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密集的象群撞到了車牆上,裝滿沙袋的沉重大車被撞的橫向平移了三四尺,有的甚至直接散了架,木頭和草包塌成一堆。
“嗷!”
戰象撞疼了腿和腦袋,痛的發狂。
都用頭和鼻子猛拱擋路的車輛,長牙把車上的草包高高挑起,沙土揚的到處都是。
“啊呀!”
車牆後的商兵被突然移動的車輛撞翻了一排,慘叫聲四起。
所幸人員受傷不多,都急忙翻起身來,隔着大車用長矛攢刺。無數羽箭和投槍也在近距離投射過去,有的射大象,有的朝象背上的象夫擲去。
戰象的護甲擋不住鋒利的青銅槍頭,頭面和腿被捅的血花亂濺,利器紮入幾寸深。
象背上的象夫和象兵更是遭到了重點打擊。
藤條編制的背樓又小又矮,防護效果有限,難以遮護三個人。
背樓被射的滿身是刺,躲在裏面的夷人紛紛中箭落地。後面的象夫見了,急忙把身子縮到背樓裏,不敢再露頭操控戰象,任由戰象自己沖突。
象群遭到重創,失去了理智,又沒了象夫的指揮,很快發生了混亂。一些大象在原地轉起了圈,不再拱車,開始撞擊身邊的同伴。
之前由于戰象突然加速奔跑,夷兵隊伍和象群有些脫節,直到這時,他們才趕了上來,準備和戰象一起破壞車陣。
結果戰象群亂了起來,胡亂了踩踏一氣,車陣處煙塵四起。夷兵都不敢上前,畏懼的擠在不遠處看着。
監陣的夷人頭目連斬數人,強令夷兵進攻。
夷兵顧不上許多,一起湧進象群之中,被踩死許多,但也靠近了車陣,和商兵對刺,拼命推車砸車。
他們人多勢衆,還有戰象掩護。商兵又被灰塵迷了眼,無法阻止夷人的行動,車陣快要被突破了。
“當當當當……”
眼看守不住了,商軍陣中也響起了召喚戰象的牛角号聲。
車陣後的商兵迅速轉身後撤,給己方戰象讓出位置。
“隆隆隆……”
十五頭重甲戰象排成一排,緩緩邁動腳步,逐漸加速。
車陣沒了防守,很快就被夷兵徹底破壞。夷人和戰象看到了前方的商軍戰象,都驚慌起來,卻被形勢裹挾,毫無停滞的往前湧去。
“隆隆隆……”
兩群大象相對沖擊,地面在震動,人群站立不穩。
混在象群裏的夷人看到如此氣勢,臉都吓白了,急忙放慢了腳步,讓這些巨物自己搏鬥。
“轟!”
“嗷!”
疾奔的象群撞在了一起,慘嘶之聲大起,撞擊之處翻倒了一群。
幾十頭肉山攪成一團博力,象鼻糾纏在一起,象牙撬斷了好多根。象兵們從背樓裏站起身,向敵人投擲武器,猛戳身邊的敵軍大象。
夷人戰象數量雖多,卻都遍體鱗傷,疲憊不堪,哪裏是裝備精良,養精蓄銳已久的商人戰象的對手?
它們被重甲戰象頂的節節後退,不停摔倒,隻撐了一小會就失去了鬥志。
夷人戰象渾身傷痛,終于堅持不住了,嘶鳴一聲,轉身就逃。重甲戰象在後追擊。
兩方的戰象一起沖撞過來,正在象群後面觀望的夷兵都恐懼的大叫起來,推推搡搡的往後便逃。
可是數千人擠在一起,哪裏能逃的掉?
“轟!”
象群撞進了人群,在其中趟出幾條血路來,
“哇啊啊!”
“哇呀!”
夷兵被大象踐踏,慘不忍睹,瞬間崩潰了,都恨自己少生了兩條腿,扔下武器沒命的逃竄。
“咚咚咚……”
商軍的戰鼓下達了總攻命令,全體商兵列成兩條線,跟在象群後面穩步前進,将漏網的夷兵殺死或活捉。
對面的夷軍陣中,西夷大首領面如死灰。
他眼角跳了幾下,忽然拔劍怒吼,命令身邊的棠城民兵放箭,要将潰兵和狂象的逃跑勢頭阻遏住。
棠城民兵與逃回的主力夷兵都源自棠城諸部,怎麽能對自己人下得了手?他們磨磨蹭蹭的排出弓手,卻一再猶豫,就是不放箭。
大首領暴怒了,若是不能阻止潰兵,整個夷軍大陣都會被沖垮。他已經不再妄想擊敗商軍了,隻是希望能夠将大軍安然撤回,爲夷人多保存一點力量。
他一劍砍翻了一個頂嘴的貴族,又命親信斬殺不聽命令的士卒。
沒等親信動手,忽聽陣後一陣嘩然,忙扭頭去看,就見大陣已然崩散,各部夷兵都在匆忙撤退。
大首領臉色鐵青,想要以各部頭目相威脅,卻不見了人影,這些人不知什麽時候就已逃回了本部!
完了!
大首領感覺渾身無力,一下坐倒在車廂裏,雙手都在顫抖,失魂落魄的對禦手擺了下頭。
禦手會意,立刻拉轉馬頭,抛下還在列陣的棠城民兵,隻帶了數十個騎馬的親信,疾往西南棠城去了。
……
商軍擊潰了夷人大軍,當場斬殺三千,生擒夷兵兩千。
其中戰力最強的棠城主力被全殲,棠城民兵也被殲滅大半,僥幸逃走的都被打亂了編制,短時間内難以再組織起來。
夷人的中堅部落,棠城諸部遭到了沉重打擊。
其他各部的編制倒還完整,雖然也傷亡了不少人,但他們撤的及時,又有棠城兵替自己擋路。所以沒有一個部落被打散,全都保持着獨立性,甚至把傷員都帶走了,一起往西撤到了安全地帶。
一場大戰之後,商軍車輛損耗嚴重,幾乎所有辎重車輛都損毀了,戰場上又沒繳獲多少車輛,無法運輸辎重。
所以聯軍暫時也無力追擊,隻能駐于山腳,再行商議。
“我軍面前有兩個選擇,一是往西攻擊夷部,二是往南襲擊棠城。”
聶傷指着地圖,講解着戰場形勢,幾個首腦坐在他身邊,聚精會神的聽着。
“此戰雖然擊潰了夷軍,重創了棠城夷兵,但其他各部夷人戰力猶在。他們撤到了西面五十裏外的叢林中,那裏有樹林和壁壘可以依托。攻守之勢相易,若我往擊,定會陷入苦戰。”
沮看着地圖,說道:“此處地形複雜,夷人躲在林中,的确很難攻打。不過這裏已不重要,我們的目标是棠城,隻要棠城破了,其他夷部不足爲慮。”
尤渾點點頭道:“棠城兵幾近全軍覆沒,城内一定人心惶惶,防守虛弱。我軍當速攻之!”
妘讷卻不贊同他們的意見,搖頭道:“棠城周邊人口衆多,他們雖然損失了主力,但也能派出大量人手守城。而且那夷人大首領也逃回城去了,他一定會集結夷人死守城池。棠城夷人死硬好戰,城池又堅固,攻城戰将會異常艱難。”
聶傷聽着幾人的意見,盯着地圖思索了一會,又道:“如果我軍攻打棠城,正在西方窺伺的夷兵就會襲我後背,棠城周邊諸部也會從四面襲擾。我軍深入敵境,所攜補給不多,後方糧道也會被截斷,若是久困城下,會有戰敗之危!”
尤渾三人聽了,都肅然認同。
妘讷遲疑着問道:“這樣說來,聶侯的意思,是先打西方夷軍?”
聶傷苦笑道:“我隻是說出我的判斷,究竟要打哪個,我暫時也沒有主意。況且,我軍車輛也壞了,還要先有車才能發動戰事。”
他問尤渾:“尤左侍,車修的如何?何時能動啊?”
尤渾撚着鼠須,呲牙道:“不要對此抱希望了。車輛被大象和夷兵毀的面目全非,數量又多,工匠又少,十天半個月之内絕對修不好。”
聶傷道:“等不了那麽長時間!别忘了,我軍還要去救那支被夷人包圍的王室偏師呢。”
幾人頓時無語。
救人不是不可以,他們這支兵馬本來就是爲了救援那支被夷人包圍的王室偏師。
原本方案是趁着夷人大軍被窟山部引往南方的機會,疾奔棠城下,救出偏師後立刻往西南轉戰,逃離夷人領地。
可沒想到居然能在這裏擊潰夷人主力,使整個西夷的腹心之地都變成了自己嘴邊肥肉。
隻要好好策劃,說不定能一口吞了。其中的财富,一定比腄城還要多十倍!
而若是貿然開往棠城救人,就會落入被四面圍攻的境地,雖然也可以按照原方案安全撤走。但是,到嘴的肥肉就徹底丢了。
四人的心理暗暗發生了變化,全都想着怎麽吃下棠城,至于救人……夷人已經翻不了身了,死掉一千分戰利的,豈不更好?唯一擔心的隻是世子受那裏不好交代。
聶傷和妘讷、沮三個不甚在意,世子受再不高興,也不會責罰他們,還會大力拉攏。
尤渾就難辦了,他既想占下攻破棠城的大功,又想去救人,絞盡腦汁的想要把兩件事情同時辦好。
可是聯軍實力有限,野戰能自保,攻城則力量嚴重不足。而且其他人都心懷鬼胎,一定不會配合他。
猶豫了好半天,他終于下定了決心。
反正自己也無法左右身邊三個家夥,幹脆随他們孤注一擲。隻要攻下棠城,自己至少也算功過相抵,更重要的是,還能收獲巨量财富!
四人達成了一緻,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起救援之事。
那使者也被打發回去向世子受報捷,同時陳述聯軍的難處。實是沒想到會和夷人大軍發生遭遇戰,沒有車輛,無法行動。但聯軍一定會尋找一切機會救援被困之軍!
使者也經曆了大戰,很清楚聯軍的情況,知道他們不是故意推脫,隻能焦急的去見世子受了。
眼前最緊要的事情就是趕緊修好車輛,尤渾問妘讷:“大司馬,貴國可否再緊急調撥一撥新車到此?”
妘讷搖頭道:“我軍的車輛,已經把國主大部分車輛調過來了,我父那裏的誘敵之軍人多,也需要很多車輛運輸補給。現在萊國已經無車可用了!”
尤渾很是失望,又問道:“那貴國的工匠,應該可以派來吧?隻要有大量工匠,修車速度就會加快許多。”
妘讷猶豫道:“這倒可以。隻是我做不了主,得先聯系我父,再由他調遣人手。先不說我父會不會同意,就是同意了,等工匠來到,怕也晚了。”
“嘶!”
尤渾痛苦的吸着涼氣,又把鼠須撚掉幾根。
四人無計可施,帳内一時陷入了沉默。
良久,聶傷才開口道:“我們不能隻想着打,其實還可以勸降啊!”
尤渾三個一聽,眼睛都亮了起來,稍稍興奮了一下,又再次黯淡下去。
“聶侯,棠城之戰,我們可做不了主,一切都是世子受說了算。”
尤渾言語謹慎的提醒。
其中道理他不好說破,但聶傷也聽明白了。
想要夷人投降,肯定不能把他們打做奴隸,否則,夷人絕對甯死不降。
但這裏不是東萊之地,将來一起都要由王室大軍和世子受爲主,他們一方無權許給夷人條件。而且,王室大軍就是來掠奪奴隸的,抓到的夷人越多軍士的戰利也越多,怎麽可能放過數萬夷人?
“聶侯,勸降之策,不可行。”
沮神情嚴肅的說道:“那樣會激怒世子受麾下所有征夷将士的,我們承受不起他們的怒火。”
尤渾也急忙點頭道:“這一次,我們隻能搶寶貨,人口一個也不能要。聶侯,你最好也收斂一點。”
聶傷無所謂的說道:“放心,我手中人口已經夠多了,不會再要一個人。”
他舉起手,将話語拉回正題,“不一定非要夷人投降,隻要他們不來攻擊我們就行。”
他立刻招來喪巫,介紹道:“這位乃是東夷最德高望重的大巫師,喪巫在西夷也深有影響。”
喪巫客氣道:“我很少來西夷之地,不過棠城貴族和各部族長大都認得,也有些交情。”
“這樣最好”
聶傷請他坐下,問道:“喪巫,你可願意去見西邊夷軍,說服他們往東夷之地逃走?”
“西夷必敗,待在這裏會有滅族之災。而東萊之地正好缺少人口,又有足夠的地方躲避商軍。你若說服他們往東逃走,既幫了我軍,又能拯救數萬夷人的性命。喪巫以爲如何。”
喪巫沉思了一會,也不說話,長歎一聲,起身離開了大帳。
(感謝書友:圓圓,李從嘉102,漠北之殇,不諱道人投出的月票。感謝大家的訂閱,真的非常感謝訂閱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