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來國使者從殷邑返回時,又來特地往東折來耆國,感謝聶傷的襄助之恩。
本來這次出使殷邑,這位使者一點信心都沒有。
敖來國是個邊鄙小國,使者也沒見過多大世面,在王都更是一個人也不認識,光靠他自己折騰,可能連帝辛的面都見不上。
所以使者一直憂心忡忡,生怕自己不能完成使命,或者耽擱的時間太長,誤了大事。
幸虧耆候聶傷主動相助,派了熟悉殷邑情況的貴人陪同前往,還代爲引見,讓他順利見到了帝辛,把本國的事情告知了。
帝辛對兩個小國的紛争不感興趣,隻是看在聶傷的面子上才耐着性子聽他講完。也沒有做出什麽表示,隻是擡手讓他下去等着,卻留了耆國使臣私下詢問。
耆國使臣将聶傷的話道與帝辛,帝辛一聽到是闡派在背後搗鬼,一下就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刻招王室之巫商議此事。
他們的決策過程不得而知,但明顯是個艱難的決定,敖來和耆兩國使者直等了近十日,才再次被帝辛召見。
帝辛對敖來國使者道,他已經給陳塘國下了敕令:以陳塘國國主李靳私自動兵攻襲鄰國,藐視王權,無視王命,削李靳伯爵爲子爵,命陳塘軍即刻撤出敖來國。不然,王室将傳令周邊方國共伐之!
另有一道王命發給東極君和赤松子,質問兩位神靈,爲何違背人神契約,插手人國戰事?
這樣的表态,可謂态度鮮明的站在了敖來國一邊,甚至不怕得罪闡派神靈也要昭示王室權威。
敖來國使者驚喜異常,當場涕泗橫流,五體投地跪拜帝辛,并奉上重禮和龍珠。
帝辛對龍珠很是喜愛,把玩良久之後,卻沒有留着自己使用,一顆送給了自己将要迎娶的王婦,一顆賜給了司徒聞恕。
敖來使者很有眼色,急忙說道,帝喜愛龍珠,敖來國人願拼死出海尋龍,爲商帝獻上極品龍珠!
帝辛對他的答複很是滿意,好言安慰他道,敖來國王室保定了,休說一個小小的陳塘國,就是闡派神靈,也不敢再動敖來國一根毫毛!
敖來國使者聞言,喜的一顆心都開花了,急忙又拜帝辛。
離開殷邑之後,使者急匆匆來到耆國,聶傷設宴招待,賓主雙方都心情愉悅,歡笑暢飲,十分快意。
敖來國使者不知道的是,帝辛也給聶傷帶來了口信。
第一件事是,聶傷擔心闡派神靈會襲擊耆國,求告帝辛,請帝辛遣王室之巫庇護耆國。
帝辛告訴他,他帶來的消息對王室和截派衆神十分重要,二者已經提高了警惕,正在和闡派神靈交涉。
截派衆神預判事态可能會急劇惡化,開始着手布局,以防萬一。
他們已經調動了許多神靈在各方巡視,并派出了神巫保護重要方國和關鍵人物,耆國也在保護範圍之内。
所以,聶傷完全不必擔心,自有截派神靈會在暗中爲他抵擋來襲的闡派神靈。
聶傷聽到這個回複之後,心頭壓力盡去,頓感渾身舒泰,忍不住放聲高歌,舉杯對着北方虛空大笑道:“諸位截派神巫,大戰降臨,傷敬你們一杯酒!哈哈哈哈!”
商王室和截派的舉動,他非常清楚意味着什麽:截派内部和王室已經達成了統一,不再容忍闡派的挑釁。
兩派已經徹底撕破臉面,大戰一觸即發!未來的商帝國,将會迎來一次席卷整個天下的神戰!
神戰之下,凡人之國也躲不過戰争的餘波,耆國早晚也要加入戰場。但至少在目前,闡派神靈無法再動聶傷。
形勢雖然緊張,對耆國來說卻并不十分急迫。
一則神靈和凡人的時間流逝速度是不一樣的。
神靈壽命悠長,在他們眼中,一年就跟一天差不多,再快一點,也就一個月當一天。
就算兩派神靈打定主意要開戰,備戰過程在凡人看來也會非常遲緩,至少要等好幾年才能大打出手。
前期這段時間,會以試探和小規模沖突爲主,短時間内不會波及到耆國。
二來嘛,既然截派應戰了,闡派的精力肯定要放在對方的神靈身上,應該騰不出手來對付凡人。
最後,闡派也衆神認同聶傷的‘道’,或許隻是故意和截派對着幹,但至少針對耆國的敵意會減少許多。
這就給了聶傷很大的操作空間。
截派保護他,他欣然接受,但他可不想爲截派而戰,他隻想兩面取利,兩派打的兩敗俱傷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
總之,曾經像把利劍一樣懸在耆國頭頂的闡派神靈的威脅消除了,聶傷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除了此事,帝辛還向他提出了一個要求,命他支一百萬耆元來,好助王室營造朝歌新都!
一百萬元!!!
聶傷聽到這個數目,差點一口酒噴了出來。
子受若是懂一點貨币常識,就不可能提出這種荒謬的要求,以他的聰明,聶傷不認爲他會那麽蠢。
即便子受真的不懂,難道他的精英團隊之中,也沒有一個人懂的貨币原理嗎?
當然不可能!
聶傷不相信子受和費仲尤渾那群人精沒人懂得其中的道理,唯一的解釋是,這幫家夥嫉妒他,想要狠狠的訛他一筆。
至于原因嘛,私心公心都可能有。私心更多一些,就是眼紅他有了一個生财的聚寶盆,公心則是爲王室的利益考慮,不想讓一個方國擁有此生财利器。
一百萬元意味着什麽,子受一夥不會不知道,他們卻故意裝作不懂,坦然提出要求。顯然是在試探聶傷的底線,甚至最終的目的是要将耆元從耆國奪去,收入王室囊中。
不管怎樣,殷邑的那幫家夥這次都要狠狠的宰他一刀!
“混蛋東西,這是不是要割我的肉,是要剜我的心呐!”
聶傷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又暗中思忖:“這件事上,子受太沉不住氣了,實在讓我失望。難道他真以爲耆元隻是些銅币而已,想鑄造多少就可以鑄多少?”
果然,聶傷念頭剛起,本國使臣就苦笑道:“帝辛給我國撥了三倍于鑄錢重量的精銅,說是彌補我國的損失。呵呵,估計連五萬元都不值。”
“真是無知啊!說不定這貨還以爲自己吃虧了呢。”
聶傷無語透頂,呆了半晌,問使者:“王室爲何自己不鑄币?”
使者大笑道:“他們哪裏是不想鑄,他們都想鑄币都想瘋了,隻是鑄不成罷了。”
原來耆元流出耆國以後,很快就在整個商國流通開來,并成爲了所有人認可并且搶兌的事物。
爲何會會流通的如此順利?要先從商代的商業活動說起。
商人經商能力遠超後人想象,他們的祖先就是以販賣牛馬牲畜起家的,哪怕在社會水平如此低下的時代,經商活動也異常活躍,往來四方的商隊非常多。
這些商隊能在危險的野外行走,實力都異常雄厚,商業嗅覺極其敏銳,同時還是這個時代消息最靈通的一個群體。
從耆國出來的商隊将耆元帶出來之後,其他商隊很快就意識到了此物的使用價值,立刻進行兌換,并在商隊内部使用,使耆元首先成爲了所有商隊都認可的貨币。
商隊又将耆元帶往各處,又被各國貴族發現此物的便利,也開始兌換使用,接着又流入平民手中……
就這樣,耆元像血液一樣,以驚人的速度流到商國的每一個角落,沒有經過王室認證就成爲了人人認可的正式貨币。
精明之人很快就發現了耆元掠奪财富的功能,各國和各方勢力毫不猶豫的仿造、僞造。
一時間,市面上出現了海量的各種貨币和假币,就連王室也看的眼紅,也發行了一批比耆元還要鑄造精美的銅錢,因爲刻了‘帝辛’二字,被人叫做‘辛元’。
可惜,他們隻看到了銅錢的表面價值,沒有看出其價值内核,所鑄的貨币沒有實物支撐,随心所欲地鑄造和發行,有人願意接收才見鬼了。
于是這些獨自發行的貨币全都變成了沒用的廢物,包括王室的辛元,也沒有幾個人使用,最後全都當成廢銅賜給重臣了。
這些仿造者見世人隻認耆元,幹脆也不自己發行了,都厚顔無恥的開始僞造耆元。
絕大多數僞造者都是各個方國的官方和大貴族,他們毫不掩飾的做這種無恥之事,反正這麽多勢力都在僞造,耆國也不可能把僞造之人怎麽樣。
但是萬萬沒想到,哪怕僞造的耆元,都難以流通出去。
普通的小勢力鑄造的僞币,質量十分低劣,一眼就能分辨出來,形不成太大危害。
而大勢力僞造的耆元,其質量和耆元一般無二,要不是出于仿冒的目的,他們還可以造出比耆元質量更好的銅錢。
這樣的僞币非常難以辨識,很多人都被騙了,但是危害程度依舊被控制在很小的範圍内。
主要原因在于,使用耆元的最大的群體,正是各國的商隊。這些商隊的商人精明老練,眼光毒辣,哪怕仿造再好的僞币,也很難逃過他們的眼睛
商隊的交易過程中,會使用大量耆元,其中混入一枚兩枚假币未被識别出來也是正常現象,但若是大串大串的僞币,絕對不可能蒙混過關。
經過商隊的過濾之後,隻有少量僞币可以進入流通渠道,無關緊要,最後還有一道嚴密的過濾網,便是耆國的假币稽查機構。
如今耆國的特産,金紙、毛筆、油墨、書籍暢銷天下,幾乎所有商隊都會接觸到耆國的商品。隻要在耆國進貨,就必須使用耆元,而且還要接收僞币稽查隊的檢查。
耆國稽查隊非常專業,還有好幾道辨識程序,僞币幾無可能被漏掉,使僞币無法進入耆國套取物資。
商隊也會因此剔除掉自己手中的僞币,順帶提高自己的鑒别水平。很多商隊甚至會将自己手裏的耆元運來耆國鑒定,專門找稽查隊幫助篩除僞币。
發現僞币之後,耆國僞币稽查隊會調查相關人員,查出僞币的來源地,然後給予斷貨的懲罰。命令所有和耆國交易的商隊不準往該國輸入本國商品,否則也中斷交易。
爲了自身利益,商隊大都會表面遵守。雖然該國會從其他渠道獲得物資,但經過黑市交易和二手、三手倒賣之後,價格大漲,最終吃虧的還是他們。
制造僞币的國家不但僞币流通不出去,還被耆國的貿易a戰打擊了,都是叫苦不疊,想報複都找不到辦法,逐漸都放棄了這條歪門邪道。
因爲商隊和耆國對僞币的高抵抗力,各方勢力鑄造僞币的陰招再次失敗,幾乎所有人都不接受官方發行的耆元,而是從有信用的商隊那裏兌換。
有些商隊的信用優良,會主動篩查僞币,從不貪圖小利而以僞币騙人,他們不但得到了耆國的認可,也被各國之人所信任。
人們會以貨物在他們手上兌換真耆元,然後又可以在他們的商隊裏購買物品,不用擔心會拿到僞币。
這些商隊在各地逐漸充當了銀行的職能,進一步穩定了耆元的地位。
由此,仿造耆元僞币的風潮流行了沒多久,就很快銷聲匿迹了,市面上流通的大都是真耆元。
随着耆元被各國廣泛認可,人們開始大量儲備這種銅錢,尤其是大貴族之家,動辄就要成千上萬的吸納,使世面上出現了嚴重的貨币緊縮。
眼見流出去的銅錢收不回來,導緻了交易困難,各家商隊紛紛要求耆國擴大發行量。不隻是擴大,而是要大水漫灌,不然放出的多少都會消失在貴人家的倉庫裏。
鑄币司還是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沖動,要開印鈔機瘋狂印錢,又被聶傷嚴斥了一通,隻将每個月投向國外市場的五萬耆元增加到了十萬,就是爲了保持耆元的價值。
耆國發行的耆元總量雖然已經超過一百萬元了,但國内的耆元并不多,耆國官府手中的耆元更少,根本無力支付帝辛。
當然更不能拒絕,唯一的辦法就是瘋狂鑄币。但是一次性向市場上投入一百萬元,不用多說,耆元的信用一定會遭受重創,甚至可能導緻崩潰。
“該怎麽辦呢?”
聶傷頭痛起來,皺眉苦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