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嗷嗷嗷!”
兩條黑龍發出一連串怪叫,歪歪扭扭的從刀陣中撞了出來,尾巴後面拖着長長的血迹,一路往城下逃去。
“嗷——嗚!”
身體龐大的褐色土龍四肢亂蹬,艱難的爬上城牆,正要翻下去,卻聽到身後傳來同伴的凄慘叫聲。
它急忙停了下來,扭頭去看。隻見灰色土龍趴在血泊裏,内髒和腸子挂到了樹枝上,忽噜噜一大堆扯出了幾丈遠,已經不能行動了!在它後面,手持武器的凡人正在慢慢靠近。
“嗷!”
褐色土龍搖頭長嚎一聲,不顧肚子上流淌的鮮血,又跳下城牆,奔到灰色土龍身邊,搖頭擺尾,四面亂咬,将圍上來的凡人驅趕開來。
“嗷嗚。”
它看到灰色土龍委頓在地,用頭摩擦着同伴的頭顱。
“嗚嗚。”
灰色土龍的黃色豎瞳看了它一樣,低低的叫了一聲,眼皮一垂,大頭一歪,死在當場。
“嗷!!!”
褐色土龍用頭推了它幾下,見它毫無動靜,知道同伴死了,悲怆的吼叫一聲,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凡人,眼中射着仇恨的光。
就在鬥耆國士卒以爲它要發狂報複,紛紛逃竄時,褐色土龍轟然倒下,把下巴枕在同伴的頭顱上,也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
鬥耆國士兵看它半天也沒有再動彈一下,一個膽大的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用手持長矛輕刺,褐龍毫無動靜!
“死了!兩隻都死了!”
那士兵高舉長矛,興奮的大叫起來。
“……哦哦哦哦!”
城下的鬥耆和顧軍士卒靜了一下,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叫聲。
“呼!”
陣前的聶傷也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對顧無疾說道:“沒想這麽容易就殺掉了土龍。”
顧無疾笑道:“獸類就是獸類,蠢的厲害,明知前面有利刃,也不看清道路,還不停的四處亂爬。呵呵,竟然有人會侍奉如此蠢物,真真荒謬也!”
他瞥了眼身旁的劉談,嘲弄道:“我顧國隻是被騙才盲信之,不像有些家族,自欺欺人,居心叵測,!”
“養熟的家犬尚有情義,何況與我韋人作伴千年的土龍。”
劉談眼神呆滞的看着兩頭死去的土龍,喃喃自語。
他的眼中流出了兩行淚水,忽然對土龍拜了下去,哭泣道:“嗚嗚嗚,土龍,是我殺死了你們,我對不住你們啊!”
“這個時代不适合你們生存了,我韋人爲了豢養你們,耗盡國力,實在養不起你們了。嗚嗚嗚,你們老了,世間就剩你們兩個了,與其孤獨活着,不如走吧!”
“嗚啊啊啊啊!”
他這邊哭着,那頭的韋城上也驟然爆發出巨大的痛哭之聲。
韋國人就像精神支柱倒了一樣,哭的痛徹心扉,很多人都從城頭跳了下來尋死。鬥耆國營地裏關押的韋國俘虜得到了消息,也都跪地哭嚎起來。
千年之信仰就此崩坍!
顧無疾被韋國人弄出的聲勢吓到了,驚慌的左右看着,忙問聶傷:“韋人瘋了,可能會把神靈豢龍氏引來,要不要鎮壓?”
聶傷面帶冷笑,不屑道:“什麽豢龍氏?你沒聽劉談說,韋國人根本就不是豢龍氏一族嗎?”
他看着像死了爹媽一樣的韋國人,露出厭惡之色,喝道:“一群愚昧無知之人,把凡人之尊嚴丢盡了,當然要鎮壓!”
“讓他們閉嘴!”
随着他一聲令下,鬥耆軍全軍壓了上去,守衛後營的士卒也揮動棍棒痛毆哭嚎俘虜,不準他們再哭。
城頭韋人的心氣和土龍一起消亡了,都趴在地上哭的渾身無力,沒有一個抵抗的,被鬥耆軍統統活捉,輕松奪下韋城。
聶傷在護衛的簇擁下,來到土龍屍體旁,近距離觀察兩個龐然大物,對它們的體型歎爲觀止。
這玩意簡直就是兩頭恐龍!高智商和堅固的鱗甲,以及龍脈獸類的溫血優勢,讓它們比恐龍更加強大,估計霸王龍都幹不過它們。
“到底是有應龍血脈的異獸,被特殊基因改造過,非正常地球生物可比。”
聶傷感慨一聲,命人看好龍屍,又對身邊的陰刀使了個眼色,然後便騎馬走進了城門。
南城這裏建築遭到的破壞不大,隻被土龍趟出了兩條直線通道,通道的另一頭就是韋伯府。
他來到韋伯府前,繞過門口坍塌的廢墟進入府内。韋伯府已經被鬥耆軍控制了起來,到處都是警戒的士卒,一個韋人都看不見。
進入後院,便聽哭聲嗡嗡,院内黑壓壓跪了一院子老弱婦孺,男人們不知去向。
打先鋒的戍衛軍統領花面迎了上來,禀道,府中韋人家眷全部被抓獲,但韋伯和衆巫師逃進了祭壇地洞内,将地洞入口封堵了,戍衛軍正在砸門。
聶傷在他的引領下,又穿過後門,來到一片空地上。空地邊緣種了一圈參天大樹,遮天蔽日,将此處掩映的十分陰森。
大樹下建了幾間屋舍,正對面是一個造型蠻荒的石砌祭壇,祭壇有高高的藤蔓頂棚,上擺放着一顆巨大的龍頭骨。
聶傷看到那龍頭足有轎車大小,還長着兩支長長的鹿角,分明就是真龍之骨,不禁大吃一驚。
他急忙走了過去,幾步跨上祭壇,仔細一看時,不由微笑起來。原來是石刻的。
“侯主,地洞在這邊。”
花面往後一指,聶傷随着看去,祭壇後面的大樹後,還有一幢石殿堂。
那殿堂非常高大,足有三丈多高,四丈多寬,正面沒有牆壁,可以看到一群鬥耆國士卒在裏面忙碌。
他跳下祭壇,走進石殿,就見地上有個大洞,一塊傾斜的石闆将洞口牢牢堵住。鬥耆軍士卒正在想辦法開門,有的掄錘猛砸,有的揮鎬刨土,有的用鑿子鑿。
“地洞若是連着地下洞穴系統,怕打開門也找不到人了。不能放跑了這些韋國貴人。”
聶傷皺眉看了一會,招手叫來劉談,問道:“裏面地形如何?人會不會逃了?”
“聶侯放心,人逃不了。”
劉談回道:“地洞下面有個大窟,是投喂土龍的地方。其中有土龍進出的通道,内有無數怪蜥,都是巨蜥和土龍配·種生出的怪物,十分兇殘,凡人進入其中,必被吞噬。”
聶傷瞅了他一眼,又問道:“在外面找到你父親了嗎?”
劉談沮喪的搖搖頭,說道:“我看到其他家人了,沒見到父親。聽人說他也進洞了。”
聶傷不再多問,立在一旁,看着士卒砸門。
等了兩刻時間,石闆終于被敲碎了,士卒蜂擁而入,聶傷也來到門口看着下方。
就聽裏面轟然驚叫,接着便傳出喊殺之聲和獸類的嘶吼。
一個士卒急急來報:“裏面全是數尺長的巨蜥,見人就咬,不過大夥能夠應付。”
花面急忙派了更多人下去,又親自持劍下去厮殺,殺聲、撕叫聲響成一片。
這裏都是戍衛軍戰士,戰力極高,聶傷也不擔心,負手站在洞口靜靜等着。
過了一會,聲音漸漸平息了,花面渾身是血的走了出來,笑道:“無事,一群大蜥蜴而已,被我們殺了兩三百條,其他全逃進地洞裏了。”
聶傷随他進入洞内,走了十幾步,便是一個空闊的洞窟,裏面充斥着腐臭和血腥味。地面上血液積了半寸深,躺滿了翻着白肚皮的巨蜥,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衆士卒正在補刀,将還在抽搐的巨蜥一個個捅死,有十來個軍士受了傷,都是腿腳被咬傷,正在沒有血污的高處處理傷口。
聶傷看了一下腳下的巨蜥,發現這些蜥蜴都長的奇形怪狀,各種畸形,大小模樣也不一,一看就是混血産生的有缺陷的生物。
“異種血脈很不穩定,隻會退化,極少能進化和維持原樣。韋國人做了千年的試驗,最終還是失敗了。”
他也不嫌髒,直接踏入積血裏,腳踩着黏稠的污血,邊走邊觀察洞内情況。
洞窟約有兩個籃球場大小,被人爲休整過,地面、洞壁、洞頂都十分平整,地上立着十幾根柱子,柱頂端亮着油燈,照明很不錯。
洞窟對面還有一個七八尺直徑的洞穴,洞口懸着一道栅欄,栅欄上圍着漁網,顯然是爲了阻擋裏面的巨蜥。
“把栅欄放下來吧,别讓巨蜥再湧出來。”
聶傷吩咐了一聲,花面說道:“還得再等等,有人進去探查了。”
“有什麽好探查的?”
聶傷瞪了他一眼,喝道:“不要枉送士卒性命。”
花面道:“我們救下的兩個韋人說,韋伯和其他人都逃進洞去了,然後就有大群巨蜥跑了出來,那些人可能已經被吃了。但我想還是進去探查一下好,萬一他們有人活下來呢?“
“有幸存之人?”
聶傷掃視了一圈,見不遠處還有一個洞口,便朝那裏走了過去。
這裏是個小石室,洞口很小,隻夠一個人彎腰進入,還有一扇破碎的門闆落在地上。估計裏面的人躲在這裏才逃過一劫。
聶傷走進石室,就見幾個士卒守着兩個躺在地上的韋國貴人,一個軍醫正蹲在二人身邊救治。
“父親!”
聶傷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喜的大叫,劉談一下撲了過去,跪在一個老巫師身邊,激動的泣道:“父親,你沒死,太好了!”
“孽子!我、我殺了你!”
老頭身上被巨蜥咬傷了好幾處,奄奄一息的躺着,見到兒子頓時來了勁,坐起身來揪住劉談就打。
劉談沒有躲,低着頭悶聲挨打。
老頭邊打邊罵:“你這孽子,竟敢勾結外人殺害聖龍,神靈一定會懲罰你的!早知道昨晚我就不爲你求情了,我要打死你!”
他打了幾拳便沒了力氣,撕住劉談的衣襟,瞠目喝道:“你爲什麽要這樣做!”
劉談把對聶傷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最後說道:“聶侯答應保留韋國。父親,兒若不這麽做,現在已經沒有韋國了,我劉氏一族也都變成奴隸了!你要理解我啊!”
老頭神情愕然,又罵道:“那你也不能殺害聖龍!你讓我死後如何有臉面見豢龍氏!”
提到豢龍氏,劉談表情冷漠了下來,淡然說道:“父親你是騙自己呢,還是故作不知?我們和豢龍氏毫無關聯,豢龍氏也不認我們這群信徒,他從來都沒有看過我們一眼!父親,你該清醒清醒了!”
老頭如遭雷擊,整個人一下僵住了,好半天才恢複過來,依舊不放棄,強行辯道:“隻要心中有神靈,神靈自會保佑你的。你信奉的神農又如何?還不是虛無缥缈?”
劉談的神色嚴肅起來,正容說道:“父親,神農之道,不是崇拜神靈,也不是祈求神靈賜予力量,更不獻上祭品讨好之。而是一種學說,是神靈指給凡人的處事之道。”
“神農就算虛無缥缈也無所謂,他的道才是最重要的。凡人的身體雖然渺小,但是靈魂偉大,因知識而充實,因智慧而強大。凡人之進取,全靠自己的雙手,不需要向神靈乞讨施舍,最終也能因物成神!”
“你……又是神農這套歪理邪說!”
老頭又恨又無奈的松開了手,歎道:“當初我就應該及時制止你學習神農之說,你就不會誤入歧途了!”
“不,神農的人道之說才是正道!”
劉談一臉狂熱的說道:“神農爲凡人指出了成神之路,隻要凡人共同努力,便能将人間變爲神界,人人皆是神靈!”
“!!!”
聶傷在一旁聽的暗暗心驚。
這些離經叛道的道理,是他在内部講學的内容,隻有極少數親信之人才聽到過,這個劉談是怎麽知道的?這些東西傳出去,會給他惹來大麻煩的。
“嗨,知道就知道吧。老子是神農使者,又有世子受做靠山,兵強馬壯,誰敢動我?”
他不再糾結此事,對劉談微笑道:“你講的非常好。呵呵,沒想到一個未入門之人,對神農之學理解的竟然這麽深刻。談兄注定就是神農信徒也!”
“聶侯認可,談榮幸之至!”
劉談看向聶傷,伸手介紹道:“父親,這位便是神農在人間的使者——鬥耆國主聶侯!他是第一個傳播神農之說的凡人,是所有神農信徒的師尊!”
老頭擡頭仰視着聶傷,見他氣度睥睨,堅定自信,在門口燈光的照映下,身上仿佛散發着金色光芒,不由看的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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