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哇啊啊啊!”
老鲇被人放了出來,跪在聶傷腳下嚎啕大哭,哀求道:“我再也不吃那東西了,侯主一定要相信我!你就可憐可憐,放了我吧!”
聶傷見他一副腐屍般的凄慘模樣,很是有些愧疚,但還是闆着臉斥道:“這是你該得的懲罰!”
“你可知你的所爲會造成什麽惡果?哼,那種東西帶來的虛幻快``感,會讓沉迷之人身魂俱損,最終會淪落爲滿心邪念的惡鬼!你隻知享受那種東西帶來的快``感,卻不知已經深陷腐蝕之毒無法自拔。你可明白,我不是在罰你,而是在救你!”
“嗚哇哇,我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老鲇痛心疾首的大哭道:“這全是真心話啊。”
“侯主你說的這些,我以前還不是很懼怕,在那東西的引誘下,總以爲不會有危害。可是自我被關在這裏,每天都被那條死蛇人用巫術和毒藥折磨。”
“他先讓我感受到相似的迷幻`快``感,在極度快活時,突然再墜入精神沉淪、肉體腐敗的痛苦之中。我感覺身體和靈魂仿佛都被撕裂了,簡直痛不欲生啊!”
“他每天都要這樣折磨我好幾次,讓我生不如死。哇哇哇,我實在受不了了,我想死都死不了。嗷嗷嗷,我快要發瘋了,可是又瘋不了!我、我、我……”
老鲇的哀訴逐漸轉變成了對虬丁的恐懼和恨意,咬牙切齒的罵道:“那條死蛇人,他比惡鬼還陰毒,我要殺了……”
“嗯?”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聶傷冷哼一聲,急忙用手捂住嘴。
聶傷拂袖喝道:“虬丁大祭在幫你,你不領情,反而心懷怨恨。哼,我看你是沒救了,就這裏待一輩子吧!”
老鲇大懼,趴在地上低聲哭道:“我隻是想想而已,可不敢殺他,他那麽厲害,我想殺也殺不了他,還會被他加倍折磨。嗚嗚嗚,侯主你就放了我吧。”
聶傷不客氣的說道:“事情的關鍵不在你是否有悔意,而是你能不能戒`斷心`瘾。你一向意志軟弱,别看眼下後悔,一旦回到外面,生活安逸了,說不定又生出異心來。”
老鲇擡起頭望着他,一臉的鼻涕眼淚說道:“不可能的,我已經快要被那種感覺折磨死了,現在一想起來就惡心想吐。侯主,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碰那物了,倒不是我意志堅強,而是對那東西厭惡至極,一點念頭都不想有。”
“虬丁的戒斷之法真是好!”
聶傷非常想笑,面色依舊嚴肅的說道:“放不放你,要看虬丁大祭的意思。”
他掃視了一圈洞窟,并沒看見蛇人巫師,便問道:“虬丁大祭出門去了嗎?”
老鲇指着洞壁旁的一個小水潭,說道:“他沒出門,他正在那裏睡覺。”
聶傷仔細一看,水面上隐隐露着一張人臉,看面目正是虬丁。原來他的整個身子都藏在水裏,隻把口鼻露在外面呼吸。
“普通蛇類也不會長期泡在水中吧?他一定是水蛇基因改造的。”
聶傷不再理會老鲇,和大史走到水潭邊。就見虬丁睡的深沉,有外人來了在旁邊大聲說話都沒察覺到。
聶傷和大史懷疑他在修煉什麽巫術,不敢出聲招呼,生怕驚擾了他。
老鲇見二人神色猶疑,忙開口說道:“他半蛇半人,和凡人易驚醒不一樣。一旦入睡,整個身體的反應就變得非常遲鈍,必須要等到時間自然醒來,或者推動他才行。”
他站起身來,殷勤的跑了過來,拿起一根木棍就去捅水裏的蛇人。
聶傷兩個猶豫了一下,沒有阻止,各退一步讓他施爲。
老鲇先用木棍在虬丁身上推了兩下,不見醒來,便發洩一般使勁捅他。
連捅了十餘下,虬丁的身體總算蠕動起來,慢慢睜開了呆滞的眼睛,隔着清澈的潭水看了好一會,眼中才逐漸有了光彩。
“呼噜噜!”
虬丁的嘴裏吐出一陣水泡,上半身緩緩立在水面上,使勁晃了晃腦袋,忽然一把抓住木棍,語氣陰沉的說道:“你竟敢逃出來,還敢報複我!哼哼,看來我的巫術還是不夠狠!”
“不,不是,我不是逃出來的,是侯主放我出來的。”
虬丁吓了個哆嗦,忙扔掉木棍,指着一旁的聶傷二人說道:“對了,侯主和大史有要事要找你。”
“哈哈,虬丁大祭,你的睡眠之法,讓我大開眼界呀。”
聶傷笑了一聲,上前一步問道:“我記得蛇蟒最怕冷,潭水這麽涼,你的身體受的了嗎?”
“原來是聶侯和大史來了。稍等。”
虬丁拱手施禮,光溜溜的爬出水潭,拿起旁邊石桌上的麻布匆匆擦拭身上的水漬。
聶傷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清蛇人的身體,瞪大眼睛觀察着,心中滿是惡趣味:“果然是兩個洞,不然的話,矢尿都從一個孔裏出來,怕是不适合人類的飲食。”
“咦?怎麽沒有那物?他是個雄性啊!唔,一定是縮在裏面了,不知是人類的形狀還是蛇的形狀。”
他這裏胡思亂想着,虬丁已經擦完了,拿起一旁疊好的黑袍邊穿邊說道:“凡蛇的确怕冷,因爲它們的血液是涼的,天氣越冷活動越遲緩。”
“而龍脈之蛇蟒則不同,此血是熱血,和人獸相類,自然不怕冷。不論寒暑都可以生存,行動也更加快速兇猛。此種血脈之蛇蟒,被凡人稱作‘龍血蛇’,‘龍血蟒’,’或者‘龍蛇’、‘龍蟒。”
“而我本人,還有其他幾個侍奉巳神的蛇身妄巫,融合的都是巳神之血,自然也是龍蟒血脈,血液是熱的,所以不怕冷。”
他穿好了衣服,又笑道:“其實潭水隻是表面冷,底下卻溫熱。呵呵,凡人泡在裏面也會感覺十分舒适,還有舒緩身體和精神的功效。”
“是嗎?底下竟然有溫泉?”
聶傷伸手一試,果然在三十厘米的冷水層下,就是溫水。
“表面涼水在流動,是流進這裏的溪流,底部溫水是從下往上湧動的,似乎有溫泉噴了上來。難道說,地底有地熱?”
他手上撥着水,心裏思索道:“地下明明是空洞,我下去幾次也沒見熱源,這股熱水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嗯,讓守井族人在這個位置搜尋一下,說不定能找到引發地熱的資源。”
“聶侯,你爲何放了老鲇?”
虬丁穿好了衣服,瞪着老鲇說道:“他的心瘾還未徹底消除,不能就這樣放走了。”
“還未消除嗎?”
聶傷看了看可憐巴巴的老鲇,立場有些動搖,說道:“這裏太過潮濕,我怕他會生重病。我看他對那物心生懼意,要不……先放他出去試試?”
“我給他服了熱藥,濕氣侵蝕不了他。”
虬丁皺起了眉頭,不滿的一揮手,說道:“反正我也煩他,聶侯想放就放吧。”
聶傷見此,又有些後悔了,剛要說話,就見老鲇跪倒在他腳下,大聲叫道:“謝侯主釋我!”
又對虬丁拜了一下道:“謝虬丁大祭醫我心疾!”
“哈哈哈哈!”
然後就跳了起來,不等二人發話,猛地蹿出洞去,一路狂笑道:“我終于能見太陽了!”
“……”
洞内三人皆無語呆立。
半晌,虬丁才開口道:“聶侯找我有何事?”
“咳咳。是這樣的。”
聶傷回過神來,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後問道:“虬丁大祭如何看待此事?”
虬丁回味着他剛講述的事件,口中說道:“那蘆夫人的怪異之處,讓我想起了一樣東西——溶血樹卵!”
“唔?!”
聶傷和大史都是一驚,互相看着對方,臉上帶着一絲恍然之色。
虬丁看到他們神色有異,微笑道:“看起來聶侯和大史也了解此物。呵呵,溶血樹世間巫師皆知,可知道溶血樹卵以及相關秘密的人卻不多。二位能否告訴我,你們知道的溶血樹卵是什麽樣的嗎?”
大史不想在競争對手面前露怯,昂首挺胸,洪聲說道:“簡而言之,就是成熟的溶血樹卵有借屍還魂之能,它可以讓人返老還童,生而複生!”
他見虬丁的表情很是意外,自得的撫着白須說道:“我一聽你提起蘆夫人和溶血樹卵,就想到了這一點。呵呵,如果你的猜想是真,那蘆夫人的确有可能是轉生數次之人。”
虬丁緊盯着他,問道:“此秘密隻有地位極高的王室大巫才知曉,甚至連王室嫡系子弟都不知道,你一個偏遠方國的巫師,是如何得到此事的?”
虬丁說完,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急忙彎腰解釋道:“抱歉,我言語有些冒犯,非是有意,隻是想問清事情。”
“無妨。”
聶傷不在意擺手道:“你實話實說而已,有何冒犯。”
大史卻面現怒色,冷笑道:“哼,你太小看我鬥耆國之巫了。看來你也不知道我鬥耆國的來曆,本來這些秘史我不想對你說的,但是看你如此輕視我等,我就告訴你吧。”
他一揮大袖,正色說道:“仔細聽清了。鬥耆國來曆可不普通,它是商人遠祖上甲微初祭玄鳥之地……”
話說天帝降下使者玄鳥在商地,化爲燕卵,商人祖母簡狄食之,将其血脈融入體内。後人王亥被殺,其子上甲微得其首,以禱天帝,王亥之首化爲玄鳥,商人供奉之。
天帝在降下玄鳥的同時,又降下玄鳥栖木在如今鬥耆國所在的地方。
玄鳥感應到了溶血樹,便在上甲微部的幫助下,往東北方找到了溶血樹,栖息于此。從此威能釋放,成爲商人祭拜之神靈。
上甲微部侍奉玄鳥數年,因此地被河北有易氏部族威脅,不得不将玄鳥和溶血樹母樹遷往商丘之地。
但是,此地還留下了一些溶血樹殘根。後來玄鳥得知殘根誕出了新的溶血樹,便分出分支,栖于那顆新生的溶血樹上。上甲微也派了一群巫師暗中前往侍奉。
因溶血樹所在山洞非常隐秘,河北部落一直都沒有發現,這一派巫師就比傳承了下來。
直到商湯立商,爲了正式供奉那隻玄鳥和溶血樹,便封二兄和一位近臣,于此建立鬥國、耆國和泰國,拱衛玄鳥,溶血樹便在三國交界處。
其後不過十餘年,鬥國就先和耆國聯手滅掉了泰國,之後又通過聯姻吞并了耆國,自此建立的鬥耆國,傳到今日。
“大史講的商人故事,和蟲二講的差不多,但是在關鍵地方卻又大不相同。”
聶傷聽的心中生疑,無法判斷真假,卻直覺蟲二所言才是真相。
“我們這些人,就是那群侍奉玄鳥的巫師一脈!”
大史傲然說道:“所以,關于玄鳥和溶血樹的事情,我鬥耆國巫師所知,不比你王室之巫差多少!”
“鬥耆國還有這樣的淵源!”
作爲曾經的王室之巫,虬丁顯然不會知道一個撮爾小國的曆史,擺着蛇尾沉思起來。
聶傷也從未聽大史說過這段曆史,對他投去詢問的目光。
大史連忙解釋道:“祖巫一脈,傳到我們這一輩,隻剩下我和嫫母兩個人了,知道這些秘密的也隻有我們兩個。後來嫫母死了,侯主你又爲我們帶來了神農的神谕。”
“看到這一切,我心有明悟,鬥耆國在侯主的統治下,會迎來一個新的時代。過去的一切既然沒人知道,就讓它被遺忘吧,沒必要再讓此事幹擾侯主,所以才沒有提起。”
聶傷不置可否,心中有些不悅。他正在搜尋這個時代的遺史,其他人隻要據實相告,幹不幹擾他自有主張,故意隐瞞不是好事。
虬丁思索了一會,饒有興趣的問道:“那鬥耆國的玄鳥和溶血樹在何處?二者應該就在這個山洞吧,我怎麽從未感應到它們?”
他來到鬥耆國後,一直孤僻獨居,謹言慎行,從不多嘴亂打問,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大史看了眼聶傷,苦笑道:“溶血樹被鬥耆國的惡巫嫫母所操控,欲行邪惡之事。侯主發現了她的陰謀,與之惡戰,斬殺了已經變成邪鬼的嫫母,還毀掉了溶血樹!”
(感謝書友:chenm0333042,暗夜中的影子默默旁觀,在盛夏看雪,法可2333,無聊讀書中,rqz296,娛樂的愉悅,投出的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