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将至時,聶傷收到了祭所的通知:巫術儀式準備完畢,随時都可以爲他提升血脈。
這個儀式的内容是讓他吸收筍鳥之力和應龍之力,再次進化,變得更加強大。
此巫術本來很容易實施的,但爲了保證他的絕對安全,讓兩種相悖的力量達到完美平衡,祭所衆巫不敢大意,精心研究了小半年,不斷進行試驗,最終才制定了這個沒有任何纰漏的方案。
聶傷自然相信自家巫師的能力和忠誠,但他聽到消息之後,卻猶豫了起來,遲遲無法下定決心。
究其原因,乃是吸收了兩種神力之後,他會陷入沉眠,時間大概一到三個月。
可是眼下他卻無法安心入睡。夏收期間國事繁重,最近各種異能力量也都異常活躍,危機四伏,他的兩個女人也要生孩子了,實在放心不下。
“怎麽會陷入沉眠呢?”
聶傷煩悶不已,對大史抱怨道:“不睡不行嗎?我以前攝入溶血樹之卵和真龍之力時,不也沒沉睡嗎?”
“唉,不行。”
大史理解他的難處,撫須歎道:“兩種神力太過強大,凡人的肉身承受不住,輕則重傷緻殘,重則喪命!”
“侯主你那一次能活下來,純粹是運氣好。那個時候,溶血樹之卵和神劍裏的真龍之血都在長眠之中,正是最虛弱的時候,你攝入的力量不多,才能僥幸活下來。”
“即便如此,你的身體也遭受了嚴重損傷。想想你那段時間身體上出現的各種問題,就是後遺之症,直到最近才大概恢複了正常。”
聶傷聽到不耐煩,皺眉道:“我最終還不是挺過來并且恢複了嘛,這次就不能再試試?你盡量想辦法,我相信你們的能力,一定能做到的。”
大史見他不尊重自己的專業素養,頓時怒了,沉下臉喝道:“此事事關你的性命,焉能兒戲!哼,我們沒那個能力,你也不要相信我們!”
聶傷不敢再惹他,苦笑道:“好好說話嘛,呵呵,爲何不成?”
大史呼出一口悶氣,說道:“這一次你要吸收的筍鳥和應龍之力,血脈已經完全激發了,神力的量和強度比上一次強了十倍不止。若是再用你前次那種粗暴的方式進行吸收,我把話放在這裏,絕對十死無生,神農降世都救不了你!”
聶傷當然相信他的話,撫着額頭,擡了下手,示意他繼續說。
大史平息了怒氣,指着自己心口和腦袋,講解道:“正确的方法是,先讓神魂進入沉睡狀态,完全放松。我們再在其上設下兩道封印,節制神力流入,改變神力性質,緩慢吸收、徹底融合,才能毫無隐患。”
聶傷沉默片刻,緩緩說道:“讓我再考慮考慮。”
大史道:“進化儀式準備的一些材料是新鮮活物,是有期限的,過了時間就會失效。侯主,你隻有十天時間考慮。”
“十天?太緊了!”
聶傷眉頭皺的更緊了,送走了大史,心情煩躁難以做事,便出了辦事廳,往後院而來。
來到院門口,看見女秧挺着大肚子坐在樹下乘涼,身邊圍了一圈貴婦,正叽叽喳喳的聊的興高采烈。
女秧本性剛強,不喜和女人說些家長理短的事情,也很少與貴婦們來往。但自從懷孕以後,閑極無聊,又有許多貴婦經常來看她。
于是漸漸喜歡上了和女人們閑聊,從早到晚都有貴婦陪在身邊,日子過的倒也快活,也越來越變成了小女人模樣。
“這幫女人,也太能聊了吧,哪來那麽多話,永遠都說不完一樣。”
聶傷心中吐槽,朝衆人打了聲招呼。
“傷,今天怎麽這麽早就回家了?”
女秧見到他的到來,很是驚訝,笑道:“是來辦正事的吧,你可不會提前下班。呵呵,逃班要罰款的。”
聶傷背着手,擺出一副威嚴模樣說道:“那點罰款,我還是交的起的。”
“嘻嘻嘻嘻。”
貴婦們都低聲笑了起來。
女秧更加意外,也對衆女笑道:“我今天才知道,原來隻要交錢,就可以讓耆候回來陪我。呵呵,早知如此,我就不用每天等到深夜了。”
“哈哈哈哈。”
衆貴婦又笑了起來。
“這婆娘,越來越像個刁蠻婦人了。”
聶傷很是無語,走到女秧身邊,一本正經的說道:“我正在辦公時,隐約聽到我兒子在叫我,便急急趕來查看。他是不是真的叫了?”
女秧愕然道:“叫了嗎?我……我正和衆貴人說話呢,可能沒注意到。”
聶傷把耳朵貼她的肚子上聽了一下,恍然道:“哦,我聽錯了,是你的心裏在叫我。”
“哈哈哈哈,侯主真會哄人。”
女人們都大笑起來。
女秧羞赧的推開他的頭,嗔道:“耳朵搭在肚子上,怎麽聽到心裏去了?亂說話。”
衆女識眼色,都借口回到屋裏,讓他們兩口子獨處。
“你心事重重的,到底有什麽事?”
女秧擔心的問道。
聶傷躺在旁邊的躺椅上,閉眼假寐,口中說道:“祭所要給我施法,能使我變的更強大。隻是,會沉睡一段時間,兩三個月吧。我放心不下你和孩子,還有國中之事,很是躊躇。”
“正好是我生産的時間。”
女秧也緊張起來,問道:“非做不可嗎?你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
聶傷語氣堅決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危險,我不夠強大的話,就無法保護現在擁有的一切。你、孩子還有整個耆國,随時都可能被外來的強大存在奪走甚至毀滅。外面将會越來越亂,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必須盡快強大起來。”
“哼,你從不對我說神怪之事,現在爲何要提起?”
女秧很是不悅,摸了摸自己肚子,又問道:“不能等我生下孩子後再施法?”
聶傷搖頭道:“不行。我也這樣對祭所說過,大史說不行,必須要在十日内做決定。”
女秧想了想,又問道:“那能不能,讓祭所加快巫術起效的時間,或者中間醒來一次?”
聶傷聽笑了,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我來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讓你煩心的。放心,我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女秧咬着嘴唇,神情糾結的想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說道:“傷,你讓大史占過沒有?占蔔一下,看這次巫術是吉是兇,不就可以決定了嗎?”
“這……沒有占過。”
聶傷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是神農信徒,神農不倡導占蔔,其他天神也管不到我,占蔔沒用的。”
女秧抓住他的手臂搖晃道:“大史最擅長占蔔,你試試嘛,說不定會有啓示的。”
“唔,也好。”
聶傷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對于占蔔之事,他的認知很客觀,既不當做迷信一味反對,又不完全相信。
因爲這個世界真的有神靈,向某位大能之神祈禱指引,有一定幾率能得到神靈的回應。目标神靈越強大,占蔔之人的水平越是高明,得到神谕的可能性就越大。
從某種程度上講,此時的占蔔,相當于向智慧更高的智者進行咨詢,是符合科學原理的,并不愚昧。當然,前提得是真的能得到神靈指引,而非故弄玄虛的騙人。
但聶傷對此卻不以爲然,他不認爲神靈的判斷就是真理,在特殊情況下,神靈做出的判斷,可能還不如凡人。
神靈的廣闊視角使他們能看得更遠,看到更多因素,比凡人更了解大勢所趨。
但在細微層面,特别是涉及到人與人、人與物之間的複雜關系時,他們反而不如當事人看得清楚。
神靈的預示,一般隻是指出大方向,很少涉及細節,很多情況下,連他們也看不清局勢,隻能用人類神棍常用的話術混弄人。
聶傷很清楚神靈的本質,他們就是一群擁有異能的超能生物而已,最高高在上的天神,也隻可能是高級文明的殘存個體,智慧上并不比凡人高到哪去。至少在對大勢的把握上,作爲穿越者的他,絕對比大多數神靈要強的多。
所以,他才不屑向神靈占蔔呢。
而眼下這次……就當玩玩罷,不稱自己心意,什麽神谕都滾一邊去。
大史還在官府裏辦事,正好叫來詢問,聽到聶傷的要求,很是意外,問道:“侯主一向都說我命由我不由天,神農也不主張占蔔,爲何突然要我占之?”
“我說過這種中二之言嗎?”
聶傷暗忖,指了指女秧,嘴硬道:“我自是不會求神,是秧放心不下,我爲了讓她安心,才勞煩大史的。呵呵,但願大史占出的結果,也能讓她安心。“
大史一臉嚴肅,搖頭歎道:“我所占之神,是天帝,但如今我已信奉神農,對天帝早就不虔誠了,怎麽還能求到他的指引?”
“這樣啊。”
聶傷有些失望,對女秧攤手道:“這就沒辦法了。”
“啊!”
女秧也很是失望,還不死心,問道:“大史,你确定天帝不再理會你的占蔔?”
大史直言道:“占蔔之巫,最重要的就是信仰虔誠,如此才能得到神靈的回應。我自改信神農之後,對天帝滿懷愧疚,哪裏還有臉再向他求問?”
“不确定就好!”
女秧面色一喜,猶豫了一下,又道:“既然不确定,尚可一試。隻是……我擔心大史會被天帝懲罰,要不你……”
“用不着擔心。”
大史一擺手,坦然道:“我信神農,光明正大,不怕被他神懲罰。何況這也是爲了侯主辦事,我就試一試吧。”
他即刻沐浴更衣,破例宰殺了兩隻豬羊獻祭給天帝,然後又和學徒舞蹈吟唱了一番。
做足了前a戲,最後才正襟危坐在火盆前,将一塊龜甲投入火中,用火棍翻轉着,開始進行占蔔儀式中最麻煩的燎甲。
聶傷和女秧在牆邊坐着,被滿屋子的焦臭煙霧熏的難以忍受。聶傷要女秧出去,女秧連連咳嗽,就是不走,隻好把她拖了出去。
二人在院子裏繼續等着,直等了将近一個時辰,大史才神情萎靡的走出房間,滿頭滿臉的黑灰,手也是黑的,靠着牆直喘粗氣。
“老頭不容易啊,被煙熏慘了。”
聶傷忙過去扶住他,把他攙到躺椅上坐下,又命人取來溫開水給老頭子解渴。
緩了好半天,大史才回過氣來,抹了把臉,有些激動的說道:“得到神谕了。”
聶傷看着的大花臉,強忍着笑意問道:“神谕如何?”
大史面色古怪,用黑手撚着白胡子,一邊沉思一邊說道:“這個神谕不簡單啊。”
“一般情況下,凡人想要從神靈那裏得到啓示,便以蔔占之,然後得到神示,謂之卦象。卦象有多有少,多數都語焉不詳,還得靠占蔔之巫解卦。這就是占蔔。”
“還有一種方式,可以使用巫術直接聯系神靈,通過感悟神念和神靈溝通。此乃通神之術。”
“兩種方法都可以得到神示,後者能夠得到的啓示比前者要多的多,也更準确。但前者更易使用,更便捷,也沒有負面影響。後者的施行難度非常大,還會有神智錯亂的風險,甚至會因擅自觸動神念而激怒神靈。”
“……你的話未免太多了點。”
聶傷翻了個白眼,按捺着焦躁問道:“大史,你到底占出了什麽結果?”
“聽我說完!”
大史呵斥一句,不悅的瞪着他,說道:“我這次分明是占蔔,結果,卻意外溝通了神靈之神念,變成了通神之術!”
“哦,怎會如此?”
聶傷一下打起了精神。
大史竟然聯系上了天帝!這樣說來,這位嗜血的天帝也和神農一樣,是真實存在的?以他對天帝的厭惡,估計讨不了好果子吃。
聶傷下意識的坐直了身子,靠近大史問道:“天帝和你說了什麽?”
大史表情複雜的咂了咂嘴,遲疑着說道:“和我聯系的,不是天帝,而是另外一位神靈。”
“竟然有神靈冒充天帝!”
聶傷更加吃驚了。
大史搖頭道:“不是冒充,是那位神靈無意間聽到了我的祈禱之聲,對我所問之事有興趣,便連上神念,和我交談了一番。”
“難道是附近的截闡兩派神靈監聽了我們?”
聶傷的心一下沉了下去,問道:“那位神靈,尊稱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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