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貴人,截派和闡派到底有什麽矛盾,讓司徒大人都如此重煩惱?”
聶傷小心的探問吉光。
“不是我們截派招惹了闡派,是闡派那群自私野神不斷來尋我們的麻煩。”
吉光罵了一句,憤憤解釋道:“自商湯革a命以來,一直都是我們截派在支持商王室統禦天下,闡派甚事都不操心,隻是享受我們給他們帶來的好處。“
“這樣其實也罷了,神各有志嘛,我們要掌控局勢,他們要閑散安逸,各取所需,大家也都相安無事。但最近十幾年以來,闡派突然開始插手人國俗事,屢屢指責我們,幹涉我們行事,且有越鬧越大之勢。“
“我家主人和截派衆神巫邀他們談判了好幾次,詢問闡派到底想要什麽。如果也想幹預人國俗事,我們可以讓他們加入,分權給他們。”
“闡派卻辯解說,我們行事方式有誤,支持的商王室和玄鳥太過嗜血,有傷天和。因此阻滞了凡人之國的興盛,也就不利于衆神從凡人之中獲得好處。要求我們督促商王室改弦易轍,放棄供奉玄鳥和血祭之俗。”
“商王室供奉玄鳥,倡行血祭,已經幾百年了,怎麽可能放棄?他們真以爲玄鳥和商王室是沒用的傀儡,任衆神擺布嗎?縱使沒有截派撐腰,全天下也沒有哪方勢力能撼動王室。況且他們早不說晚不說,爲何現在突然提起此事?“
“啪!”
他一把将酒杯拍碎在案上,怒道:“闡派小人,分明就是嫉妒我們享用了更多更好的祭品,找這種荒謬借口,想從我們手上奪權!”
聶傷在一旁默默聽着,暗裏震驚不已。
他原本因爲東極君一門的關系,下意識的以爲闡派神靈都是心思惡毒的陰險小人。對闡派很是厭惡,一直把對方當成反派勢力看待。
相反,對截派卻印象頗佳,認爲截派雖然手段強橫,卻是一群光明磊落的好漢。
現在聽吉光一番言論,一下推翻了闡派在他心中的固有形象。
“原來闡派居然反對血祭,還在維護凡人利益,力求促進文明進步!”
聶傷心中各種滋味陳雜,不知該怎麽對待闡派神靈,一時有些呆了。
“那群野神,不識擡舉,以爲可以與我截派對抗。哼,早晚我們要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
吉光罵完,低頭一看,這才發現手被碎陶劃破了,眉頭微皺,舉着流血的手掌有些不知所措。
“快來人,給吉貴人裹傷。”
聶傷招呼了一聲,幾個仆人端着水盆和傷藥匆匆走了進來。
“洗掉血迹就可以了,你們的劣藥我不用。”
吉光吩咐一聲,把手掌在水盆裏洗幹淨,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竹管,将裏面的黃色藥粉倒在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了,又伸手任仆人給他包紮,
聶傷盯着他藥粉,問道:“這就是司徒大人賜給你的療傷神藥嗎?”
“唔。”
吉光用一隻手蓋上竹管,點頭道:“此神藥乃是世間最擅長巫醫之術的神巫岐姬所制,不論多重的骨肉之傷都能恢複。我就是靠着此神藥,才保住了一條性命。”
聶傷很是好奇,傾過身子想要看看,那鳥人卻怕被搶似的,迅速放進了懷裏。
“小氣娘a炮!”
聶傷悻悻的坐了回來,瞪了他一眼,又問道:“岐姬又是怎樣一位神巫?”
吉光對自己的行爲也有些後悔,詳細解答道:“岐姬乃是黃帝時的大巫岐伯的後人。他們一脈傳承了上古天神的醫傷巫術,數千年不絕,普天之下,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擅長巫醫之術了。”
“岐姬大人是一位清心寡欲的神靈,既不是截派,也不是闡派,和族人在花山隐居。可是後來卻被幾個闡派之神逼迫,要她交出巫醫之術。”
“岐姬勢單力孤,又不善戰鬥,自知抵擋不住,便暗中遷往殷邑避禍。誰想在半路上遭到不明身份的神靈襲擊,族人盡死,她也險些被抓了去。岐姬大人便怒而投奔我截派,最後成了王室十二神巫之一。”
“……這事做的,和東極君、李哪吒等人的德行一模一樣,定是闡派無疑了!”
聶傷對闡派神靈的情緒更加複雜。
以這些神靈的行事風格來看,分明是群陰暗小人。
但他們的行事目的,卻又是有益于凡人的,也和聶傷的理念大體相符,闡派主導凡間,凡人才能有一個更光明的未來。
而聶傷自己,偏偏又非常讨厭闡派,甚至和闡派有恩怨,讓他選擇支持這些神靈,實在難過心理關。
“嗨,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再多收集些信息再做決定吧。”
他索性不想了,繼續打問道:“與司徒大人交惡的,是哪些闡派神靈?”
吉光包好了手掌,警惕的叫道:“喂,你不要太過分,問這個就沒意思了。”
聶傷不悅道:“你到我耆國來請痋者,這消息周人都知道了,闡派神靈一定也能知道。他們不能把司徒大人怎樣,卻能拿我出氣。我當然要問清楚了,也好早做防備,免得死都不知怎麽死的。“
吉光猶豫了一下,還是搖頭道:“不行,這個涉及兩派機密,絕不能外傳,我不會告訴你。你再問,我們就沒必要談下去了。”
聶傷見他态度堅決,便不再逼問,神色遺憾道:“吉貴人和司徒大人給我惹來麻煩,卻不管我死活,呵呵,這就是你們截派的做派嗎?”
吉光面上歉意一閃,又嘲弄的笑道:“耆候,你未免太敏感了。你到底也是帝辛的重臣,闡派豈會因爲這點小事來殺你?呵呵,你如果真的被他們所害,請放心,我們截派一定會替你報仇的。哈哈哈。”
“哼!”
聶傷佯怒,拂袖冷哼道:“我真若有事,不用你們截派動手,帝辛自會請王室十二神巫替我報仇的。”
吉光笑道:“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王室十二神巫,其中有九位都是我截派之神。而這九位之中,也有一位是王室之巫,其他三位非截派神巫,也是王室之巫。”
“呵呵,你不想我們截派幫你,那麽,帝辛能請動的,隻有四位神巫而已。隻靠他們四位,可對付不了闡派,也報不了你的仇。”
“哦?你越說我越糊塗了。”
聶傷聽到了新的信息,精神一振,故作不解道:“截派和王室之巫到底是什麽關系?”
吉光自覺在智力上壓制了對方,心頭湧出了一股優越感,撇嘴說道:“這有什麽難懂的?真是。”
他搖頭晃腦的解釋道:“真正起于王室的神巫,如今隻有四位。他們都是商人王室血脈,是王室最重要的巫術力量。”
“其他八位,都是外來的截派神靈。”
“因截派神靈分布四方,各有私事,不可能一直守着王室。所以,截派衆神商議之後,便派出八位神靈作王室之巫,常駐王都,監督和配合王室行事。他們也不是固定的,隻保持八個神位,可以随時替換。”
“原來商王室隻有四位神巫啊,其他神巫都是截派的!”
聶傷恍然大悟,暗道:“截派太強大了,不過畢竟是外來神靈,各有所圖,容易分化,比起真正的商王室神巫好對付多了。”
他心頭不禁一松,繼續問道:“那……司徒大人,難道不是王室之巫嗎?”
吉光打量着手上麻布,得意道:“我家主人雖然不是王室之巫,但是身份卻比王室之巫還要重要。”
“王室之巫都是依靠玄鳥之力成神的,實力雖強,但隻有在殷邑才能發揮最強實力,離玄鳥越遠,實力就越弱。他們的弱點,決定了王室之巫隻能守護王都,無法奔赴遠方行事。”
“截派之巫則來自各方各族,手段各有不同,不會受這種限制。因此,十二位王室之巫的分工也不同,一方在内防禦,一方在外巡查。”
“而我家主人,也是子姓王族近支,但他卻沒有憑借玄鳥之力晉升神巫,而是在金靈神女門下修習神術成神的。”
“他既有王族之身份,被王室信賴,也在截派神靈中頗有威望。因此成了兩方代理之神,雙方都願聽他指派,日常神事俗事都由他處理。”
聶傷聽完,不禁感慨:“好個聞恕,如此雄才,又是神靈代表,不知子受如何與他相處的。兩個都是強人,最後的結局怕會很不好。”
他問吉光以何手段勸服蟲二,吉光笑道:“一個諾言,一件信物。”
“呵呵,當年我家主人和痋者相逢時,二人一起玩耍,甚是融洽。然後呢,哈哈哈哈!”
吉光說着,忍不住大笑起來,強壓住笑意道:“痋者與小司徒遊戲,從未赢過,輸了小司徒無數次,渾身寶貝都賠了個精光。”
“他無物可償,隻好許下諾言,說小司徒隻要以信物來招,他就會任司徒驅使一次。哈哈哈,我相信,痋者一定會信守承諾的。”
“……”
聶傷無語了,心道:“怪不得蟲二一直不想見聞恕,原來是心虛啊。他沒跟姜夏走,想是對方沒有出示信物,故意不提。呵呵,這蟲子,有點鬼心眼呐!”
又追問了一些神靈秘事,吉光再也不說了,隻能作罷。便答應對方如果蟲二醒了,第一時間帶吉光去看。
吉光談好了條件,便急不可耐的跟着仆從洗漱去了。
聶傷坐在席上沒有動身,思考着剛收到的消息。
照此看來,闡派神靈以反對血祭和玄鳥的理由,向截派神靈發起了攻勢。
要說他們是爲了凡人好,聶傷打死也不信,就如吉光所說,要真是如此,他們早就幹了,何須等上幾百年?
關心凡人肯定是借口,闡派一定是出于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才這樣做的。
這個秘密恐怕截派神靈都難以知曉,他更不可能知道了,暫時沒必要多想。
随着矛盾積累、沖突加劇,雙方最終會有一場生死大戰。聞恕這樣的身份都被闡派搞了,下面暗戰肯定更加激烈。他和耆國一定會被卷入其中,早晚遭到神靈的大舉攻擊。
目前的形勢是,聶傷親近商帝,所以天然就在截派的庇護下。在外人和闡派的眼中,耆國絕對是截派屬下最受重用的凡俗勢力之一,戰火燃到凡人之國時,闡派一定不會放過他們。
以聶傷的想法,當然不會給截派當炮灰,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中立,坐山觀虎鬥,然後待雙方兩敗俱傷再漁翁得利。
但這是不可能的,當騎牆派的後果隻會讓截派抛棄他,甚至成爲敵人。
而闡派更不會放過他,想想李哪吒那熊孩子做下的惡事,以及東極君的縱容,就知道會落得什麽下場了。
如此,耆國無依無靠,夾在兩派神靈之間,被兩方都厭惡,絕對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聶傷必須選擇一方勢力站隊。
站截派符合耆國的利益,也能獲得最大的利益,闡派攻擊耆國,截派也會派人來保護,更别說還有來自帝辛庇護。
無論怎麽看,他都應該選擇截派。
但是,闡派的理念又與他相和,二者都想要廢除血祭,移風易俗,聶傷更是在謀劃推翻商人,建立一個嶄新的王朝。
耆國早晚會和商王室撕破臉皮,那時他又需要闡派的力量來對抗截派。
如果雙方的沖突再推後幾年,等耆國積蓄了足夠的力量,開始肆無忌憚的擴張時,聶傷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闡派,闡派也不敢無視強大的耆國,定會同意合作。
但現下兩派神靈已經開幹了,耆國卻還不能和王室翻臉,闡派也看不上他,他隻能站在截派一邊。
打起來之後,耆國若與闡派結怨過深,以後就很難再結盟了。
“嗨,不管了。”
聶傷想得頭疼,拎起酒壺猛灌了一口。
熱酒下肚,酒精刺激之下,他心中忽然了悟,不禁慷慨自語道:“我爲什麽要依靠他人?我的清道人,不就是屬于自己的異能力量嗎?”
“截派闡派在明處,清道人在暗處。呵呵呵,隻要操作得當,說不定,我真能做那個得利之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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