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叫瞬?”
敖丙聽到這個名字,吃了一驚,神色很是複雜,喃喃道:“怎麽會是他?他來找我做什麽?”
聶傷問道:“你認識那人?”
“嗯。”
敖丙點點頭,神思不囑的說道:“他是虞恨的師弟。”
“虞恨又是哪個?”
聶傷剛說完,忽然又想了起來,虞恨不就是被李哪吒射死的妖神石姬的弟子嗎?
“那人也是石姬的弟子?”
聶傷不解,說道:“鬥耆國與石姬毫無糾葛,那必然是來找你的。石姬派弟子來找你做甚?”
敖丙眉頭緊皺,自語道:“不會因我連累虞恨被殺,所以遷怒與我吧?”
“應該不會。她若是這麽想,早在我去報信時就動手了,何必等到現在?唔,也不是不可能。她也許在和東極君的沖突中吃了虧,受了辱,又奈何不了東極君,便要拿我洩恨。”
“可我隻是想讓我虞恨幫我引見而已,我也沒想到李哪吒膽敢殺人,我也不想虞恨死啊!虞恨是我的朋友,我要是知道李哪吒如此狠毒,一定不會把他牽連進來。”
聶傷見他一副驚弓之鳥的模樣,好聲勸道:“敖丙兄,不要亂了陣腳,要冷靜!”
敖丙眼圈發紅的看着他,用手抹了下鼻子,委屈的說道:“明明是李哪吒殺的人,爲什麽他們都要拿我出氣?都怪我沒有靠山,誰都可以欺負我,我都躲到山裏當樵夫了,他們還不放過我!”
他說的全是實情,聶傷深有感觸,歎了口氣,伸手按住他的手臂,說道:“不要想那些沒用的。”
“我們還不确定那瞬就是來殺你的。我感覺此人性格單純,身上也沒有戾氣,好似不是來殺人的。”
敖丙一聽,心思頓時活了,仔細想了想,臉上逐漸露出了笑容,扭頭對聶傷笑道:“聶侯說的有理。”
“你這一提醒,我才想起來,瞬的性子純善,而且從沒獨自出過遠門。石姬神女如果要殺我,絕不會派他前來。”
“哈哈哈!”
發現自己沒有危險,他的精神狀态一下恢複了過來,挺直了腰大笑一聲,對聶傷拱手道:“敖丙慚愧,心神大亂,經聶侯指點,不再驚恐。多謝聶侯。”
聶傷微笑道:“被兩位神靈惦記着,是個人都會驚恐難安,換做我也一樣。敖丙兄不必自責。”
他拿起樹枝捅了捅篝火上的烤肉,又問道:“既然那瞬不是來殺你的,他來找你做什麽?”
敖丙眼睛盯着火堆,思索道:“肯定與虞恨之死有關,或許……”
他忽然又是一驚,蹲起身來說道:“是不是石姬要和東極君交涉虞恨之死,要帶我回去作證?”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再次驚慌起來,六神無主的說道:“我可不能回去,東極君和他的弟子們個個心狠手辣,他們一定會幹掉我的,甚至還會連累敖來國遭難!”
“不,我絕不能回去,我要趕緊躲起來,不能讓瞬找到我!”
敖丙嘴裏說着,眼睛朝四處亂瞅,好像在尋找一個神靈都找不到的縫隙,好讓自己鑽進去。
聶傷見他這麽慫,不禁啞然,拉住他的胳膊說道:“敖丙兄,不要慌!”
他無奈的搖搖頭,勸道:“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要胡思亂想,自己吓自己。先探問一下那瞬的口風再說。”
“怎麽探?”
敖丙指着自己胸口,苦笑道:“你讓我和他談嗎?那我不就暴露了嗎?讓石姬和東極君知道我藏在這,我豈不死定了?”
聶傷沒有說話,看到肉烤熟了,便對斥候隊長示意。隊長立刻割下兩塊熟肉來,用樹枝穿了,分别遞給二人。
“讓我想想。”
聶傷一邊吃着烤肉,一邊思索對策。敖丙手裏拿着肉,卻無心品嘗,隻是期待的看着他。
直到一塊肉吃完了,聶傷才用樹葉擦擦嘴,對敖丙豎起一根手指,笑道:“我有辦法了。”
……
是夜,月明星稀。
一個穿着罩頭布袍之人提着籃子,行走在東山林中。他找到了一個隐蔽的山洞,左右看了看,然後在洞口用石頭輕敲兩下。
不多時,就見一個蓬頭垢面、衣着肮髒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走出山洞。斥責了來人兩句,然後一把搶過來人手中的籃子,大口吞吃裏面的食物。
就在他吃的急切時,一個青衣少年悄無聲息出現在近處的林邊,語氣暢快的說道:“呵呵,敖丙,我總算找到你了!”
“啊!”
那男人大吃一驚,扔下食物就往洞裏逃去。
那少年笑了一聲,左手一擡,一根綠色銅鏈嘩啦啦從袖子裏蹿了出去,一下纏住了男人的腳,将他絆倒在地。
“敖丙,不要跑,我不殺你。”
少年把男人拖至腳下,又将銅鏈收回袖中,雙手似乎感覺不到銅鏈的重量一樣輕松的背在身後。
“呵呵,不認識我了?我是瞬啊,我們在石姬神女的洞府外見過面。”
他輕笑着打量着地上的男人,不屑的說道:“敖丙,沒想到你竟然躲在山洞裏當野人!怪不得我怎麽都找不到你。啧啧,你可真夠狠的,爲了活命連這種苦日子都熬的下去,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我不是敖丙,你找錯人了!”
那男人語氣含糊的大叫,卻把臉扭了過去,不敢面對少年。
少年瞬蹲了下來,撿起一根樹枝,撥開他的頭發,看着一張黑乎乎的髒臉,意外的說道:“這般模樣,就是敖來伯來了,也認不出他的親兒子了吧?”
“不過,我見過你好幾次,你的身材長相我都記得,特别是這兩條掃帚眉。呵呵,哪怕你故意改變口音,我也絕不會認錯,你就是敖丙!”
“我真的不是敖丙啊!”
男人還是不承認,大聲叫道:“我是彭國人,宿城戰敗後,被鬥耆國人抓來做了奴隸。我趁隙逃到山裏躲藏,因爲過不了關口,隻能暫時躲在此地。”
瞬冷笑連連,扔掉樹枝站了起來,負手說道:“敖丙,你好歹也是一國世子,何必如此鄙賤呢?”
他指着那畏縮在一旁的送食之人,說道:“此人身上的魚腥味,我隔十裏遠都聞得到。我一直跟着他才找到你,他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男人苦惱的叫道:“他是我以前的家奴,也被鬥耆國抓了,不過已經釋爲平民了。也是他助我逃走的,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我爲送些食物來。”
“不要詭辯了!”
瞬怒了,大喝一聲,大步走了過去,将那送食之人揪了過來,一把掀開此人的頭罩,喝問道:“你彭國有海民做家奴嗎?”
皎白的月光下,就見那人鼓眼大嘴,耳邊還長着鳍,真是一個海民!
男人不說話了,低頭沉默了半晌,問道:“你想要做什麽?”
“哼哼,你終于肯承認了。”
瞬放開海民,掏出一塊葛布擦了擦手,望着地上的男人說道:“你不用害怕。我隻是來問你一些事情而已。”
“敖丙,你倒是躲的清淨,卻不知我們和東極君快要打起來了。那東極君交遊廣泛,助力甚多,師尊卻勢單力薄,無人相助。唉,希望從你這裏聽到的不是壞消息。”
他歎了口氣,鄭重問道:“師尊要我問你,那李哪吒當時追殺虞恨和你時,穿的是紅衣還是白衣!”
“白衣!”
男人肯定的答複,又說道:“我記得很清楚,敖丙說他看到李哪吒穿着一身白衣,非常詫異,也由此警惕起來,才躲過了緻命一箭。”
“你說什麽!”
瞬愕然的睜大了眼睛,繼而大怒,豎眉喝道:“敖丙,你還敢不承認!”
男人無奈的攤開手,哀求道:“我真不是敖丙呀!這位……這位巫師大人,你再仔細看看。”
他說是,便用衣襟在臉上使勁抹了一通,分開頭發把臉給瞬看。
瞬定睛一瞧,不禁臉色大變,後退了幾步,驚叫道:“你不是敖丙!”
他又驚又怒,還有些慌亂,怒喝道:“那你爲何知道敖丙的事情?爲何有海民爲仆?你一定知道敖丙的下落,快說,敖丙藏在哪裏?”
男人站了起來,彎着腰說道:“我的确認識敖丙,還和敖丙的關系不錯。”
“幾個月前,他突然來彭國找我,說是避禍,然後又告訴了我李哪吒射殺虞恨之事。我得知之後,不敢再收留他,他待了十餘天就離開了,我亦不知他往哪裏去了。”
“那個海民,是我見敖丙身邊的海民奴仆有趣,便讨了兩個爲奴。宿城之戰時,我想到宿城靠水,海民奴仆說不定能用上,便帶他們同行。結果大軍潰敗,我們也被鬥耆國人抓了。”
“鬥耆國水軍需要海民,便把他們釋了,閑暇時都在海民村子裏。這個海民奴仆也重情義,不但幫我逃走,還給我送食物。”
他又把臉往前送了送,大聲叫道:“巫師大人,我真不是敖丙啊!”
少年瞬呆滞了,面上怒色湧起,手擡了擡,想要痛揍對方,卻又無力的放了下去。
他眨了眨眼睛,沮喪的坐到了一塊石頭上,一隻手撫着額頭,滿臉愁悶。
沉默了好久,才自語道:“師尊給我的時間已經過了,我不能再逗留下去了。此來雖然沒能找到敖丙,也算得到确切消息,勉強能給師尊一個交代了。”
“呵呵,白衣,好一個無恥的白衣!”
他苦笑一聲,站起身來,沒再多看男人一眼,快步走進了樹林裏。
“巫師大人,千萬别把我的事情告訴鬥耆國人啊!”
男人在他身後大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臉上的擔憂之色漸漸變成了得意的笑容。
男人走到洞口拍了下手掌,便有兩人從山洞裏走了出來,正是聶傷和敖丙。
“哈哈哈,敖丙兄,這下你總可以安心了吧?”
聶傷對敖丙笑道。
敖丙也搖頭笑道:“瞬這小家夥不經世事,毫無經驗,實在太好騙了。”
他說完,又一臉愁色道:“石姬神女派瞬來問李哪吒的事情,看來是準備和東極君開戰了。唉,兩位大神發生沖突,又不知有的多少凡人會被殃及,希望我敖來國能躲過此災。”
聶傷不解道:“李哪吒穿紅衣白衣,有何喻示?”
敖丙道:“東極君尚白,其弟子門人皆穿白衣。唯李哪吒恃寵而驕,一向喜穿紅衣。不過他在奉師命行事時,也得穿白衣,以示他代表東極君。因此,李哪吒在殺人時衣紅衣白,意義極其重大。”
“你說是……李哪吒射死虞恨,是東極君的意思。”
聶傷聽的心驚,有些不敢相信,“東極君在故意挑釁石姬神女?”
“正是如此!”
敖丙又驚又懼的說道:“我那時就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才如此恐懼。當時又怕激怒石姬神女,沒敢告訴她,沒想到事情還是惡化到了這種程度。”
“瞬把消息帶回去之後,雙方一定會大打出手。東極君一向強霸,師徒幾人個個蠻狠,石姬神女勢弱……唉,但願她能無恙吧。”
聽他這樣一說,聶傷也很是同情那位石姬神女,真是禍從天降,被惡人盯上了,想躲都躲不掉。
“你可知,東極君爲何要主動挑起和石姬神女之戰。”
聶傷不了解神靈之間的事情,問起此事。
敖丙也很是疑惑,說道:“這個……我不清楚。”
聶傷問道:“是争奪領地嗎?”
敖丙抱臂思索道:“不可能。今世神靈稀少,最不缺的就是領地。除非領地被入侵,不然絕無神靈會爲領地而戰。”
“他們二者都是千餘歲的老神,領地又近,在這千年之中,肯定有過一些凡人不知道的恩怨。這次很可能就是以前積累的恩怨爆發了出來。”
神靈的秘密兩個凡人也探讨不出來,二人不再談論此事,
聶傷看了天色,說道:“天快亮了。敖丙兄,既然你再無危險,不如随我到城裏去住,别在躲在山裏吃苦了。”
“不可!”
敖丙急忙拒絕,神情嚴肅的說道:“神靈要開戰了,我會更加危險。我還得繼續躲着,直到他們分出勝負爲止。”
聶傷很是看不上他的怯懦,腹诽道:“分出勝負你也不見得敢露頭。你就在我鬥耆國當一輩子樵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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