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耆軍主力的突然出現,讓澤西聯軍全軍震動,軍心惶惶。
别看他們軍勢雄壯,内心裏其實對兇悍的鬥耆國人畏懼三分,也就偷雞成功才氣勢如虹。聽聞對方主力返回,頓時士氣大降,全軍上下都忐忑不安。
更慘的是他們的陣型十分不利,幾路軍隊都面向東南方向攻擊,背後沒有布置一兵一卒的防禦。
而且軍隊還分成了好幾路,四千人圍困大澤城,兩千封堵馬山關,兩千人攻略汶北其餘二鄉,并四處搶掠。隊伍如此分散,根本來不及集結力量迎戰!
三國主将又驚又疑,都想不明白鬥耆軍是怎麽渡過大河的。
這次伐耆行動,最最核心的要點就是遏制鬥耆軍主力返回。三國爲此做了非常完善的布置,不但派出了所有微國水軍封鎖大河,還在大河南岸也構建了好幾重堅固防線,封堵了鬥耆軍主力的一切回援路線,堪稱滴水不漏。
但鬥耆軍還是從天而降般出現在北方河邊!
前線和後方爲什麽一丁點風聲都沒有聽到?哪怕早一天傳來消息,他們也有時間組織防禦。
微國水軍到底在做什麽?都死光了嗎?就算真的死光了,鬥耆軍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抵達呀?
難道有神靈相助?
幾人面面相觑,臉上露出恐懼之色——他們最近都聽到了一個流言,說在桑雞渡之戰中,河神現身,幫助鬥耆軍擊敗了曆軍!
無論如何,鬥耆軍主力已經到了身後,容不得他們猶豫。
大澤城下圍城部隊立刻撤圍,隻留五百人監視城内,其他三千多人全部回頭迎敵!
雙方在城北四十裏外相遇。
兩軍對圓,澤西聯軍兵馬多出一倍,都還有十餘輛戰車,陣容龐大,軍械精良。
鬥耆軍滿身征塵,全員都是步兵,隻有不到兩千人,陣型非常單薄,但卻擺出了進攻的錐形陣。
雙方人數相差懸殊,氣勢卻反了過來。聯軍士氣低迷,士卒面有憂色,鬥耆軍則戰意高漲,怒氣沖天,人人都似狂暴的猛獸!
日上竿頭時,戰鬥開打。鬥耆軍直接發起了總攻,一個沖鋒就擊穿了聯軍中軍,斬将奪旗!
聯軍大潰,潰兵往大澤城方向拼命逃竄。鬥耆軍一路追殺,趕至城下,見城内民兵也殺出城來,正在攻擊敵營。
兩方會師,聲勢浩大,将敵營圍住猛攻。困守營寨的聯軍不過千餘殘軍,膽顫心驚,無力抵禦。守将見大勢已去,開門投降了。
聶傷被仲柏等人迎進城中,安撫民衆,向各地發去自己回來的通報,命各處堅守,大軍不日便能破敵!
他最擔心的是費盡心力建立的衆多工坊被破壞,視察民情的時候重點檢查了各家工坊。
見城内工廠完好,工人傷亡也不大,城外的私營工坊雖然被毀了房舍,但是生産資料沒損失,不禁大大松了口氣。
聽了仲柏等人的彙報,得知敵軍見大澤城防守堅固,并沒有硬攻。隻是圍住大澤城,打算等其他兩路掃清汶北,彭軍也抵達之後,再合力攻城。是以城頭戰鬥不是很激烈,工人才沒有出現太多傷亡。
水軍統領危将聞訊也急忙趕了觐見。
聶傷對他的疏忽大意很是不滿,嚴厲訓斥了一番,撤去他一切官職和封爵。命他戴罪立功,率領水軍全軍北上,圍剿微國水軍。不惜一切代價,務必要在彭軍到來之前将微國水軍全殲!
卻說危将自被微國水軍偷運兵馬過澤之後,就知道自己犯下了滔天大錯,心中惶恐不安,想将功補過,發瘋一般攻擊微國船隊。
可是一切都晚了,對方已經把主力部隊和足夠的辎重運到大澤以東了,船隊也撤回了本國水寨,鬥耆水軍的攻擊對戰局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危将打不下水寨,急病亂投醫,又糾集了整個大澤的漁民,對三國的沿岸地區瘋狂襲擾。
可這個時節農田裏早沒有作物了,各國都把澤邊國民撤走了,隻剩一片空地,根本就不怕鬥耆軍的折騰。
危将的圖謀再次落空,空有一身力氣卻打不到人,隻能配合各方防守水面、運輸糧草。眼看自己不能立功了,急的嘴上起了一串大泡。
就在這時,聶傷王者歸來,舉手投足間扭轉了局勢。危将得到消息,卻面色灰白,以爲自己徹底完了。
他滿心惶恐來見聶傷,沒想到聶傷還是給了他一次機會。
危将的心頓時活了過來,高聲應命,暗自發狠,就算鬥耆水軍死傷大半,也要把微軍水寨攻下來!急忙奔出大澤城,率領全部船隻氣勢洶洶往西岸而去。
其實他把任務難度想的太高了,聶傷也不是因怒亂命。
先前鬥耆水軍攻不下微軍水寨,是因爲對方水寨占據了地利,岸上還有近千微國陸軍配合水軍作戰。而且微國國内穩定,随時都有無數人力物力支援,所以幾乎不可能将之攻破。
如今形勢已經不同了,微軍大河水軍幾近全軍覆沒,膏魚國人在河面上沒了對手,可以任意來往。
他們得到聶傷指示,大肆騷擾微國沿河村邑,微國北方狼煙四起,不再安穩。
同時世子受遣出的曆國軍隊也快到了陶國邊境。三國聞訊之後,必将全國恐慌,不得不征集大軍、集中全部國力前往應對,守衛水寨的微國陸軍也肯定會被調走。
如此,微軍水寨已經勢單力孤,在沒有外援協防的情況下,他們根本不是鬥耆國水軍的對手。危将此行,必能大獲成功!隻要微國水軍被消滅,鬥耆軍就可以随時出現在微國的土地上!
隻在大澤城休整了一夜,第二日天還沒亮,聶傷便率領主力出城,直往馬山關撲去。
沒想到剛到的汶水鄉境内,就見無數澤西潰兵争先恐後的逃了過來。聶傷沒有縱兵趕殺,隻是命人捉來幾個敵兵詢問情況。
原來鬥耆軍主力返回,大澤城戰敗消息傳到了馬山關這裏,負責堵截都城縣民兵的陶将吓的魂飛魄散。
他們所在的位置地勢狹小,沒有騰挪空間,優勢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劣勢時就是死地。若遭到前後夾攻,被堵在沼澤地裏一個人也别想逃出去!
陶将知道帶着部隊絕對逃不掉,便連夜棄軍而走。滿營軍士直到淩晨時才知道消息,頓時炸了營,像羊群一樣往西面奔逃。
馬山關裏的都城縣民兵見狀,也及時殺出關口,于後緊追不舍。
聶傷聽完笑了笑,立在道上看着潰兵逃走,等待都城縣民兵趕到。
汶北夾在大澤、大河、濟水、汶水之間,沒有船隻接應的話,這些潰兵就是甕中之鼈,早晚要被抓到。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并不急着抓捕。
不一會,就見東面道上馳來三輛戰車和一大群騎兵,當先戎車上跪坐着一個唇紅齒白、英姿飒爽的女将。這女将身材瘦小,卻挺着一個大肚子,顯然是個孕婦。
那女将到聶傷又驚又喜,大聲叫道:“傷,你真的回來了!”
叫完之後,看到聶傷臉色陰沉,又無比慚愧的朝聶傷低頭拱手,正色說道:“秧乃都城縣民兵主将,沒能突破馬山關敵軍營壘,誤了國事,望侯主恕罪!”
此人自然是侯婦女秧。
話說她一向剛強,也擅長軍事,隻是自嫁給聶傷以來就沒有再參與過戰鬥。聶傷擔心她的安全,也從來不讓她到戰鬥第一線去。
盡管沒有指揮過大軍,但她對自己的軍事才能一直很自信,認爲自己隻是沒機會,不然的話,也肯定是一員名将。
這次軍情緊急,她不顧有孕在身,雄心勃勃的想要像自己男人一樣力挽狂瀾。誰想竟然被敵軍迎頭一棒,堵在馬山關裏寸步難行。
這時她才知道聶傷取得的戰績是多麽不容易,才知道聶傷如何出類拔萃,相信聶傷如果在這裏,一定能輕松破局。不由得更加佩服自己男人了。
“你這蠢女人!不知道自己懷着孩子嗎?”
聶傷見面一句好話沒有,直接大聲喝罵:“萬一出了意外,便是大勝也似大敗!難道國中沒有良将,非要你一個孕婦出戰不可?”
女秧其實已經後悔了,但是不攻下馬山關敵營她心有不甘,隻好硬挺着堅持。
她也知道自己會被聶傷責罵,早做好了心理準備。饒是如此,也忍不住抽泣起來。
“都是我等無能,才讓侯婦冒險,侯主莫要責怪侯婦啊!”
周邊衆将急忙伏拜,一起爲女秧求情。
“傷,你太沒人情味了吧?”
一片驚惶的求情聲中傳出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聶傷聞聲看去,就見出聲的是女秧身邊的車左武士,一個膘肥體壯,滿臉橫肉的壯婦。
那壯婦一身重甲,一手持盾一手拎着根大棒槌,對聶傷抱怨道:“主人挺着大肚子來打仗,你不疼她還罵她,哪有這樣的道理?”
“熊女,莫要多嘴!”
女秧見她給自己添亂,顧不上哭了,急忙小聲喝止。
“這野人婆娘,整個鬥耆國敢跟我如此說話的,就她一個糊塗蟲了吧?”
聶傷瞪了熊女一眼,對她喝道:“你立刻帶秧回去修養,不準再出府一步!”
“好,我這就回去。”
在大軍面前女秧知道不能耍性子,必須要維護男人的權威,低眉順眼的答應了,命令禦手掉頭。
“主人,你……”
熊女還要啰嗦,被女秧用劍鞘在腰上使勁捅了一下,這才閉上嘴乖乖走了。
等女秧走遠,聶傷才安慰衆将道:“是侯婦任性,不怪諸位。”
衆将都舒了口氣,暗道還是侯主好,在一個孕婦手下當差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聶傷揮鞭下令:“爾等兵分兩路,一路搜捕潰兵,不要放走一個敵兵,一路速去救援汶上,扶乙那裏人少,肯定很艱難。”
衆将領命而去。
擊敗馬山關敵軍之後,汶北腹地再無敵患,敵方潰兵雖多卻無組織,各處民兵足以将之圍剿殆盡。
主力大軍不在汶北縣停留,折向南行,往宿國行軍。
路過汶水鄉城時,順手趕走了敵軍,解了小城之圍,又會見了鄉長公吳。
聯軍偏師的攻擊重點就在汶水鄉,公吳這段時間又是守城又是襲擾、牽制敵軍,體力精力損耗極大,整個人都瘦了一圈,胡子拉碴的再無帥哥模樣。
聶傷看着他的臉,笑道:“公吳子,你現在雄性氣質逼人啊,不像以前,一張俊臉,隻讓女人喜歡,卻少了陽剛之氣。”
公吳摸着胡子笑道:“又髒又邋遢,被侯主說的這麽好聽。我以前須少,這段時間颌下之須足足長了一寸,也茂盛了許多。呵呵,也許這就是侯主說的雄性氣質吧。”
“辛苦公吳子了。”
聶傷安撫了他幾句,問道:“我看汶水城下敵軍頗多,你是如何以少量兵力拖住敵軍的?”
公吳苦笑道:“非常簡單,我放出消息說,汶水城裏儲藏着無數财貨。敵軍便都聞聲聚集過來,日夜圍着攻打,勁頭十足,讓我險些抵擋不住。”
“唉。”
他歎了口氣,說道:“可惜此計想起的太晚,之前我頻頻出擊,損失了不少人手,不然的話,還能少死很多人。”
“公吳子此計大妙。”
聶傷撫掌稱贊,對公吳的能力十分贊賞,命他統領汶北軍事,盡快肅清後方潰兵。
聶傷隻在汶水城待了一個時辰,便率領大軍朝汶水開去。水軍船隻早在等候,渡過河時天已經黑了。
大軍在河邊休整了片刻,待全部過了河,立刻打起火把繼續趕路,後半夜時抵達了宿城。
南線統帥革叔迎接聶傷進城,稍一叙禮,聶傷便不顧疲憊,直接問起此處形勢。
革叔也老了幾分,頭發花白,雙眼通紅,指着地圖講解道:“五千彭軍已經到了宿國邊境,兩日便至宿城。任國也發兵了,合成薛邾三國之兵,共兩千人,也已動身了,七八日即到。”
他說完,擡頭看着聶傷,一臉後怕的說道:“我國腹背受敵,局勢十分危急。幸虧侯主及時趕到,不然我們就得放棄宿國和汶北了。”
“我鬥耆國從未有過如此險惡之局!”
聶傷眼睛緊盯着地圖思考了一會,突然拔劍一指任國,冷然道:“别人我不打,就打任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