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廣?”
聽到海王的名姓,聶傷不由一愣,“這不後世神話中的東海龍王,敖丙他爹嗎?”
他心下生疑,又看了看敖廣的長相,暗自思忖道:“敖丙和這敖廣面容有幾分相像,二人又都生的高大英武,與矮肥的敖來國主相較,他們二人反而更像父子。”
“所謂空穴不來風,或許真有這種可能。就是不知敖廣綠了敖來國主,還是敖來國主綠了敖廣。”
他瞅了眼敖廣頭上的綠帽子,用力一拱手,爽朗笑道:“哈哈,耆候傷,見過海王!”
“海王大人,聽說你久在深海,極少履足近海,今日爲何突然現身海邊?”
敖廣一手拄着魚叉,矜持微笑道:“呵呵,久聞耆候乃是神農使者,天下知名的學術宗師,見識廣博,精通道理,廣甚爲仰慕,特來一見。”
他瞅了瞅聶傷背後的六鴉,問道:“敢問耆候,你方才認同這位屬臣之言,說海面是弧形的,這也是神農告訴你的嗎?”
“呵,又來考我?”
聶傷心中冷笑,一本正經的說道:“此言謬矣!”
“神農之道隻叙大道,世間小道則需習者自己領悟。海面是平是弧,乃是我利用大道算出來的,亦有實踐論證。我這位屬臣,比我領悟稍晚,但也認清了真理,可稱智慧絕頂!”
敖廣一個文盲,一輩子就沒有聽過什麽正經理論,隻覺對方字字如律,不可置疑,一下收起了戲谑之色。
“呃……”
他猶豫了一下,拱手說道:“我久居大洋,遍遊四海,卻不知海面是弧形的,對此說法十分不解,還請耆候爲我解惑。”
聶傷負手微笑,說道:“具體原理,我這位屬臣已經詳細講過了。我知道你還有疑問,我的其他屬臣也有疑問,這些我回頭會爲你們釋疑,眼下先談正事。”
他又問敖廣:“海王大人,敖來國傳來的消息,說你派了使者來護送我的人,怎麽你也大駕光臨了?”
敖廣正色說道:“不久之前,我從敖來國人口中聽到了耆候的事迹,得知耆候在世間傳播神農之道,并且依托神農之道,隻用兩年時間就進化成神,堪稱奇迹。”
“廣驚歎之餘,甚爲向往,迫切想與耆候交流一二,學習神農之道。可惜我不能到内陸去求道,一直未有機會相見,着實遺憾。”
“這次得知耆候有事要我幫忙,光甚覺榮幸,毫不猶豫就答應了,希望能收獲耆候好意。沒想到娲海豚突然來報,說耆候也到了海邊,廣心情激蕩,急急動身趕來,總算有緣得見耆候。”
他又朝聶傷一拱手,恭謹施禮道:“望耆候勿要嫌我非人,能傳授神農大道與我。”
“哦,又是一個求學的!呵呵,我辛苦傳播的名聲,到了收獲階段了!”
聶傷心中暗喜,一臉和善的說道:“海王莫要客氣,神農之道,非是我一人之道,而是世間普遍之道理。天下生靈,隻要有靈智,皆可習之。”
“甚好甚好!”
敖廣一喜,又有些緊張的問道:“廣對神農之道一無所知,敢問耆候,神農之道,到底是何種道理?能否助長修行?”
“唔,這海王怎麽一點城府都沒有?”
聶傷見他毫不掩飾的表露心思,有些意外。
不過想想也正常,此神雖是海中王者,但一輩子都和智力低下的野海民、海獸打交道,能有城府才怪。
“他如此急迫,一定是進化停滞不前了!”
聶傷一下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悠然說道:“神農之道,講述了天地萬物運行之道理,包容萬象,浩如煙海,能夠解釋世間一切疑難。”
“任何人都不可能學到所有的知識,隻能專研一門,每個人關注的要點不同,從中學到悟到的道理也不一樣。”
“其中當然也有助力修習之法,可每位神靈自身特性各異,所用方法也不同,他人的經驗可以參考,但不能依賴。屬于你自己的方法,必須自己努力學習、探究、挖掘,能不能領悟得到,得看你的努力程度了。”
“……”
敖廣聽懵了,呆了一下,舔着嘴唇問道:“這麽難嗎?如果我努力了,卻因爲天賦不高,不能領悟,豈不是白白浪費時間?”
聶傷搖頭笑道:“知識是不會辜負任何人的,隻要你學到了知識,就會有巨大收獲,絕對不會讓你後悔。”
“而且,修煉之法隻是神農之學中的一門小道而已,隻要努力,庸人都能悟到,海王大人能夠成神,自是天賦異禀,不會輸與平凡之人。”
“哦,那就好!”
敖廣頓時信心大增,又苦惱說道:“聽耆候這麽一說,神農之道的知識一定非常非常多,不是一番交談就能講清楚的。廣不能到耆國求學,還望耆候在海邊多停留幾日,讓廣多多請教。”
聶傷一擺手,笑道:“哈哈,海王大人客氣了。幾天時間而已,我也正想在海邊散心,順便聽大人講述海中異事,就與大人在此論道幾日!”
“哈哈哈哈,多謝耆候!”
敖廣輕松大笑,把手往後一指,說道:“耆候與我交談,心裏一定想着你的那位屬臣吧?呵呵,快看,他到了!”
聶傷擡頭看去,就是一艘扁舟出現在海面上,速度極快,很快就駛到近前。
再一細看,隻見此舟細長如龍舟,隻能并排坐兩個人,舟内兩行十個水手正在奮力劃槳,二十隻長漿讓這艘小船看起來像一隻水上爬行的蜈蚣一樣。
船頭上系着兩道粗纜繩,水裏有二三十個熟海民,正拖曳着纜繩奮力牽引龍舟,使此舟的速度快的驚人。
“侯主,小臣在此!”
龍舟中間坐着一個閑人,挺身招手,朝聶傷揮手大叫。
“呼,終于趕到了!”
聶傷松了口氣,對敖廣拱手施禮:“多謝海王相助,此事對我十分重要,海王大人這次幫了我大忙!”
“呵呵,舉手之勞而已。”
敖廣随意一笑,道:“若耆候能早點聯系上我,昨日中午我就能把人幫你送到。”
二人正說話間,龍舟駛到了半裏之外忽然停下,蛟又在船上叫道:“侯主,熟海民忌憚野海民,不敢向前,還請侯主告知海王,請他命手下讓個位置。”
“呵呵,你們散去吧。”
不等聶傷開口,敖廣就對身邊野海民下達了命令,一群野海民沉入水中,都往遠處去了。
聶傷奇道:“野海民隻有十餘個,熟海民卻有三十多個,也都是身強力壯的的男性,爲何熟海民如此畏懼野海民?”
敖廣道:“這些可不是普通的野海民,而是我的衛士。他們的實力堪比妖獸,放出去個個都能做一方海域的領主,熟海民十個也打不過他們一個,自然害怕了。”
“原來如此。”
聶傷口頭應付一句,心中暗道:“帶着這許多妖獸來見我,從頭到尾都被衛士圍在中間!看來他雖然沒城府,但也異常警惕。”
雖然有些不高興,但好歹對方把衛士打發走了,聶傷也不計較,招呼蛟趕緊過來。
龍舟開到跟前,聶傷這才看清,此舟真的是一艘‘龍舟’!
它的通體船骨都用某種海龍的骨架構成,表面也蒙着一層長着鱗片的皮革,隻在很少的地方用了木頭和金屬。
船頭位置赫然架着一個蛟龍模樣的頭骨,船身的骨架也是活的,可以輕微擺動,移動起來搖頭擺尾。
若不是有水手在上面劃槳,遠遠看去絕對會将之錯認爲是一條活着的海龍!
“侯主,此舟是敖來國的至寶,叫做龍骨劃舟!”
蛟看到聶傷注視這座舟,出言解說道:“此舟是用海龍遺骨所制,重量極輕,航行極速,一直收在國庫裏很少使用。此番爲了送我,敖來國主也把它取了出來,果然在水上滑行如龍,十分迅捷!”
“此舟不止是材料寶貴,制造技術也非常高超,結構十分精巧!”
聶傷心中贊歎一聲,對蛟笑道:“蛟,你總算是趕到了,辛苦你了!”
“哈哈,隻要不誤侯主之事,辛苦不算什麽。”
蛟也笑了一聲,欲起身下船,卻看到拉纖的熟海民都畏縮的圍在船邊,戰戰兢兢頭都不敢擡,又看了海王一眼,朝聶傷使了個眼色。
聶傷了然,對敖廣笑道:“海王大人,這些熟海民乃是敖來國的屬臣,又爲我出了大力,你不要吓壞了他們。”
“耆候叫我敖廣即可。”
敖廣掃了一眼,好笑道:“我可沒有吓唬他們,他們自覺投靠了陸上凡人,就是背叛了我,所以恐懼,生怕我懲罰他們。“
他對熟海民說道:“你們是敖來國的屬臣,敖來國是我故國,你們便是我親屬之臣,不必畏懼。”
熟海民們面露喜色,終于放松了下來,從海王身邊繞過,把船拖到了礁石邊。
蛟跳上礁石,單膝跪地,俯首說道:“下臣按時抵達,前來領命!”
聶傷扶起他,神情肅然道:“先前時間太急,我來不及問你。事情你也知道了,我再當面問你一句,你願不願意接受那鲧之目?”
蛟擡頭笑道:“鲧之目乃是神器,我能擁有神器,做夢都笑醒了,怎麽可能不願意?”
聶傷道:“你有沒有想過,它也許會給你帶來無盡的痛苦,也許會移植失敗,讓你失去一目,甚至丢掉性命?”
蛟一撇嘴,毫不在意的笑道:“呵呵,我等劍舍出身之人,會在意傷痛和死亡?”
“我渴望力量,渴望強大,也很清楚,意外獲得的強大力量,必然伴随着危險。侯主,你放心,我說的都說真心話,若我連這一點都想不透徹的話,就活不到今天!”
“好!我就知道你是一條真漢子!”
聶傷拍了下他的手臂,伸手指着岩洞,慨然說道:“時間不多了,請受術!”
蛟用力一點頭,在一衆熟人的注視下穿過人群,往洞穴深處走去。衆人慌忙對海王施禮,也都跟了進去。
鲧之目剛面世就被帶走了,祭所巫師甚至都沒有見過此物,趕來的巫師也隻是在船上研究了兩天兩夜而已,對此物了解十分有限。
如此情況下,巫術的失敗幾率非常高,倉促施法的後果也十分嚴重,很可能會害死蛟。
但事已至此,也顧不上其他了。
勿支祁是所有耆國人的共同敵人,每個人都要爲此出力。蛟作爲内衛斥候的重要頭目,毫無推脫理由,換做任何一個内衛斥候,都會無條件接受任務。
這是耆國保衛者的義務,也是榮耀!
衆人都進洞去了,連和蛟關系不太親近的六鴉也去了。黃離與花蟹則帶着一群熟海民到一旁的陸地上招待吃喝,洞口隻剩下聶傷和敖廣二神。
聶傷也想進去觀看,但不能把敖廣晾下,便道:“敖廣兄,我這裏有美酒,請進洞一坐,你我對飲論道。”
敖廣看了看腳下的海水,面色尴尬道:“我身爲海王,曾經發誓終身不離開海水,不能踏足陸地。實在抱歉,耆候若是憂心那位屬臣,可以不用管我。”
“不能離開海水?難道讓我坐在礁石上或者跳到水裏給你傳授神農之道?”
聶傷感覺頗爲麻煩,笑道:“我也不懂移植巫術,去不去也沒什麽區别。既然敖廣兄不能上岸,我們就在此對飲吧。”
他命人送來兩壇酒,擺了兩個酒碗礁石上,左右看了看卻找不到能坐的地方,一時竟有些局促。
敖廣笑道:“耆候,礁石太小,如不嫌棄,請到我座鲸上來。”
“好,我正眼熱敖廣兄的這頭神駿的坐騎呢。”
聶傷對那虎鲸非常感興趣,扔下酒碗,拎起兩個酒壇縱身跳了上去。
“嗚嗯!”
虎鲸身子微微一沉,不高興叫了一聲,擡起尾巴輕拍水面,在敖廣的安撫下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的伏在礁石邊。
因爲敖廣有不能離水的誓言,鲸背沒入水中半尺,聶傷也不在意,扔給敖廣一壇就,直接盤腿坐下。
敖廣也放下魚叉坐了下來。
二人拍開酒壇,對飲一口,閑話幾句,聶傷突然問道:“敖廣兄,你對神水猿勿支祁可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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