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秧,我以前不是對你說過了嗎,不能總是窩在屋裏。”
侯府後院裏,聶傷正陪着自己懷孕的老婆散步,邊走邊說道:“養胎不是這個養法,要出來适當走動走動,多曬曬太陽,對你和孩子才好。”
女秧挺着大肚子,摟着他的胳膊抱怨道:“我也想多動啊,可是其他貴婦都不讓我動。說貴人不必像平民女人那樣,懷胎了還要勞作,導緻流a産甚多。必須靜下來養胎,不然會傷到孩子的。”
“我說這是你囑咐的,她們都不屑一顧,說你一個大男人,怎麽可能比女人更懂生孩子的事?都說這是你的第一個孩子,絕對不能出意外,非要我聽她們的,硬是不讓我出門。我一動就有一群女人攔着,生怕我出了磕着碰着。”
她無奈歎氣道:“她們也是爲我好,我不好發火,隻能聽她們的。唉,整天在屋裏悶着,簡直度日如年。”
聶傷不悅道:“我是男人怎麽了?告訴你,這天底下,沒有人比我更懂生孩子!”
“噗!”
女秧一下笑噴了,又怕笑的太劇烈動了胎氣,拼命忍着,嘴唇緊閉不敢說話,隻用一個手指指着他,威脅他不要惹自己發笑。
“哈哈哈,我個開玩笑。”
聶傷大笑一聲,輕怕她的後背,說道:“貴婦們不讓你出門,你還帶兵上陣?”
女秧緩了口氣,正色說道:“那是國事,非是私事。家國危亡之際,我還管她們願不願意。”
“該動的時候你不動,不該動的時候你非要動。”
聶傷責備一句,又道:“不要理會那些婆娘,聽我的就是了。不止這事,以後有任何疑惑,不要自己亂想,都按我說的做。相信我,你男人從不犯錯!”
“沒見過你這麽自大的人!”
女秧嬌斥一聲,緊緊抱住他的胳膊,把頭也靠了上去,靜了一會,又語氣古怪的說道:“洛望子來看過我好幾次,對我直誇她孩子生的強壯,還嫌棄我肚裏孩子長的慢,是凡人之胎,不如她孩子血脈高貴。”
她一臉不爽的說道:“哼,那女人,就是嫉妒我,故意來氣我的。”
“你和那洛望子怎麽老是糾纏不清呢?”
每次談到孩子的話題,總會出現這個洛望子。
聶傷很是無語,停下腳步,神情嚴肅的說道:“那個女人是個瘋子,非常危險,你千萬不要再和她來往。”
女秧委屈的說道:“不是我找的她,是她主動來找我的,每次都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我房裏,非要和我說話。我煩的要死,又不敢趕她,隻好讓她唠唠叨叨的不停說。”
聶傷想了想,問道:“她還和你說了些什麽?”
女秧道:“隻是孩子相關的事。那洛望子的确瘋瘋癫癫的,對自己的孩子萬分驕傲,總想在人前誇她的孩子,貶低别人的孩子。可能因爲她沒有别的熟人,就不停來煩我。”
“另外,她好像真的很嫉妒我的孩子,說早知道她自己很快就有了孩子,就不把什麽什麽東西給我用了,一定留着給她的孩子用。”
“那瘋女人不會又打什麽惡毒主意吧?”
聶傷心中有些發慌。
聽這意思,似乎洛望子當初在給女秧賜子時,把一樣特殊物品用在了女秧的身上,所以才一直惦記着女秧肚子裏的孩子。
“難道她又想奪回去?這女人真是個大麻煩啊!”
聶傷一下沒有了閑情逸緻,在院子裏草草轉了兩圈,便把女秧送回屋裏歇着,急忙找來守衛侯府的内衛斥候隊長亢詢問此事。
亢道,内衛斥候密切監視着洛望子,洛望子身邊的人全都是斥候和他們特意安排的眼線,目标的一舉一動都在監視之中。
此女這兩個月一直呆在自己的住處,幾乎腳不沾地,吃喝拉撒睡全靠奴仆照料,從沒離開過屋子一步。
聶傷當然知道洛望子不會親自趕來,肯定是使用了幽熒幻影來到女秧房間的,便問侯府裏有沒有發現異常動靜。
亢隻是肉a身強大,雖然也耳聰目明,但對巫術和異能力量的感知能力非其所長,表示沒有察覺到異常,隻說蟲二大半夜出現過幾次瘋癫狀況。
衆人對蟲二發神經已經司空見慣了,沒有過于關注,隻是過去問了一下,見他不理人,也就沒有再上心。
聶傷心疑道:“蟲二那貨感應到幽熒幻影了嗎?爲何不出聲示警?”
他還在韋國時,幻影刺客吉光表示要來找蟲二。但回國一問,吉光并未現身,内衛斥候沒有發現過這樣的人,也問過蟲二,蟲二也說沒見到此人。
不管吉光爲何直到現在都沒有到鬥耆國,既然沒來,應該不是他驚動了蟲二,蟲二發神經一定其他原因。
“這隻老蟲子,讓他給我看家,幽熒幻影随意出入我女人房間,他是真看不見呢,還是裝作看不見?”
聶傷心中大罵蟲二不靠譜,大步來到蟲二所住的柴房。
門口蹲着一個流鼻涕的肮髒老奴,暗中還有一個内衛斥候守着,便喝問道:“你是哪個?蟲二呢?”
老奴急惶惶的跪在他面前不敢說話,内衛斥候急忙露面,說道:“侯主,這人是伺候蟲二的奴仆。”
“哦?哈哈。”
聶傷不禁失笑,問道:“蟲二也需要人伺候了?他那孤僻性子,最煩身邊有人看着,怎麽突然想起使用仆人了?”
那斥候禀道:“蟲二痋者快要冬眠了,卻又睡不着,整日昏昏沉沉,半睡半醒,十分痛苦。生活也不能自理,弄的污穢不堪,我們隻好找奴隸來照顧他。”
“冬眠了?”
聶傷這才想起來,蟲二是個不知一年有四季的三季蟲人,每到入冬前就會埋地冬眠。
“他去年十月中旬就冬眠了,今年怎麽快十一月下旬了,還沒有進入冬眠?不會有事吧?”
聶傷的心提了起來,很是擔心蟲二會出大問題。
蟲二太老了,像他這種老怪物,身體本身的壽命早就耗盡了,全靠異能撐着,一旦異能紊亂失控,往往便是暴卒之時。
聶傷不再多問,一把推開柴門走進柴房,卻見滿屋的幹草,根本找不到人,便命那老奴把讓人找出來。老奴在幹草裏亂拔了半天,總算把從蟲二從草堆裏翻了出來。
聶傷過去一看,就見蟲二雙眼緊閉,咬牙切齒,身子不時抽動,嘴裏模糊叫罵,好像在做噩夢一樣,和他以往冬眠時的死狗模樣大不相同。
“他還能醒過來嗎?”
聶傷看了一眼,立刻就感覺到了一股朽爛之氣,憂心的問道。
内衛斥候瞪了老奴一眼,老奴畏畏縮縮的說道:“痋者……呃,隻要到了中午,天氣暖和了,就會醒來一小會。”
“溫度高就能醒。”
聶傷立刻明白了,命人把蟲二擡到院子裏,放在太陽底下曬,又點起火來取暖。
“嗚……啊呀呀!”
蟲二感到了熱量,長長的呻喚了一聲,很快就睜開了眼睛,眼神迷茫的四下裏看着。
“額,是你這小子啊!”
他好半天才把視線凝聚起來,認出了聶傷,有氣無力的說道:“我好像好久沒見到你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唔,天氣好像暖和了,是不是春天到了?呼,我終于睡過這個難熬休眠期了。”
“主、主人,不是春天,是冬天。”
老奴小心翼翼的提醒了一句。
“什麽,還沒到春天!”
蟲二失望不已,瞅了瞅老奴,忽然又大怒,大罵道:“你這老東西也敢騙我,秋天過去就是春天,哪有什麽冬天?”
老奴吓的縮到一邊,幾個侍衛都嘴角直抽,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是我把你叫醒的,不要責罵下人。”
聶傷沒心情和他争辯,看到他綠色的瞳孔變得棕黃,就像草葉枯了一樣毫無神采,越發擔憂,說道:“聽說你不能順利冬眠,這是爲何?”
蟲二蜷縮在地上,扭動着身子,痛苦的說道:“我感覺渾身無力,身體燥熱,困得要死,就是睡不着。睡着了也是半夢半醒,一直在做夢,很真實的夢,一驚一乍的,擾的我神魂困倦,難受的要死。”
聶傷仔細觀察了他一番,見草衣裏面隐隐有痋蟲在蠕動,還很活躍的樣子,便又問道:“你身上的痋蟲怎麽不跟着一起冬眠?是不是它們出了問題?”
“當然是痋蟲的問題,這還用說。”
蟲二龇牙咧嘴,不耐煩的說道:“我之所以要休眠,就是因爲痋蟲要休眠。如今它們中的一些躁動不安,有些想睡覺,有些不想睡,所以才把我搞成這個樣子。”
聶傷彎下腰,凝神細看那些活動的痋蟲,見它們和旁邊停滞不動的蟲子顔色不太一樣,都是鮮豔的紅色,很是可疑。
“難道是我身上長觸手那次,痋蟲吞噬了由玄鳥和真龍血氣形成的觸手,發生了變異,變成了不需要冬眠的蟲子?可那是去年秋天的事情,那年冬天怎麽不見發生這種狀況?”
他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蟲二,蟲二翻着白眼,嘲笑道:“我可是痋者,蟲子也是我身上的,你知道的,我怎麽可能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那群痋蟲變異了,比其他痋蟲都能耐寒,去年的時候,我隻要一動心念,就能讓它們安睡。但在今年,這幫小崽子竟然不聽我的命令了,死活不肯睡覺,快要折騰死我了。”
聶傷神色凝重道:“這麽大的事,爲何不告與其他人知道?這裏有很多可以信任的同伴,都可以幫你想辦法的。”
蟲二撇嘴叫道:“我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你們能有什麽用?哼哼,天下間還有比我們痋者跟了解痋蟲的嗎?”
“你這厮,休要小看天下人!”
聶傷呵斥一聲,冷笑道:“論起痋術,也許沒人比得上你,但我鬥耆國多的是聰明才智之士和巫師,大夥一起商議,未必肯定比你一個人瞎想有用。況且從旁人眼中看你之疾,或許能發現你疏漏的地方。”
“我才不……”
“不要說啦!”
蟲二還要嘴硬,聶傷已經不耐煩了,大喝一聲,不容置疑道:“你要立刻到祭所去,接受巫師們的檢查!”
他說完,又好聲勸道:“我從你身上聞到了一股濃重的死氣,你再不聽話,很可能熬不過今年了。”
“啊!我、我要死了嗎?”
蟲二驚的牛眼圓睜,一下坐了起來,抓耳撓腮的自語道:“沒想到我竟然也有殒命的一天。唔,這段時間我的命蟲的确不太對勁,我從來沒有這種感覺,看來是真的要死了。”
“死?死是什麽滋味啊?死了好像什麽都沒有了,靈魂會陷入一片黑暗,身邊什麽都沒有。嘶,太吓人了!”
他打了個寒戰,眼神慌亂至極,忙點頭道:“好好好,我去祭所。你們一定要救活我,我還沒活夠呢,我不想死!”
“祭所衆巫知識淵博,還有曾經的王室之巫,巫術非常高明,隻要你老實配合,應該能活下去。”
聶傷安慰了他一句,對手下一擺手,侍衛趕來馬車,把蟲二擡進車廂。
“哦,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告訴你。”
在馬車要動時,蟲二忽然說道:“那個瘋婆娘的幻象來過幾次,都被我發現了。我見那幻象不能傷人,你婆娘和瘋婆娘聊的很開心,我自己又乏的緊,就沒有管她。”
“她要是再來,你不要驚到她,叫你那大肚子婆娘也不要緊張,就當看到了月影,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不會有事的。”
“……你就不會通知其他人一聲嗎?這貨真是靠不住啊!”
聶傷暗暗吐槽,一揮手,馬車便載着蟲二往西山祭所去了。
目送蟲二遠去,聶傷也上了車,準備到東城外的洛望子隐居處探問一番。
戎車行到山間小道上,一顆柳樹折了半截,正好倒在路上。
侍衛們急忙上去搬樹,可是那樹幹還有半截連着,斷折處又在一丈多的高處,拽也拽不下來,砍又夠不到,半天沒能移開。
“哈哈哈,要我幫忙嗎?”
一個侍衛正要爬上去砍樹,就聽林子有人大笑,然後便見一道青光激a射a出來,像利刃切泥一樣,輕松抹斷樹幹,又疾速轉了回去。
侍衛們見那青光鋒利無匹,都大驚失色,急忙拔出武器圍在聶傷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