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不知發生了什麽,衆神凋零,妖獸異人也盡是老朽,世間難見新生妖怪。神靈世界的新陳代謝如此紊亂,諸神的末日就要來臨了嗎?”
聶傷看着眼前的幾個老邁賓客,心中感慨又疑惑。
坐在他對面的七個賓客,左手邊是三位神靈,拘土氏,蟲二和鸹神,土行孫在礦洞挖礦沒來,右手邊是洛望子、貘先知、蘆夫人和黑虎山君。
一群凡人妖獸,每個都是幾百歲的老怪物。除了拘土氏是自己修成神靈的,其他幾個在投聶傷之前,都成神無望,壽命快要耗盡了。
他們都很清楚,要不是因爲聶傷,自己這一世也就這樣了,再過幾十年都會化成一抔塵土。
但是現在,每個人都滿懷信心。沒成神的希望盡快突破,已經成神的,也想再進一步。
七個老家夥都目不轉睛的盯着聶傷,豎起耳朵聽他說的每一個字,比學堂裏的學霸還要認真。
“我這裏,很可能是全天下唯一一個可以量産神靈的地方了吧。”
聶傷非常有成就感,微微一笑,對一幫老學生說道:“方才,幾位神靈講述了他們成神的經驗和心得,對幾位賓客的疑問也進行了解答。”
他看向右手邊的賓客,問道:“你們還有什麽疑難嗎?”
洛望子幾人都眉頭緊鎖的沉思着,隻有新加入的黑虎山君一臉茫然,一副想問又不敢問的模樣。
她雖然兇猛,但是在這一群強者中間還排不上号,加入尖子修煉班之後,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惹到其他脾氣古怪的老人。
修煉班的知識都是經過聶傷修訂過的,有很多全新的專業理論和詞彙,還涉及到後世的科學體系,用神文的語言模式表達記錄,沒有受過神文熏陶的外人很難聽懂。
其他賓客都精通神文,幾乎每個都是學霸,而且還長期和聶傷接觸,耳濡目染之下早就熟悉了聶傷的思路,所以聽他講道毫無滞澀。
黑虎山君就不行了,這個插班生是個純文盲,又長期脫離凡人社會,不習慣凡人的思維。聽了好幾堂課都半懂不懂,卻又是孤傲内向的性子,從不示弱發問。
“山君,你剛來,很多東西還不了解,我再給你講一講吧。”
聶傷知道她的難處,盡量用她聽懂的話語複述了一遍,然後問道:“你有何體悟?”
這下黑虎山君大都聽明白了,低頭想了一會,問道:“耆候,你和大夥說的道理我聽懂了,就是還搞不懂,細胞能量化是何意?”
聶傷耐心解釋道:“世間萬物之軀,都是由一個個很小的肉眼不可見的圓球組成,這圓球就是細胞。神血也有自己的細胞,但它的細胞非常特殊,與普通細胞相比,它們能夠容納很多能量!”
“所謂能量,是世間所有力量的總稱,體力、巫力、妖力、神力,還有熱力、吸力、磁力等等,隻要有力,有變化,就有能量。”
“等等,耆候稍等,我快記不住了。”
新的概念太多了,黑虎山君一下吸收不了,急忙叫停聶傷。
她凝神記憶了好一會,才露出滿足之色,呲着獠牙笑道:“我理解了,耆候請講。”
聶傷繼續說道:“神血細胞來源于天神和一部分荒古邪神,能吸收和釋放巨量能量。有些凡人凡獸的體内有神血,但卻發揮不出它們的力量來,隻要能駕馭神血細胞,便可進化爲神靈!”
“所以,成神的過程,就是操控神血細胞的過程。你要做的,就是感應每一個細胞,用妖力沖擊它,嘗試控制它,讓它蛻變成可以吸收、釋放能量的細胞!這個過程,也叫做細胞的能量化!”
“掌控的能量化細胞越多,你就距離成神越近一步。直到能量細胞積累到一定程度,再将所有的能量細胞串聯起來,激發全身的細胞進行整體蛻變。如果成功,就能突破成神!”
黑虎山君聽的亢奮不已,胸口劇烈起伏着,眼中冒着熱切的光芒,沉默半天才感歎道:
“聽了耆候一番話,比我這一輩子的修煉成果還要大。不對,耆候的道理無比珍貴,我的修煉成果與之相比,什麽都不是。”
“嘿嘿嘿,你這虎妖,倒是說了句人話。”
拘土氏撚着小胡子嘲笑道:“耆候天縱奇才,這些道理都是他自己悟出來的。”
“如此快速成神之大道,放在其他神靈身上,哪個不是當做寶貝一樣私藏起來自己悄悄修煉?像耆候這樣大方告知衆人的,天下間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投到耆候麾下,是你的天大的幸運。你這虎妖還端着架子,整天在耆候和我們面前擺一張臭臉,簡直不識擡舉!哼,要不是耆候護着你,我們早就把你痛揍一頓趕出耆國了!”
“哈哈哈,就是,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哼哼,裝什麽裝?”
“嘿嘿嘿,你這矮子倒是動手打呀?”
一群賓客都七嘴八舌的譏笑起來。
黑虎山君難堪不已,腦袋晃了晃,終于上前兩步,伏拜在聶傷面前,恭恭敬敬的說道:“耆候授我成神之術,我願爲耆候效力,以報耆候之恩。”
“不要理會他們的閑話,這幫家夥最喜歡無事生非。”
聶傷擡手示意她起身,淡然說道:“莫想太多,一心修煉才是正事。你還有什麽要問的嗎?”
黑虎山君退了回去,用虎爪撓了幾下腦袋,發問道:“依耆候之言,成神之前的妖力、巫力,又是什麽性質呢?”
“問得好!”
聶傷點點頭,欣慰的笑道:“成神之前的神血細胞,其實也有很少一部分能量化了。隻是這些細胞的能量化程度太低,而且是分散的,不能形成合力,也不能帶動其他細胞能量化,所以才表現的效率低下。”
“我們修煉的目的,不但要激發更多的神血細胞,還要讓這些細胞連成片,要集中力量,讓我們最擅長的部位的細胞首先能量化。”
“對了!”
他看了看身旁的大史,對黑虎山君說道:“我和祭所衆巫編訂了一個測量神血細胞進化度的标準,可以精準掌握神血的情況,以便制定合理的修煉計劃。大史說你不讓他們檢測,是何緣故?”
“這個……我……”
黑虎山君羞慚的說道:“他們要采我的血,還要探查心蚓,我太警惕了,所以……”
“沒關系,你常年生活在野外,警惕心強可以理解。”
聶傷替她開解,說道:“不過這裏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夥伴,你不要太緊張。讓祭所測摸清你的情況,才能制定出最高效的修煉方法。”
“是,我知道了,待會我就請巫師們爲我測試。”
黑虎山君急忙應聲,又朝大史低頭緻歉了一番,眼裏帶着惶恐,生怕對方拒絕自己。
聶傷看她慫的像隻老貓一樣,心中暗笑,安慰她道:“山君,祭所衆巫都是德行高尚之人,你放心好了,他們不會刁難你的。”
“哼,它一隻虎妖,也敢稱‘君’?”
蟲二的人頭撇了撇嘴,不屑叫道:“我是痋神,是不是更應該叫‘痋神君’?”
拘土氏也陰笑道:“稱‘君’的哪個不是大能之神?我可不敢稱‘君’,會被打死的。呵呵,蟲二,你信不信,你若敢把‘痋神君’的名号叫出去,不出幾日,就會有大神來揍你?”
“……”
蟲二語氣一滞,不敢嘴硬,把怒氣撒在黑虎山君身上,叫道:“爲何她稱‘君’沒人揍她,偏偏來揍我?”
拘土氏攤了下手,咧嘴笑道:“沒辦法,誰叫你膽子小呢?”
“老土蟲,不要胡說!”
鸹神見蟲二要發作了,對他解說道:“這黑虎山君雖然是妖獸,但本體就是萬獸之王,群獸俯首,才稱‘山君’。你一隻臭蟲子當然不同,誰會對你們蟲子俯首稱臣?”
“我、我……”
蟲二憤怒的跳腳大叫:“所有蟲子都把我當老大,我也是萬蟲之王!我要稱君,我就要稱君!”
“不要吵!”
聶傷怒喝一聲,止住這個神經病,說道:“鸹神已經解釋過了,你不要胡鬧!”
蟲二瞅着黑虎山君,很是不服,正要再叫時,就聽黑虎山君說道:“耆候,我在群獸之前能稱山君,在你和諸位面前,還是不叫山君爲好。”
聶傷心想也是,她以後接觸的神妖多了,難免會因此遇到麻煩,便道:“不叫山君也好,該如何稱呼你呢?”
黑虎山君晃了晃腦袋,爲難的說道:“我不知道,我沒有其他名字了。”
聶傷想了想,說道:“你在我們之中來的最晚,排名最末,又好吃酒,就叫你小醉吧。“
“噗!”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這麽老的母虎,你叫她小醉?哈哈哈!”
一衆老妖怪狂笑起來,就連一直不吭聲的蘆夫人也用袖子掩住嘴,笑的身子直顫。
黑虎山君左右看着,尴尬的手足無措,對聶傷說道:“耆候,我老了,叫小……叫這個名字不合适吧?”
聶傷大手一揮,不容置疑道:“隻要你突破成神,你就是年幼的初生之神,老什麽老?叫你小醉,也給你一個激勵,希望你能努力修煉,早日成神!”
“你們也不要笑!”
他喝了一聲,衆賓客立刻閉上了嘴不再出聲。
聶傷掃視了一圈,說道:“今天的修煉和總結會議到此爲止,散了吧。”
“哎呀,無聊會議總算結束了。”
賓客們放松下來,都起身要走,黑虎山君……虎妖小醉忽然叫道:“諸位稍等。”
衆人一起回頭看着她,不知這個一直不與人交流的虎妖想說什麽。
就見虎妖小醉眯着眼睛,露出獠牙,強笑道:“我家中存有一些美酒,今晚想請諸位吃酒,不知大夥可願來吃喝?”
“唔?”
衆賓客萬萬沒想到她會請客,都十分詫異。
聶傷卻知道這是她身邊的内衛斥候出的主意,暗笑道:“你總算開竅了。”
原來小醉和衆賓客相處了幾天之後,因爲社交障礙被其他人排斥,體驗很不愉快,回到家中對屬臣訴苦。
那個被她趕走的内衛斥候趁機過來讨好。
對她說,新人進入一個團體,多多少少都會被排擠,山君大人若想順利融入,最好的辦法莫過于請老人們吃酒。
所謂吃人的嘴短,那些老人隻要吃了你的酒食,就不好意思再欺負你了!
主人若是同意,小人一定替你把酒宴操辦好了,絕不讓客人失望,隻是那個什麽……
内衛斥候撚了撚手指,谄笑道,肯定要花一大筆錢。
虎妖小醉聽了此人的解說,認爲可行。便讓這貨回到自己身邊繼續當屬臣,同時忍着酒瘾拼命捕獵,總算攢了幾十壇酒漿和數百元資金,吩咐屬臣做好宴客的準備。
可是當她面對一衆性格怪僻的賓客時,卻怎麽都開不了口,憋了好幾天,眼下終于邁出了這一步,厚着臉皮開口邀請。
“哦,吃酒?多謝,我不去了。”
“有沒有肉吃?我的寶寶想吃活猴腦。”
“我們也不缺酒食吃,稀罕吃你的?”
“蠢貨,白吃還不好嗎?你以爲酒肉便宜嗎?”
“啊,白吃?我去!我去!”
衆賓客亂糟糟議論着,最後看向聶傷,等着他開口。
聶傷爽朗笑道:“我才想起來,這是我們這夥人還從沒有一起吃過酒。”
“哈哈哈,你們這幫家夥,都小氣的緊,舍不得請别人吃酒,還是小醉大氣。去,難得大夥都聚齊了,今天誰也不許走,都到小醉家裏去,不醉不歸!”
“好呀!我就喜歡熱鬧!”
“快呀,不要磨蹭了,快走!”
拘土氏和蟲二大聲交好,推着小醉巨大的身子就往外走。
……
從虎妖家中吃了一夜的酒,将主人家存儲的酒食吃了個精光,洛望子還因爲鬼兒子搶了蟲二的肉和對方打了一架,把洞裏抄了個底朝天。
宴會結束時,已經天色發白了,虎穴裏一片狼藉。其他幾個家夥都在虎妖洞裏呼呼大睡,隻有聶傷和蘆夫人主仆坐車返回侯城。
“砰!”
車隊正走在路上,忽聽不遠處傳來一聲爆響,把蘆夫人和貘先知吓了一跳,都說對這種聲音有種發自靈魂的恐懼。
聶傷看向道左的黃菰邑,知道是什麽在響。
安撫了二人一番,讓她們先回家,自己的車駕則轉過方向,往黃菰邑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