍的冰寒,這會子坐在馬車裏,将小被褥蓋在膝蓋上,又拿了小手爐在手中捂着,才覺得緩了過來。
沈筠棠吩咐外頭的長壽等人,“出發吧!”
車夫一陣打馬聲,馬車行駛起來,旁邊陳紹和長壽騎馬護衛在馬車兩側,馬車後又跟着兩名府中高大的護衛。
白梅将馬車送出侯府大門,瞧着馬車在黑暗中消失,這才折返府中。回到嘯風居,一腳下去,那雪居然都沒到了腳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