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軍興沖沖趕到宿國來撿便宜,誰料鬥耆軍竟然主動出砦來迎戰。
彭軍主将看清對面是聶傷和鬥耆軍主力,頓時驚疑不定,不敢接戰,急忙紮下營寨往北方打探消息,結果大吃一驚。
澤西聯軍兵怎會如此沒用!
僅僅兩日,八千大軍就被打成了廢渣。用‘兵敗如山倒’都不能形容他們如何廢柴了,簡直就是一灘爛泥!
彭将收到情報以後,不禁破口大罵。
這個戰略是幾國共同謀劃的一盤大棋,彭軍的作用是把鬥耆軍民兵主力牢牢牽制在宿城,摧毀鬥耆國主要還靠澤西聯軍。
如今盟友潰敗,彭軍要獨自面對宿城的堅固防線還有回援的鬥耆國主力,五千人全打光了都不一定能打下來。
整個行動已經徹底失敗了,這仗沒法打了,是繼續在宿國待機呢,還是撤兵回國?
彭将失望不已,對眼前戰局猶豫不定,又不想承擔無功而返的責任。隻能暫且駐着,派人回國詢問,讓國中的大人物們決定行止。
宿城這裏,聶傷吓阻了彭軍,一面布置防禦,一面處理國内政務,同時又關注着水軍戰事。
水軍統帥危将不斷發回戰報,稱攻打微軍水寨的戰鬥進行的異常艱難。微軍依托地利頑抗,鬥耆軍傷亡慘重,但也取得了很大進展,不日就能大破之。
聶傷聞訊冷笑。
他在水軍中有很多耳目,據這些密探回報,微軍的抵抗并不激烈,鬥耆水軍也稱不上傷亡慘重。
隻是水軍多爲臨時征召的漁民,接船厮殺可以,卻打不了攻堅戰,出現了很多怯戰罷戰的行爲。
危将指揮不動,又怕逼反了這些漁民水賊,隻能勉力圍攻,遲遲沒能攻破敵營。這貨怕聶傷得知真相後震怒,所以才謊報軍情。
不過形勢還是有利于鬥耆水軍的,微國水軍沒有外援,已經膽寒了,滅亡是早晚的事。
在聶傷來到宿城的第三日,終于收到了危将的喜報:鬥耆水軍猛攻兩天兩夜,攻破了微軍水寨,将微軍在巨野澤裏的水上力量全部殲滅!
聶傷假做不知他耍的心眼,派人去鼓勵了一番,把軍職爵位還給了他,命水軍即刻開來宿城。
發出命令之後,聶傷又發宿城内所有兵力共五千人,逼近彭軍營地,親自來到對方門口邀戰。
這次距離很近,彭将看的清清楚楚,對面統帥肯定是聶侯傷,軍隊也是鬥耆軍主力無疑,絕對不可能是假扮的!
他深知聶傷智勇雙全,乃是無敵之名将,鬥耆軍又兇悍無比,不禁膽怯,不敢出營對戰,龜縮營裏全力防禦。
聶傷耀武揚威一番,懾住敵軍後便收兵回營。
是夜,大量水軍船隻抵達了宿城水城,兩千鬥耆軍主力悄然登船,摸黑往南方駛去。
……
宿國南方百裏之外的靠水大路上,挨近成國邊境的地方,一支旗幟駁雜的軍隊正在行軍。
從服色上看,這支軍隊由四部分組成,每部皆五百人,再看旗幟,分别是任、成、薛、邾四國之軍。
四國聯軍開至一片密林,忽然鼓聲大作,伏兵四起,不知有多少敵軍殺了出來。
聯軍還是行軍隊形,一線長蛇陣無比脆弱,軍士甚至連甲胄都沒有,瞬間就被伏兵沖散。
成薛邾三軍扭頭就逃,伏兵将之逐走後也不追趕,都回頭來圍殺最前方的任軍。
任軍被圍成了好幾個戰團,軍士亂哄哄擠成在一起,毫無反抗之力,很快就被殲滅。
“可惜這次不是任椎領兵,讓那厮逃過一劫!”
聶傷抓來統兵任将,問起任國之事。
那任将是任椎親信,也是一直追随任椎的領地屬臣,對主子十分忠誠,犟着脖子不說話。
聶傷在他面前連續斬殺了十幾個俘虜,并威脅要殺死全部被俘任兵之後,任将終于開口了。
其實任國發生的事也不是什麽秘密,很快就會流傳開來。他不說鬥耆軍也能打問的到,沒必要因此讓手下屬兵白白送死。于是便将整件事情備細道出。
原來此次幾國共伐鬥耆國的謀劃,本來是沒有彭國參與的,純是澤西幾國的打算。
任椎這厮不知從哪聽到了風聲,異常敏銳的從中發現大好機遇。
他急忙趕赴彭國遊說,勸道:倘若彭國參與伐耆之戰,與澤西大軍南北兩面夾擊,必能輕松重創鬥耆國!
這貨作爲鬥耆國的盟友,竟然沒想着幫鬥耆國,而是毫不猶豫的出賣鬥耆國從中謀利,可謂無恥之極。
彭國聽完他的遊說之詞,也認爲這是滅亡鬥耆國的大好機會,唯一擔心的就是任國人會不會斷了自己的後路。
這個時候,任椎終于道出了自己的目的:隻要彭軍助他消滅合荷任臼母子,讓他能執掌任國。他不但保證彭軍的後路安全,還願意全力支持彭軍。
這貨爲了取信于彭人,把自己的幾個子女全都送到彭國做人質,赢得了彭國人的信任。
站在彭國的立場上,他們雖然想繼續維持任國的分裂局面,但對鬥耆國更加忌憚和痛恨。
任國已經衰落了,短時間内無法重振實力,有的是時間慢慢削弱之。而鬥耆國卻在快速崛起,錯過這次機會之後就很難壓制住了。
兩相比較之下,他們最終答應了任椎的要求。
彭國人議定後,立刻遣使往澤西三國聯絡。
那三國正愁沒有力量在南方牽制鬥耆軍,己方哪怕是偷襲,在汶北也會面臨很大的阻力。彭人此來,整個計劃就完滿了,當即便同意了。
其實彭國也可以選擇任臼,但是那對母子明顯沒有任椎的魄力,更沒有能力在短時間内吞掉任椎,于是就被彭人賣給了任椎。
任椎回國後,故意挑起了兩方争鬥,彭軍又來勸和,在二者間持軍以待。
任椎沒有立刻發動計劃,先是假做求援,想把鬥耆國南線軍隊引到任國來吃掉,沒有得逞之後才開始攻擊任臼。
那任臼怎是兩方的對手?被逐出國城,與母親合荷以及衆多合家人往西南方逃了。任椎就此入主任城,掌控了任國大局。
等到出兵鬥耆國,彭軍沒讓他來助戰,這厮卻想分一杯羹,可是國内形勢緊張,抽不出多少人手。于是隻派了五百人,和三個附屬國一起組隊來刷鬥耆國。
“呵呵,任椎,我還是太小看你的惡毒了。”
聶傷聽完冷笑起來,命那任将給任椎帶個口信:
爾母婢也!不值一提!汝後母荷蛇蠍心腸,椎兄青出于藍,合荷甘拜下風矣!任氏一族,皆如此乎?傷再遇椎兄,定要剖a腹一看,爾心腸是紅是黑。
将那任将割了雙耳放走之後,鬥耆軍帶着俘虜緩緩北上,往彭軍身後逼來。
彭将見後路被斷,前方還有無數鬥耆國人源源不斷的開赴宿城,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将會陷入絕境,果斷撤營投東南大路去了。
四國伐耆之戰,就此結束。
……
“侯主,雖然汶北傷亡了一千多人,還有無數屋舍被毀,但被擄去的人口财貨牲畜又奪了回來。以此次戰争的規模來看,損失其實并不是很大。”
侯府大堂内,衆臣齊聚。聶傷高坐尊位,國宰鄖丁端坐在他左手首位,手裏拿着一卷黃紙,正在大聲彙報。
“以上是損失。我方戰利極多,俘虜散布各處,辎重堆積成山,現在還沒有清點出來。不過初步估計,約抓了七千澤西俘虜,糧草三百車,牛馬五百頭,戰車三十餘,兵器甲胄及各種器械無算。”
他念完黃紙上的數據,擡頭看着聶傷,喜滋滋的說道:“還有侯主在河北的戰利,沒來得及運回來。對了,還有世子受賜給侯主的獎賞,想必也是一筆巨财。”
“這些都算在一起的話,呵呵呵,我們鬥耆國的财富至少能翻一番!”
“嘿嘿嘿。”
“哈哈哈。”
廳内諸臣聞言喜笑顔開,都忍不住笑出聲來。
聶傷手肘拄在案幾上,以拳托腮,沉思了一番,吩咐道:“此番汶北遭襲,是我等官員之失。官府要大力赈濟受災國民,所獲戰利,要多分他們一些,保證災後生計不比受災之前更差!”
“是。”
衆臣不敢再笑,一起應聲,同時恭維道:“侯主仁慈。”
聶傷直起身來,見衆人神情凝重,不由笑道:“諸位都做的很好,汶北之失錯在于我,大夥都是有功的。”
“呵呵,世子受登臨帝位已成定局,新帝必會重賞我等。他可能給不出太多财物,爵位倒是可以随意發放。我之爵位已是侯爵,不能再升,你們卻都可以升爵。”
“說不定我們之中還會出現幾位子爵呢。就算沒有王室封爵,我聶傷也會給諸位升官升品!哈哈哈哈!”
衆人都精神一振。
有聶傷這個強主在頭上,王室封爵對他們沒有太大意義,不過升官升品可是能得到切實好處的。大夥都在官府當官,追求的不就是這個嗎?
“世子受會給我什麽好處呢?”
聶傷對王室的封賞也很是期待,略有些亢奮,忍不住站起身來,高聲說道:“想不到我這侯爵就到頭了,以後不論立下多大功勞都不能再封,着實讓人心有不甘。”
禮部中官季鹹解說道:“據我所知,商初有‘公’之封爵,後來便廢棄不用了,以侯爵爲最高。世子受登基後,定會大賞諸侯,不知他會不會新置公爵。”
他看着衆人,撫須笑道:“要不,我們提醒他一下。”
“對對對,正該提醒!”
“侯主立下如此大功,卻不能升爵,着實委屈。”
“世子受性情豪雄,不拘一格,隻要點醒一下,他一定會封侯主爲伯爵的!”
衆臣聞言都激動起來,七嘴八舌的議論。
若聶傷真的封了公爵,他們就會是殷商的第一批公爵之臣,榮耀無比。
“不可,萬萬不可!”
常年出使各方的吏部中官費老發言反對。
衆人不解,一起望向他。
“爲何不可?”
馬屁精仲柏立刻發難叫道:“難道費老以爲,侯主之功,不配封公爵之位嗎?”
費老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對聶傷拱手道:“侯主對世子受之功,别說一位公爵,就是升兩個公爵都夠了。但是此話不能由我們來說,否則會讓世子受多想,以爲我們恃功而驕。”
“哦,對對對,費老所言有理。”
衆臣恍然,仲柏追問道:“那該讓誰去說呢?哼,誰會爲他人之爵進言呢?”
費老轉過頭去,看也不看他,對其他人笑道:“我認識一些他國之人,也有些交情,讓他們出口建言,不是難事。”
“不要直接提侯主之名。”
鄖丁又補充道:“爲世子受立下大功之臣還有幾位,可以提這幾位。比如那位霍伯,其功可以直躍兩級而爲公爵,提他最合适。”
“好,就這麽辦。”
聶傷毫不隐瞞自己的野心,對費老道:“此事就拜托費中官了。”
“下臣一定做好。”
費老拱手接令,瞅了仲柏一眼,昂首微笑。
“諸位,帝位争奪還未結束,你們就商議起封爵之事,豈不可笑?”
一片歡聲笑語中,刑部中官苦庚突然大聲斥責。
這位嚴肅的中年人掃視了一圈,嗤笑道:“諸位與其在此幻想世子受繼位之後的好處,還不如多想想如果世子啓登基,我們該如何應對。”
他的話就像潑下一盆涼水,廳内頓時鴉雀無聲,衆臣都偷眼瞧着聶傷,堂内氣氛變得怪異起來。
“你、你……你這厮……”
仲柏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駁斥道:“侯主的判斷什麽時候錯過?他說世子受能赢,世子受就一定能赢。你不要在此擾亂人心!”
“你這佞臣,不安心政事,整日隻想讒言媚上!”
苦庚怒喝一聲,拂袖扭頭,道:“我等正人君子,不屑與小人多費口舌!”
仲柏臉色脹紅,一下跳起來叫道:“你說我是小人?你這個……”
“不要吵了!”
聶傷喝止二人,對苦庚道:“你說的在理。不過,你要相信我,世子受絕無可能會輸。”
苦庚皺眉道:“水落石出之前,誰也說不準。”
“哈哈哈哈,好個耿直之人!”
聶傷大笑一聲,從身後招來一個斥候,說道:“把你剛從西方探到的消息告訴諸位大人。”
那斥候上前幾步,對堂内衆人拱了拱手,說道:“周國出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