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噜!呼噜!”
“吧唧!吧唧!”
聶傷擺了一席酒肉款待焦饒貴人,幾個小矮人趴在案幾上,像豬一樣狂吃猛填,一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
“呵,呵呵。”
土行蜣看的丢臉,往旁邊挪了挪,讪讪笑道:“這幫焦饒人不像我,在人國之中生活了幾十年,見過世面,懂得禮節。他們一直躲在山裏吃蟲嚼草,幾輩子都沒吃過這麽好的食物了。所以才……呵呵,侯主若看的煩,我就把他們趕走。”
“煩什麽煩?讓他們吃,誰還沒有挨餓的時候。”
聶傷不在意的笑道:“隻是要提醒他們一下,一下不要吃太多,會撐死的。”
“是是是。”
土行蜣連聲答應,轉過頭去面對同族時,一下變了一副嫌惡嘴臉,叽叽咕咕叫了幾聲。
小矮人們嘴裏手裏全是食物,眼神畏懼的盯着他,又偷偷瞅了瞅聶傷,依依不舍的停止吃喝。
土行蜣又喝罵了幾句,他們又歡喜起來,撐開衣領把案上的食物都掃進懷裏,這才滿意的抱着肚子打飽嗝。
“若非身上沒毛,你們就是一群猴子。”
聶傷心中發笑,問土行蜣:“土焦王和土焦智者又聯系你了嗎?”
土行蜣點頭道:“智者給我托夢了,說他們已經準備好了。隻是擔心我們這批人探出的路走不通,正在探索另外一條路,探明道路之後就會動身遷徙。”
聶傷道:“路上的确不好通行,可惜我無力幹預千裏之外的事情,隻能靠他們自己的智慧和運氣了。”
土行蜣也不笑了,憂愁道:“他們人太多,還有許多老弱婦孺,但願能安全趕到吧。”
之前土行蜣奉聶傷之名,再次返回江水以南的土焦國,告訴土饒王,鬥耆國願意接受焦饒人,勸他帶領全族遷往鬥耆國居住。
土焦王智商很高,很清楚焦饒人正處在滅絕的邊緣,知道投奔鬥耆國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而且他還是在人國中長大的,一直向往人國的生活。幾乎沒怎麽猶豫就下定了決心,要舉族遷移。
他和土行蜣去見土焦智者,智者自然也同意了。土焦國内部是不可能存在反對意見的,焦饒人野外生存能力很強,也不需要攜帶補給,想走随時都能走。
唯一的問題就是,怎麽才能安全走到鬥耆國?
土焦國和鬥耆國隔了近千裏,一路上有無數凡人國度和部落。幾乎所有凡人都把焦饒人當成野獸看待,見到就殺,即便不這樣想的,也會抓他們做奴隸。
數千人規模的焦饒人隊伍大舉遷徙,肯定躲不過凡人的眼睛,下場不言而喻。
鬥耆國力量有限,也不可能說服沿路所有部落放行,所有隻能靠随行的鬥耆國斥候和焦饒人自己想辦法,國内這裏盡量配合。
護送土行蜣的斥候隊伍裝成了往南方行商的商隊,一路上都在探查地形,了解民情,和沿途方國交流。大概确定了幾條路線,但都存在很大風險。
斥候隊長與土焦王仔細商議過後,最後制定了一個方案,準備先遷移一部分人探路,大隊其後再走。
于是,這支北方來的商隊在賣光了貨物之後,又做起了販賣奴隸的生意。
他們在虎方部落雇傭了兩百多名勇士,然後又在南巢國的幫助下渡過了江水,大張旗鼓‘進攻’焦饒國,‘捕獲’了五百多個焦饒人,最後押着這些矮人奴隸往北方販賣。
雖然大多數方國和部落都很少攻擊能給自己提供急需物資的商隊,但還是有很多又窮又壞又沒開化的部落以及野人,把商隊視作送上門的寶箱,專門盯着商隊搶。
北方商隊來時攜帶的貨物較少,車輛輕便,走的快趕的急,一路上躲着不安全的地方走。在劫匪們還沒集結之前就通過了危險地帶,隻遭到過幾次小規模的襲擾,沒有遇到大隊人馬襲擊。
可返回時卻隊伍龐大,臃腫不堪。風聲也很快就傳開了,許多劫匪都以爲他們是個肥的流油的大商隊,紛紛召集人手,準備大搶一筆。
商隊隻有兩百号人,怎麽都不可能千裏通關,幸好被押運的矮人奴隸犯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征,竟然幫助捉了他們的奴隸主一起作戰。
矮人足足有五百人,都是能戰青壯,十分擅長投矛和吹毒镖,依托叢林山地打遊擊戰十分厲害。并且他們的戰鬥方式和蟲族類似,悍不畏死,明知必死也毫不猶豫的發起沖鋒,很是難纏。
在焦饒人的配合下,兩百個人類勇士如虎添翼,把路上的烏合之衆打的抱頭鼠竄。
人手出現損失,商隊又繼續雇傭本地勇士護送。因爲财物已經用完了,便許諾到了目的地之後再給。本地人都不太相信,但還是有一些亡命之徒被重利所動,成爲了商隊的雇傭兵。
商隊一路作戰,終于打通了關,抵達了鬥耆國。
焦饒矮人來到鬥耆國,剛吃了一頓飽飯,還沒來得及緩口氣,立刻又被發給武器,帶進地底峽谷,幫助守井族人作戰。
商隊也隻歇了三五天,又再次動身往南方去捕捉焦饒奴隸。
一衆雇傭兵收到了豐厚的報酬之後,都大喜不已,對商隊的信譽無比信任,主動提出願意繼續給商隊打工。
于是商隊便帶着這群可靠的雇傭兵,又往土焦國而去。
不過這次的遷徙行動卻不容易了。
之前那些強盜被他們輕易打垮,非是實力不濟,而是太輕敵了。以爲隻是一支商隊而已,呼朋喚友一大群人,嗷嗷叫着就沖了上來,結果一頭撞上了硬茬子,才被打的稀裏嘩啦。
這一次強盜們吸取了教訓,得知這支商隊還敢再來一次,都振作起精神,調集人手,細緻籌劃,不把對方吃了絕不罷手!
一些安分的部落聽雇傭兵說獲得了豐厚酬金,以爲販賣焦饒矮人有巨額利潤,也都跟着動了賊心。想要插手焦饒矮人的貿易,或者幹脆搶了商隊的矮人奴隸自己販賣。
這樣一來,原本還算通暢的道路一下就被堵死了,斥候隊長、土焦王和土焦智者便不敢動了,一直猶豫着沒有出發。
焦饒人有心靈感應之能,可以感知到周邊的焦饒貴人。土行蜣作爲焦饒王族,更是可以在夢境中接受到千裏之外的焦饒神靈的傳訊,一直和土焦國保持着聯系。
不過這種傳信方式很模糊,隻能表達大略意思,且是單方面的,智者可以告訴土行蜣信息,土行蜣卻不能反饋。并且智者神靈的神力也有限,做不到時時傳訊,十餘日才能托夢一次。
所以耆國這邊隻能大概了解土焦國的情況,卻無法告知對方怎麽做。
“焦饒智者乃是神靈,他如果出手的話,事情一定能順利許多。”
聶傷思索着土焦國人遷移之事,不解道:“智者爲什麽不出手呢?”
土行蜣歎道:“智者年老力衰,随時都有可能死去。雖是神靈,其實力量也不強大,如今隻擅長預測前途吉兇而已,打仗什麽的,他也做不了。”
“不一定非要打鬥。”
聶傷又道:“作爲神靈,他一定識得其他神靈,并和其中一些有交情。你上次不是說,如今的焦饒王就是憑着智者的關系,才能到人國中遊學的嗎?他既然有人脈,何不動用一下,助焦饒族人遷徙?”
土行蜣想了想,答道:“神靈的事情小人不清楚,不過小人以爲……小人不認爲智者有什麽人脈。”
“這是爲何?”
聶傷失笑道:“是他性子太孤僻,所以沒有神靈朋友嗎?”
土行蜣搖頭道:“性子孤僻肯定也有關系,最主要的是,我焦饒人一向卑微,怯懦弱小,被人極端蔑視。不但凡人把我們當野獸,就連原形是野獸的妖怪、妖神也看不起我們。”
“哪怕焦饒智者是神靈,實力也不是很強,在其他神靈眼中,差不多就是凡人看普通焦饒人的态度。侯主你想想,這樣的情形下,智者能有人脈嗎?”
“……真是可憐啊!”
聶傷心有戚戚,很是同情那位焦饒智者。
土行蜣繼續說道:“智者能送焦饒王到人國遊學,其實隻是小的不能再小的小事而已,也不影響到任何凡人的利益,神靈們随口吩咐一聲就能做到,根本算不上人情。”
“但是整個土焦部落的遷徙,牽扯太大,凡人的阻撓也大,神靈們絕不會爲智者出手的。智者實在無能爲力啊!”
“那就算了,不要爲難智者了。”
聶傷擺擺手,說道:“你告訴智者,我非常敬重他和他的知識,隻要他能安全到達鬥耆國,其他都無所謂了。”
他的意思很明顯,整個焦饒國的重要性也不及一個智者,當初也是爲了能讓智者能到鬥耆國,他才同意讓焦饒國人來鬥耆國生活的。
土行蜣很聰明,一下就聽出了他話中之意,表情複雜的低頭想了想,又道:“可是小人無法将侯主的話傳給智者,隻能智者傳話給我。”
聶傷道:“這個不是問題,下次智者再給你托夢,我會讓國中的夢魇巫師幫你在夢中保持清醒,你就可以和智者對話了。”
“還有這種厲害的巫術?”
土行蜣驚訝的咂了下嘴,又急急說道:“智者還告訴我,他正在聯系另外一位焦饒智者。那位智者正是壯年,應該可以幫到忙。”
“哦?”
聶傷眼睛一亮,不悅道:“還有智者涉及,你爲何不早說?”
土行蜣一下趴在地上,回道:“不是小人要對侯主隐瞞,而是此事不一定能成,小人不敢亂說。”
聶傷喝道:“起來,好好說話。”
土行蜣坐了起來,撓着腮幫子說道:“那位智者就是小人對侯主提過的,我知道他洞穴所在的智者。”
“聽說這位智者脾氣性子古怪,脾氣也很暴躁,不願見人,非常厭惡被人打擾,隻想一個人獨居。”
“上次我曾經去找過他,結果被他打罵了一頓,連人影都沒有見到。土焦智者也和他關系不好,很可能說不動他。所以此事隻是建議,估計不會成。”
“盡量勸說吧。”
聶傷很想把那位壯年的焦饒神靈也弄到鬥耆國來,好歹能多添一份戰力。
打發走了焦饒貴人,他便來到政事堂繼續處理政務,一直忙到傍晚下班,才和衆官員一起到食堂吃飯。
自從女秧懷孕之後,他便每餐都回家陪自己女人一起吃,好幾個月都沒有來過食堂了。
今日官府剛把戰利和功賞全部派發完畢,衆高官總算忙完了,都很高興,相約到食堂聚餐。聶傷也被衆人的情緒感染,便命食堂準備上好食物,也和衆官員一起用餐。
主掌侯府飯食和官府食堂的庖臣石成,就是以前的賤奴老實人,已被聶傷賜名石成。
這石成見聶傷來到了食堂,很是驚喜,忙迎上去說道:“侯主,你好久沒來食堂了,我太想你了!”
聶傷瞅着他的兩隻油手在身上蹭,皺眉道:“胡說什麽?我雖然沒許久沒來食堂,但每餐都是你送來的,什麽想我不想我?”
石成笑道:“食堂是我的領地,你來我領地用餐,是來家做客,送飯給你,隻是送飯而已,在你屋裏我也不敢亂說話。嘿嘿,感覺不一樣的。”
“你這厮,越來越油嘴滑舌了!”
聶傷笑罵了一句,正要再問,烏鼬突然從後面走了上來,對石成笑道:“你這厮還在這裏多嘴,快去做飯,休要偷懶!”
說着便一把摟住石成的肩膀,硬挾着他帶離了聶傷身邊。
聶傷有些莫名其妙,扭頭看到身後一群高官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
原來他現在威勢甚重,人人都對他畢恭畢敬。唯獨石成這個家夥,不知真傻還是假傻,在他面前一直言語無忌。
衆官員早就看不慣他了,一個管理庖廚的小臣而已,竟然如此放肆,主君也不以爲意,簡直不成體統。
衆臣心理很不平衡,都把石成當成弄臣看待,很不喜歡此人。要不是每天都要在食堂吃飯,擔心被飯食裏吐痰,早就有人當面怼他了。
“一個有趣之人而已,看你們緊張的。”
聶傷心中苦笑,沒有到包間去,直接坐在大堂裏,衆官員一起吃喝,數十人喧嚷笑鬧,氣氛很是熱鬧。
聚餐将要結束時,忽見一人闖進大門,大笑道:“哈哈哈哈,耆候在設宴,我來的正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