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支祁嗎?那可是個有名的大妖,曾興風作浪,名躁一時,雖然是上古之事,但沒有神靈會忘了他。”
敖廣拎着酒壇灌了口酒,問聶傷:“耆候提他作甚?”
聶傷不想把神水猿的消息洩露給截派以外的勢力,糊弄道:“我一個屬臣,身有神水猿血脈,常被神水猿的神念滋擾,痛苦不堪。我們也束手無策,隻好四處尋人打問救治之法。”
“被勿支祁的神念滋擾?”
敖廣有些驚訝,疑道:“那神水猿被大禹鎮壓在淮河之中已逾千年,一直都沒有消息,難道還活着?”
“他這樣的大妖,怎麽可能輕易死去?”
聶傷随口應付一句,又問:“敖廣兄可有好建議?”
敖廣想了想,說道:“建議我沒有,不過,我對勿支祁來曆還算了解,耆候可有興趣聽?”
聶傷道:“請說。”
敖廣略一沉吟,看着海面講述道:“勿支祁與我敖來一族,曾經有過一段淵源……”
原來這勿支祁還是凡胎野獸時,乃是活動在淮河中下遊的一支水猿群的首領。
此猿血脈純淨,很快就激活了靈智,悟到進化之理,欲尋成神之術。
偶然聽說東海有蓬萊神山,山上有古神,有緣尋到神山者,皆可拜入門中,便起了求道之心。
他心性單純,無知無畏,全然沒有想過其中艱難,念頭一起就離開了猿群,往東海尋找神山去了。
他順着淮水而下,很快就到了東海邊。
大海茫茫,他雖是水猿,也無法凫渡遠遊,還得乘坐舟筏而行。卻又找不到船隻載他去尋找神山,漁民們亦不知神山所在,更不敢到深海裏去。
此猿就在海邊逡巡徘徊,前後十餘年,找遍了上千裏的海岸,一直都尋不到船隻和神山的消息。但還是初心不改,努力追尋。
後來他來到了敖來國海邊,被敖來國所熟知。
那時的敖來國還不是國,隻是一個大家族,控制着周圍百餘裏的地面。國人擅長操舟打漁,對海中形勢也非常熟悉,是東海邊最了解海況的凡人族群。
水猿得知了之後,便在此長期逗留,纏着敖來國漁民帶他去深海尋找神山。
他生性機巧,知道示好于人,經常出手助人,還屢次救援落水之人。
漁民們對其觀感甚佳,便帶他上船,在海裏巡遊兩圈再回來,然後告訴他沒有神山。
水猿卻從不氣餒,依舊興緻勃勃的到處常識。
敖來國國主見到此猿,被此猿的恒心所打動,便對他說道:敖來國國主一脈,乃是東海龍神的血裔,與東海海龍關系甚密。
如果你真得決定不顧一切,哪怕送掉性命也不惜,非要找神山的話,我可以請海龍幫你,帶你到深海裏遊弋。
不過海龍隻把你帶到深海,不會保護你,能不能找到神山,就看你的運氣了。
水猿狂喜,對敖來國主不停磕頭,并許諾将來一定報此大恩。
然後他就被敖來國主招來一條海龍帶走了,一去百餘年杳無音信。
就在衆人皆以爲他已經葬身魚腹的時候,此猿忽然返回了敖來國,已然進化成神,還有了個大名叫做‘勿支祁’,要尋敖來國主報恩。
此時敖來國已經換了好幾代國主,勿支祁說他隻認那位幫過他的國主,既然人已不再了,他就不欠敖來國的人情了。于是揚長而去,之後就和敖來國再無來往。
直到大禹時,這勿支祁已經占據了淮水,自稱淮水水神,阻撓大禹治水。
後被大禹麾下尋道人擊敗,又逃到敖來國來,要挾敖來國人聯系海龍,欲逃往深海躲災。
敖來國人招來了海龍假意助他,卻将此妖扔到海裏,與之大戰。
正糾纏時,尋道人追至,雙方協力将之擒獲,最終鎮壓在淮河深處。
“……這水猿的求道經曆,分明就是美猴王嘛。”
聶傷聽完,心中感覺怪異,問敖廣:“東海之中,真有蓬萊神山?”
敖廣搖頭道:“海中島嶼多如繁星,其上偶有野神居住,我亦不知哪個是蓬萊神山。不過從沒見過有古神出沒的,大概是沒有。”
聶傷疑道:“那勿支祁是從來哪裏學來的修行之法?”
敖廣道:“我猜他并不是找到了神山,而是像我一樣,有了一番奇遇,才幸運成神的。”
他喝了口酒,很有感觸的說道:“這個世界曾經蘊藏着無數寶藏,每樣都能讓普通生靈擁有強大的力量。”
“陸上的寶藏容易尋找,大都已經被人找了出來。時至今日,幾無原生寶藏存在,所以奇遇較少。而海中寶藏卻無人發掘,也難以尋找和獲得,一旦機緣到了,就能誕生不可思議的奇迹!”
“我當年也隻是一個平凡的敖來國貴族而已,因被風暴打翻了船隻,飄落到深海被野海民所獲。本以爲要被吃掉,誰想無意間觸發了野海民收藏的一樣寶物,就此激發了體内海龍之血,最終成就海王之位。”
“那勿支祁,當初海龍把他帶到深海的一座荒島上就不管了,沒人知道其後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認爲,他肯定也是撞到了某個海中寶藏,才得以成神的。”
“這猴子運氣真好啊!”
聶傷很是感慨,又不得不佩服勿支祁的毅力和勇氣。
十幾年如一日的追尋一個虛無缥缈的幻想,換做任何人都放棄了,可人家就是堅定不移,這也是命運給予他應得的回饋!
“勿支祁是水猿,能夠掌控水流,曾施神術讓淮水倒流百餘裏。此猿還有荒古巨猿的血脈,力大無比,能移山填海,非常恐怖,在當世算是最強大的神靈之一。”
敖廣繼續講述道:“不過此猿也有一個緻命的弱點。”
聶傷心頭一跳,忙問道:“是何弱點?”
“呵呵,說來可笑!”
敖廣搖頭笑道:“作爲一位強大的神靈,原本應該追求長生,把所有精力都用在進化上。可是這勿支祁偏是個異類,他看重的卻是名聲和威風,要領地廣大,要威風十足,要所有人神都怕他。”
“哈哈哈,簡直不可理喻!”
敖廣把自己都說笑了,大笑一陣,繼續說道:“天下神靈經過黃帝分封之後,各自領地都很穩定,曆代傳承,名山大川早被瓜分。偶爾有新神誕生,也會向人主讨封,再協調各方,然後才能有自己的領地,不然就會發生沖突。”
“可那勿支祁,頑劣不知規矩,沒有告知任何勢力,也沒有得到人主的分封。用武力打跑了淮水一帶的神靈,然後自封淮水水神,耀武揚威,不可一世。”
“當時到處都是水災,天下失序,神靈和凡人都忙着應付水災,沒有精力去管他。使這水猿以爲世間無人能制他,更加猖狂,随意興風作浪,爲禍一方。”
“及至大禹治水,逢他攔路,便以舜帝之名分封他爲淮水正神,讓他配合治水。”
“誰想此妖竟然提出了一個荒唐透頂的要求,他要做天下所有水系的總統水神!這個誰人能答應?于是就打了起來。”
“哈哈哈,總統水神!”
聶傷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又不解道:“此猿的确好名,但是,這算不上是緻命弱點吧?”
“你知道大禹是如何打敗勿支祁的嗎?”
敖廣笑道:“大禹麾下尋道人與勿支祁交戰,那水猿陸戰水戰皆精,仗着淮水之力,屢次擊敗尋道人。”
“後來尋道人摸準了他的性子,施一計策,假稱舜帝和衆神都答應他做天下水系總統水神,現在塗山上建一祭壇,請他到祭壇受封。”
“這個明顯是個陷阱嘛,哪怕最蠢的妖獸都看得出來,那勿支祁狡猾異常,自然也知道。可他就是按捺不住好名之心,居然真的離開淮水,往塗山去了。結果可想而知。”
“唔,算是個弱點吧。能被我利用嗎?”
聶傷陷入了沉思,想着要不要向截派和帝辛讨幾個假大空的虛銜來,比如齊天大聖之類的,在勿支祁出世的時候告訴他,把此妖引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勿支祁已經堕落了,而且曾經上了一次惡當,估計此法很難奏效了。
“不管怎樣,試一下吧?”
他打定了主意,對敖廣舉起酒壇,說道:“多謝敖廣兄的消息,傷敬兄!”
二人對飲了一大口,敖廣不再提勿支祁,語氣急迫的問起了神農之道。
聶傷大概講了一通,都是些玄之又玄的大道理,還有誘人的前景。敖廣聽的心馳神往,如癡如醉,不知不覺太陽已經升到中天。
聶傷講的口幹,舉起酒壇發現酒水已盡,看了眼頭頂烈日,說道:“學無止境,神農之道永遠都講不完。正午陽光熾烈,我倒是無妨,就怕曬傷了敖廣兄,不如我們暫歇片刻。”
敖廣回過神來,才發現皮鱗枯幹,嘴唇開裂,忙對聶傷拱手道:“耆候一定說的累了,你先去休息,我到水裏泡上一泡。”
聶傷跳上礁石,敖廣也沉入水中,露出腦袋看着他,表情失落的歎道:“神農之道果然令人着迷,可惜我隻能聽耆候講道數日,又能學到多少呢?”
聶傷回頭說道:“敖廣兄不要失望,我國中有教習,專門教授神農之道,論起傳授學術,比我還強的多。我離開之後,會派幾位教習常駐于此,你可以慢慢學習。”
“哦?太好了!”
敖廣大喜,說道:“我會以師禮待幾位教習。”
聶傷笑道:“教習也要養家糊口,敖廣兄得支付報酬給他們,不然他們可不會安心在此久居。”
敖廣笑道:“我海中多的是寶物,保準教習滿意。”
“若是如此,我相信将來會有很多學者搶着來做敖廣兄的教習。“
聶傷朝他一拱手,轉身走進岩洞内。
到了手術室門口,見室外之人神情沮喪,心中一驚,急忙問起。
一個巫師學徒道:“本來已經移植成功了,誰想巫術要結束時,眼睛突然流出了大量鮮血,情況急劇惡化。”
“歇巫說,是那鲧之目在排斥……不,是蛟隊長體内的海龍血脈在排斥鲧之目。于是一邊止血一邊想辦法遏制海龍之力。”
聶傷急道:“海龍之力早就融入了蛟體内,焉能遏制?即便暫時遏制了,以後難道就不發作嗎?你們沒想到更好的辦法?”
巫師學徒低頭說道:“歇巫說,先救命要緊,其他回到祭所再說。”
“嗨!”
聶傷一拳砸在石壁上,郁悶自語:“究竟還是失敗了。就不應該抱有僥幸心理!”
正說話間,巫師歇掀開草簾走了出來,看到聶傷在門口,直接說道:“侯主,不行了,出大問題了。”
聶傷急問:“怎麽回事?”
歇巫皺眉道:“我們在移植之後才發現,鲧之目的旱魃之力和海龍的親水之力的性質完全相反,根本無法相容。”
“可是河神卻告訴你,隻有親水之人才能移植鲧之目?親水之力分明抗拒鲧之目,怎麽可能是此種血脈?侯主,河神給你的留言你沒有聽漏什麽内容吧?”
聶傷一愣,也有些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仔細回想了一下,的确如此,他現在的記憶力,絕不可能出問題!
“爲什麽會這樣呢?”
他迷惑了,河神和長噫絕不會騙他,難道是鲧之目變異了?還是移植過程出了問題?還是海龍血脈的問題?
“侯主,來不及細想了。”
巫師歇催促道:“得先想辦法壓制海龍血脈,讓鲧之目存活下來。”
聶傷焦躁道:“還管什麽鲧之目,将此物摘除吧,不要了,蛟的性命要緊。”
巫師歇搖頭道:“鲧之目的力量已被激發,旱魃之力遠勝蛟體内的海龍之力,已經無法祛除了。相比之下,還是壓制海龍血脈比較簡單。”
聶傷問道:“如何壓制?”
巫師歇道:“在外部以親水之力将之暫時引出即可!”
“我去找海王!”
聶傷沒有猶豫,立刻對敖廣說了此事。
“竟然是旱魃之力?”
敖廣聽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說道:“旱魃之力并不厭水,而是渴求水。之所以會被親水之力排斥,乃是因爲它十分霸道,想将親水之力徹底吸收,才導緻如此狀況。”
“耆候不用擔心,耐心等待就是了。待旱魃之力勝過親水之力,二者便會相互融合,最終生成一種奇異的離水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