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辛要的一百萬巨款,最後被聶傷以鑄造緩慢、運輸不便的原因婉拒了,隻給了十萬元現金,剩下的都用支票支付了。
帝辛要錢建新都,大部分資金的用處都是從各國商隊處購買物資,少量才是付給屬臣的賞賜。
後者十萬元差不多夠用了,再多聶傷也給不出來。
至于前者,聶傷專門派了鑄币司司長勾股前往殷邑解釋。
勾股面見帝辛,禀道:帝隻管放手向商隊購買物資就是了,貨款會以支票形式付給商隊,讓商隊來耆國取錢。其他不用理會,耆候自會爲帝處理好。
帝辛和一衆謀臣聽的有些糊塗。
這和直接給銅錢有什麽區别?還要多一道程序,再讓商隊跑到耆國去兌換,商隊可能會拒絕或者趁機提價,簡直多此一舉!
如此麻煩,還不如直接給錢呢,大家都便宜。
耆候到底打什麽主意?
他不想給就直說,玩這麽多花樣,有失a身份?
勾股便在帝都王宮裏,面對一群商帝國的最高統治者,滔滔不絕的講解起相關知識。
從市場分析到預算審核、再到鑄造、發行,再到監察防僞,還有周轉周期、價值漲跌、損耗增益……等等專業知識,把帝辛和王室衆臣聽的頭腦發昏,滿臉呆滞。
他們雖然都是商國精英,但到底沒有學過相關知識,數學能力連耆國普通官員的水平都沒有,更别提鑄币司的數學學霸了,根本就聽不懂絲毫。
勾股講完之後,整個王宮裏鴉雀無聲,帝辛等人都默然無語,不知該說點什麽好。
良久,帝辛才不明覺厲的擊掌叫好,大贊耆國的方案好,不但解決了營建新都的資金問題,還對王室和耆國都有利,可稱一舉三得!
衆臣反應過來,紛紛附和,又偷看左右之人,見同僚皆面帶微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樣,更是心驚,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智力低下,拼命點頭稱是。
最後,君臣一緻同意了耆國的支付方案。
勾股長出了一口氣,卻又聽到帝辛贊他才能卓絕,請他留在王室爲官。
勾股還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雖然優秀,但在耆國比他優秀的人多的是,他并不是不可替代的。
更關鍵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今天的成就,是在耆國這個平台上取得的,離開耆國他什麽都不是。
哪怕帝辛真的重用于他,王室有耆國那麽先進的官僚系統嗎?有那麽多專業人才嗎?有聶傷那樣的開明智慧的主君嗎?沒有這些條件,任他能力再強也使不出一分力氣來。
而且……在場的王室重臣一聽到帝辛邀請他,臉色都變了。他們是怎麽想的,傻子都懂,一個沒有根基的外來者,敢和老臣子搶飯碗,絕對會被這群本地人搞死!
另外他也習慣了耆國寬松向上的環境,舍不得離開家鄉,不願意到政治氛圍壓抑的殷邑作官。
可也不能直接拒絕帝辛,勾股心中急思對策,回道:“帝之賞識,小臣榮幸之至。”
“隻是耆國那裏的鑄币事務離不開小臣,如果小臣來到殷邑,耆國恐怕支付不了一百萬元,會誤了帝營建新都的大事。不如等新都建好,帝和諸位貴人遷入新都之後,小臣再來。”
帝辛一聽也是,許了他一個主管王室私庫的職位,便放他離開了。但還是有一個班子的鑄币司官員留了下來,負責殷邑這邊的賬目審核和支票開發事務。
……
聶傷聽到勾股回報,提着的心總算放回肚子裏。命鑄币司做好準備,整理好相關賬目、數據,千萬不要産生計算錯誤,以應對将要湧來的兌币壓力。
耆國并沒有增發太多貨币,新都的建造是個長期工程,不可能所有貨物都在同一時間供應,必然是分批次采購的,而且商隊兌換耆元也需要時間。
利用這個時間差,耆國就可以将現金流周轉過來,勿需增發大量貨币。
帝辛是個急性子,得到耆國的保證,便在夏收後興建宮城,大興土木,同時向各國商隊采購物資,奴隸、牲畜、糧食、建材等等。
原本都是由王室負擔的物資,現在幾乎一半都由外界購入。反正有耆國買單,不用白不用,要不是因爲商隊也供應不及,他們恨不得所有成本都讓耆國負擔。
商隊本來是不信任王室的,但有耆國作保,又有王室的命令,隻好帶着貨物到殷邑交付,然後找耆國辦事處換取支票,再提心吊膽的奔赴耆國兌換耆元。
耆國人辨識過支票之後,二話不說就将現金付給了對方。
商隊拿到銅錢,頓時心中大定,再也沒有遲疑,将大批貨物往殷邑運輸,沿途水路陸路車船如流,将無數物資源源不斷的輸往朝歌原。
集全國之力營建新城,還不會引發諸國不滿,工程建設十分順利,反對之人也都閉上了嘴,帝辛從沒感到如此輕松過,心情十分愉悅。
唯一擔心的就是,耗費了海量的财貨,王室都負擔不起,小小耆國,焉能承受?
算了不管他了,還不起債,大不了讓耆國破産,讓聶傷替自己頂缸,再封他到另外一個富庶的地方爲國主,也不虧欠與他。
帝辛建新都的主觀目的,是爲了擺脫殷邑的老貴族掣肘,也是爲了彰顯威勢,在客觀上卻促進了商帝國的商業發展。
這次采購工程,規模十分龐大,流程也非常正規,帶動了許多商隊參與其中,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各地的商業發展,還改善了道路交通,促進了文化交流。
商隊到耆國兌換銅錢時,不會全都兌付了,而是将絕大部分欠款再換做耆國的商品,而且還是分批次前來的,不是一湧而上都來搶兌。
大量商品和貨币進出耆國,不斷循環,使耆國手中保有了足夠的現金流,才有餘力負擔一百萬元的巨額支出。
同時鑄币司又新建了一個耆國銀行,開設了存取款業務。
商隊以前把貨物運來運去非常麻煩,現在換成了貨币便捷了無數倍。但貨币同樣也是巨财,帶在身邊千裏行商,還是容易出問題。
現在,耆國願意爲所有商隊提供存款服務,你不必再帶錢行走江湖,耆國官府可以替你保管,随時存取,不收任何手續費!
盡管商隊都相信耆國的信譽,但還是不放心把自己的錢放在别人手上,使得業務剛開始時,沒人存一元錢進來。
後來有支商隊覺得自己往返耆國,每次都要帶錢,的确很麻煩,便試着存了一筆錢進去。
第二次空手前來時,直接取錢購貨,沒想到還能享受耆國的優惠政策,不但能打折,還能排在所有商隊前面優先取貨!
還有這等好事?
商隊首領大喜過望,立刻就把手上的現金都存了進去,又得到了‘貴賓’資格,不但這一次,以後都可以得到優惠!
貴賓資格有限,先到先得!
消息傳開之後,其他商隊急忙趕來存錢當貴賓。才知道貴賓也分等級的,存錢越多等級越高,享受的優惠也就越多!
高等級貴賓的優惠額度十分誘人,幾乎等于白賺商品,比跑一趟長途運輸都賺的多!
促銷力度如此之大,很快就吸引了許多商隊前來存錢。
過了半年多時間,衆多商隊見耆國信用堅挺,實力雄厚,幹脆都把往來現金存在耆國。支取時十分便利,還安全可靠,隻要聶傷不倒,他們的錢就有保障。
還是那句話,聶傷一個人撐起了一個貨币信用體系。商隊皆知他不是凡人,不會那麽容易挂掉,這才是衆人願意把錢放在耆國的核心因素。
有了耆國銀行,耆國又多了一個聚寶盆。
耆元被釋放出去收割一撥财富之後,大部分又回到官府手中,然後再次放出割韭菜,周邊方國的巨量财富由此輸入了耆國。
被王室訛詐的一百萬元,其實隻兌付了極少一部分,錢轉來轉去還在耆國手上。
到頭來,耆國并沒有被薅去幾根羊毛,實力絲毫無損,讓全天下替他買了單還要感謝他。
當然,耆國也不是白占便宜,耆元的發行意義十分重大,相比它給爲社會進步做出的貢獻,耆國收割的那點财富不值一提。
聶傷滿足了帝辛的要求,帝辛不可能什麽也不給他。
在第一批商人送來貨物,又滿意離去之後,帝辛便知事情成了,興高采烈的遣使來見聶傷,先是口頭獎勵,然後給出幹貨。
首先,王室之巫加強了對耆國的保護。
耆國和聶傷如今是王室的财神爺,帝辛不敢讓他有絲毫意外,又派了兩位神巫在東南邊境巡查,重點保護聶傷。
保衛力量如此強大,除非闡派神靈大舉來攻,不然全天下的神秘力量也傷不到聶傷一根毫毛。
其次,将英國運抵耆國的銅礦石再加一成給耆國。
也就是耆國可以截留三成銅礦石,再加上在耆國粗煉的損耗,英國輸送給王室的銅資源,耆國留下了幾近四成!
最後,封聶傷爲‘東伯’、‘牧師’,代王室牧東境商民,掌征伐之事,有不經王室攻伐東境忤逆之權。
‘東伯’的‘伯’不是伯爵之意,而是一個官職,叫做‘伯長’,乃一個區域的方國之長,有統禦他國之權的官職,也稱‘州長’。
商國原本沒有此官職,乃是前帝文丁所設,第一個封的伯長就是周侯昌的父親季曆,被封爲‘西伯’,主掌西陲之地。
而現在,商國又有了第二位伯長,便是聶傷的‘東伯’。權力和周國相當,主掌商國東境的一大片地方,大概就是後世的大半個山東,春秋時代的齊國地盤。
而‘牧師’,則是軍事長官,擁有替王室動兵的權力。
商國的牧師本來指統領邊境軍事力量的長官,後來漸漸成爲了一個負責一方軍事的官職。
上一任周伯季曆在被封爲‘西伯’的時候,同時也到了‘牧師’稱号。擁有了這兩項權力之後,周國就成爲了商帝國中實力最強、自主性最大的一個諸侯。
商王室之所以主動放棄對周國的控制,不是王室之人太蠢,而是對方實力太強。
王室已經無力掌控西陲,隻好承認現實,給對方名義和權力,以免周人生亂。
另外一個牧師則是帝辛繼位時封的霍候飛廉。飛廉也被封爲主掌西陲軍事的‘牧師’,就是爲了弱周人之勢。
但飛廉隻是牧師,而不是伯長,比周侯昌和耆候聶傷還差了一籌,後兩者乃是獨攬軍政大權一方諸侯,幾乎就是獨立王國。
有商以來,隻有周耆兩位諸侯達到過這樣高度,也是商帝國實力衰弱的一種體現。
巧合的是,兩個伯長、牧師的勢力正好位于商帝國的兩頭,分别是東西二伯,冥冥之中似乎注定了某種緣分。
東西二伯的權力實在太大,周國自不必說,自身實力強大,是商王室非常忌憚的對手,完全有資格受此名分。
而耆國,卻隻是一個新興的小國而已,從子受争奪帝位立下大功才得以迅速崛起。論實力遠遠比不上周國,甚至連很多方國也不如,身負巨大權力,難免有人不服。
這其中也有帝辛的算計。
聶傷這一次的功勞太大了,必須給予足夠的獎勵才行,隻有伯長和牧師之名才能滿足。
這兩樣權力給周國是禍害,給耆國卻影響不大。
聶傷忠心耿耿,與子受意氣相投,想來在短時間内不會孳生野心。
而且耆國弱小,周邊方國稠密,強國甚多,它本身就沒有實力讓諸國俯首,當了伯長也行使不了權力。距離内服又近,敢起不軌之心,王室也随時都可以發兵滅了它。
周國則不同,它在西方一枝獨秀,西陲地域廣闊,地形易守難攻。王室要教訓他們,必須發動傾國之力,實在奈何周人不得。
東西二伯的形勢不同,也決定了東伯聶傷不會對王室造成威脅,所以帝辛才痛痛快快的把東方的軍政大權給了聶傷。
當然這隻是帝辛和外人的看法,聶傷卻很清楚,耆國潛藏的實力深不可測,不會比周國更弱。不管實力還是對王室的貢獻,他絕對擔得起東境之長的職權。
“一百萬買了個東境之王,呵呵,這買賣值了!”
聶傷接到印信,舉在太陽下觀看,對群臣笑道:“諸位,東邊這塊土地,以後就是我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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