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活蹦亂跳的幾隻土狗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地上。
等到小沙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廚房後院,暗處走出一位穿着僧袍的年輕僧人。
他眼神一厲,三兩步走到已經死掉的幾條土狗身邊,伸手撥開狗屍。
瞧見飯盆裏的麻婆豆腐,頓時拳頭攥緊。
男人眼神裏滿是不甘。
怎麽會,他這麽缜密的計劃竟然又失手了!
永興侯的這個小世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陪着鎮國夫人用膳的沈筠棠根本就想不到,隻是自己口味的稍稍改變,就再次躲過一場刺殺……
飯畢,鎮國夫人在歸元寺禅房休息了半個時辰才出發下山。
到了山腳一行人便要分别。
鎮國夫人被貼身伺候的嬷嬷從竹攆上小心扶了下來,沈筠棠牽着香姐兒與鎮國夫人告别。
鎮國夫人拉着細瘦的沈筠棠拍了拍她纖細的手臂,不舍道:“阿棠無事來老身這裏坐坐,老身才來京城身邊沒什麽人,正是寂寥呢!”
沈筠棠嘴甜的應下,心中卻在想:等今日她逃離這座金絲籠,天高任鳥飛,她隻怕是與這位慈祥的鎮國夫人沒有再次相見之日了。
兩隊人馬分開之際,鎮國夫人瞧沈筠棠隻帶了一小隊護衛,怕她中途出事,命了自己的一隊親兵跟着守護,将沈筠棠安全送到府邸。
沈筠棠一個勁兒的推辭,卻也沒推掉鎮國夫人的好意。
等她上了馬車,臉就苦的厲害。
又多了一隊人,她這還怎麽跑?
先不管了,見機行事吧?
和沈筠棠坐在一個車廂裏的香姐兒一直盯着她的臉瞧。
不一會兒,女童稚嫩的聲音就在她耳邊響起,“大哥,爹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祖父祖母姐姐們和我,你不要難過好不好?香姐兒以後一定對你好。”
沈筠棠猛然聽到香姐兒這麽說,愣了瞬間,随後神色溫柔的看向面前眨着黑亮眼珠的女童,這孩子,她在想着如何逃之夭夭,她卻以爲她還沒從喪父的悲痛中走出來。
她是該說她單純還是該說她傻?
沈筠棠自嘲的笑了笑,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她伸手揉了揉香姐兒柔軟的黑發,“香姐兒莫要擔心,大哥好着呢!”
小姑娘用力點頭,眨着水亮的眼睛擡頭瞅着沈筠棠,“祖母說,大哥隻有把自家身子養好了,咱們永興侯府才能有希望,所以大哥不要難過,難過會傷身。”
沈筠棠沒想到小丫頭說出這番話,頓時哭笑不得,可細想下來又覺得悲哀。
往日裏富貴滿堂、讓文帝最信任的永興侯府,什麽時候落魄成要靠她這個假男人扛起整個家族的興衰?
想到她逃出生天後永興侯府的下場,沈筠棠整個身體都僵住了。
對她關懷備至的祖母,卧病在床的祖父,辛苦持家節省的姐姐們,還有這個自小就被當成丫鬟養大的小妹,他們的下場會是什麽?
從原身的記憶裏,她已經知道一個男人對一個家庭的重要性。
雖說還有一個老永興侯,但是依照他現在的身體狀況來看,指不定還能活幾年,她若逃走,老侯爺接連遭受兒孫的打擊,怕是情況更不容樂觀。
二姐三妹四妹五妹年紀都不大,到時家中沒有男人,誰來給這些嬌弱的女兒家們依靠。
普通人家的絕戶還要被朝廷沒收财産的,更不用說早招攝政王忌憚的永興侯府了。
到時候恐怕被那個狠絕的男人撕了!
一想到這,沈筠棠瞬間渾身冰寒。
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原身身上壓着的責任和重擔。
可是她不是原來的沈筠棠……她很自私的……
她害怕這些責任,她還是想要逃離……
沈筠棠唾棄自己的懦弱,對上香姐兒孺慕的眼神,她有些羞愧,不自在的移開視線。
寬大的袖口下,沈筠棠緊緊攥着拳頭,視線轉向馬車車壁上微微晃動的車簾。
她緩緩深吸口氣,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
她在心裏告訴自己。
試一次,爲了自己再試這一次。
如果她能逃走,什麽狗屁的永興侯府,再也與她無幹!
如果不能,她……就心甘情願留在永興侯府,成爲小世子沈筠棠!
畢……畢竟這副身子是原主的,就當是她代替原主盡孝、了結她的遺願了。
已經決定的沈筠棠呼了口氣,仿佛堵在胸口的那股郁氣也疏散了一些。
香姐兒随着沈筠棠一大早出門,她人小,這會兒已經累了,靠着車壁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沈筠棠小心将她平放在車廂内的軟榻上,給她蓋上薄毯。
她掀開車簾,瞧着車外的情形。
她記得,這歸元寺的山腳有幾家簡陋店鋪。
這些店鋪的房屋就是最破舊的茅草屋,蓋成敞口的前後樣式,平時沒有人住在這裏,也沒人在這做生意。隻到了逢集的時候,百姓們來歸海寺上香,房屋主人才會來做生意。
那一排簡陋的房屋不多,隻那麽幾間,分别是一家茶水鋪子、一家雜貨鋪子,還有一家布莊。
此時已是下午,來趕集的百姓大多已歸家,幾家鋪子門前客人稀稀落落的,連夥計都顯得無精打采的。
沈筠棠在歸元寺的時候其實已經想好了對策,值此機會自然不會再放棄。
她敲了敲車壁,不一會兒就有護衛貼到馬車車窗邊詢問。
沈筠棠讓他喚來長壽,将自己的要求說了。
長壽讓将沈筠棠扶下馬車。
他有些不贊同道:“世子爺,這樣隻怕是不好吧?”
沈筠棠橫了他一眼,長壽忙閉上了嘴。
長壽心中有些不安,他怎麽覺得小主子這兩日心思越發難猜了呢!
無奈之下,長壽隻能按照沈筠棠的意思,讓永興侯府的侍衛趕着馬車先送五小姐回去。
而他則領着鎮國夫人撥來的幾位親兵護送沈筠棠去那家簡陋的布莊。
沈筠棠在長壽的陪同下,進了布莊,鎮國夫人的幾名親兵就守在布莊門口,幸好這些親兵今日穿的都是家常的便服,倒是沒有引起多大的注意。
瞧着頂多像是強壯些的家丁罷了。
暗處,秦醜如鷹一般眼睛盯着沈筠棠進布莊的背影,冷冷一笑。
呵!他真是沒想到這個小世子手段還不止一招,怎麽,讓馬車先行以爲就能瞞過他?
在他這個暗衛面前使調虎離山之計不覺得自己嫩了些?
如今,這位永興侯府的小世子怕是再也沒那麽好的運道了!
他今日就親手送她歸西!
這麽想着,秦醜朝着身邊的人打了個手勢,頓時從兩旁隐蔽處出現十幾個灰衣人,都手中提劍蒙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