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東夷移民在營地裏吃上了飯,還沒有被鬥耆軍虐待,情緒一下都穩定了下來。
雖然每天的飯食隻是一稠一稀兩碗粗粟野菜粥,但也比大部分夷人平民原來的生活水準要高的多。
夷人的耕種技術落後,田裏的收獲根本養活不了一家人,還必須要到野外采集打獵才能維生。生活非常艱苦,每天能吃兩頓飯,簡直是夢寐以求的生活。
而且在營裏隻要等着吃就行了,到了吃飯時候自然有人把飯做好叫他們去吃。不像以前,每日還要自己操勞尋食,吃了上頓沒下頓,生存壓力特别大。
這樣飯來伸手的舒坦日子,給個族長都不換!
所以,夷人對遷徙營地的生活非常滿意,除了極少數高等貴族還在心懷不軌外,絕大部分貧苦夷人都不想再離開這裏了。
聶傷當然不會把他們當大爺養着,待解決了糧食問題之後,便開始着手整編夷人部民。
原本都是以原有村落和部族爲單位的,群體又大又混亂。内部還是夷人貴族在管理,鬥耆軍隻負責維持秩序,控制力不足。
現在要重新組織,百戶爲一營,派遣移民官管理,皆以商兵軍士爲主官,夷人爲佐官。另有數名鬥耆兵爲正兵,夷人青壯爲民兵,組建護衛隊,監視保護各營。
然後又下達命令,制定嚴格法規,嚴密控制夷人行動,命移民官在各自營隊中宣傳貫徹。
移民們每天吃飯前後,都要集合起來,一遍又一遍的聽移民官講解規矩。違法之人,當衆公布其罪行,堅決予以責罰。
鬥耆軍中沒有緻殘之刑,多以禁食、苦役爲主,嚴重者才會施以棍責乃至斬首。
移民所犯的大都是亂跑亂走,擾亂秩序之類的輕微罪行,很多人都被懲罰過。
不過相較于能在營中吃白食,這些懲罰根本就不算事。衆夷人眼裏隻有飯,對此沒有太大怨言,都提醒自己嚴守規矩,盡量不要挨罰,秩序很快建立起來。
經過整編之後,原本混亂不堪的移民隊伍變的井然有序,營地裏幹淨整潔,比他國的軍營面貌都要好。
待秩序初建,聶傷又給各營下達了勞動任務:造屋建房,縫洗衣服,編織草鞋,砍柴打水,喂養牲畜,修理車輛,冶煉青銅……
各類勞動被分派的夷人頭上,工作由輕到重,從易到難,越來越複雜,越來越繁重。
移民們被溫水煮了青蛙,漸漸都變成了勞力。夢想中白吃白喝的生活破滅了,卻都爲了一口飯,心甘情願的接受改變,老老實實的被鬥耆軍驅使。
理順了民事的同時,聶傷又挑出能戰青壯,以及夷人中的不安定分子,湊了兩千之數,組建了新兵營。
新兵營不在移民營地附近,而是緊挨着窟山部的軍營,由心狠手辣的窟山兵當守衛,三百鬥耆軍做教官。
對待這些新兵,鬥耆軍教官便不再客氣。直接上軍法,按照聶傷制定的訓練方法,每日往死裏操練。
不到三天時間,就殺了四五十個膽敢反抗的刺頭,人頭在營牆上插了一圈。幾乎每個新兵都被痛打過,挨餓挨揍更是家常便飯,棍子随時随地都會抽到每個人的身上。
夷人新兵反抗不得,隻能俯首受虐,都被訓的服服帖帖,對鬥耆教官的命令不敢有任何違背。
雖說訓練和軍法嚴酷,但其他方面的待遇卻非常不錯。每天都可以往飽裏吃,不但有蔬菜豆醬和骨頭湯,偶爾還能吃到肉食。衣服鞋履,湯水傷藥也都有供應,受了傷也能得到醫治。
這個時代的人,其實隻要有口飯吃,什麽苦難都能忍受。
新兵們隻是一下适應不了嚴厲的軍紀才感覺嚴酷,等到習慣了以後,便不以爲苦。反而覺得軍營生活優越,身處軍隊裏更有安全感。于是都不想再離開這裏,安下心來認真訓練。
部隊休整的這段日子,聶傷一面整頓内部,一面和萊子、尤渾等人商議西征之事。
世子受的使者又來了,帶來了西方戰線的軍情。王室大軍渡過了膠水,大敗夷人主力,往東推進了五十裏。
可夷人隻是被擊潰,他們退到了豐澤山、桃山一線,依托山勢和原有工事,以及後方棠城的補給,在此處建立了一道堅固的防線。
王室大軍攻山吃力,連攻半月,屢戰不利。世子受聽從了費仲的建議,分出兩隻偏師,計劃從南北兩方繞到夷人防線後夾擊。
北線偏師很快就被熟悉地形的夷人擊退。南方偏師幸運的穿過叢林山道,誰想卻走錯了路,直接到達了夷人的老巢棠城之下,偷城不克後,陷入了重圍之中。
“世子得知聶侯和萊子大破東夷,攻陷腄城,異常欣喜,特命我傳令嘉獎東線諸将。他已經爲萊子請封伯爵,窟山部封窟山國,族長沮爲子爵!聶侯和尤左侍另有封賞。”
使者沒有急着下令,先告知了好消息。
萊子和沮大喜過望,急忙面西遙拜世子受,聶傷和尤渾卻神情怪異,都沉思不語。
以二人的智商,當然能聽得出來,世子受對他們行動遲緩,特别是擅自出兵東萊很不滿。
聶傷倒不太憂慮,他是方國之主,戰後就回到自己的地盤去了,受到的影響并不大。隻是擔心自己利益有可能受損而已。
尤渾可就慘了,他的一切都是依附世子受得來的,一旦被主君疑忌,以後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尤渾越想越怕,額頭汗水都滲出來了,心中懊悔不已,自己怎麽就鬼迷心竅,同意了東征之策呢?
聶傷看出了他的擔憂,指了指萊子和沮,輕聲安慰道:“尤左侍且安心,我們幾個一條心,東夷是比西夷還要強大的威脅,必須要抓住機會先行擊敗。世子得知情況以後,肯定不會責怪你。”
尤渾擦了把汗,無奈的點了下頭。事已至此,他想退也退不了,隻能硬着頭皮夥同其他三人繼續撒謊。
使者宣讀完了獎勵之後,開始談軍事了。
“諸君,南線偏師千人,被圍已經三日,世子命聶侯統領東萊大軍,急赴棠城救援!萬不可誤!”
此時,東線聯軍已經休整了七日,拖了這麽長的時間,不是他們有意延誤。而是軍隊剛剛結束一次征戰,需要休息、補充,物資糧草也要再次籌集。
特别是聶傷麾下的那三萬張嘴,必須要準備足夠的糧食,不然就會有炸營的危險。
籌足這麽多物資,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完成的。直到昨日,萊國才備齊了糧草,窟山部的第二批辎重和補充兵也是前日才運到了萊國。
整整休整了七日,東線聯軍總算可以再次出征了。就在聶傷等人商議進攻路線時,使者到了,來的正是時候!
第二日一早,聯軍便開出了營地,往西方進發。
大軍計有萊兵兩千,窟山兵一千,鬥耆軍七百,夷人新兵兩千,共六千人,還有十五頭戰象。
棠城在萊國西南百裏之外,雖然直線距離不遠,但在二者之間隔着一座窟山山脈。兩方勢力以此山爲邊界,都在山上建立要塞,派兵駐防,誰也難以從這個方向攻進對方的領地。
擺在聯軍面前的有兩條路,一條山間近路,隻要三日就能到達棠城,但必須要攻破好幾處夷人壁壘才行。誰知道需要多長時間才能打通道路。
另外一條路是往南,先繞到窟山以南,到達窟山部的領地,再由此北上,攻擊棠城。這條路好走,但要多走四五天,怕是等他們到了,棠城下的王室偏師早就被殲滅了。
在隊伍出發時,幾個首腦人物就此事争論了半天,還是沒能确定進攻方向。
使者沒來之前,他們的方案很簡單,就是直接進攻夷人的窟山防線。吸引夷人大隊來援,爲西線王室大軍分擔壓力,可以慢慢打。
但是現在的急務是救援王室偏師,不能耽誤時間,兩個條路線顯然都不行。
最後還是沮提出了一個方案,他可以發動本部大軍,做出大舉進攻的架勢,誘使夷人集合兵馬來迎。
夷人兩面受敵,兵力不足,很可能會調出窟山守兵,給己方可乘之機。
幾人認可了這個計策,爲了确保對方能調動窟山守兵,又要求萊國再發民兵,假做西線聯軍,也往南線開進。
萊子在其他人的逼迫下,很不情願的同意了。
他迅速發動萊國西部的村落之民,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往南而行。而六千聯軍卻分成三路,在林間小路暗中行軍,躲在窟山下的叢林裏待機。
隻等了兩日,夷人果然被調動了。斥候探得山上壁壘裏的夷兵匆忙出寨,都往南方急急趕去,山寨裏所餘守兵隻有不到一成!
聶聞訊大喜,立刻命令全軍發起進攻。
聯軍從樹林裏突然奔出,分别攻擊三處山路。
妘讷率領的萊兵進攻北路隘口,鬥耆軍和夷人新兵進攻中間大路,窟山部則從南邊小路上山,攻擊山頂最高處的一座山寨。
鬥耆軍人數最多,攻擊的目标也最堅固,乃是扼守山間最重要通道的一座關口。
此關地形險要,其後是兩個夷人村落,有五六百青壯和三千多部民負責守禦,很難一舉攻破。一旦遭到攻擊,附近的夷人就會緊急趕來救援,商軍的攻城器械又難以運上山,幾乎不可能攻陷此處。
不過現在守關的夷兵隻有幾十人,還都沒有準備。商兵突然出現,大股人馬從山路上一湧而上,夷兵措手不及,連箭都沒放幾輪,這道險關就失守了。
萊兵的攻勢也很順利,北路夷人和中路一樣,人手太少,又沒有絲毫準備,被一鼓而破。
倒是偷襲山頂夷寨的窟山部遇到了強烈阻擊,戰鬥良久才攻破了寨子。窟山兵損失了上百人,個個狂性大發,把寨中夷人全部屠殺幹淨。
事後才知,原來此寨中的守兵這日正好換防。不但有一百多個夷兵在寨子裏,還有運送物資的夷人,前來看望父兄的夷兵家人等,足有三百多人在裏面。
所幸窟山兵是突然襲擊,否則還真不一定能攻的下來。
三處最重要的要塞被攻破,其後的小寨和村落不堪一擊,山中夷人紛紛往西逃竄。
西夷的窟山防線三路全失,商兵迅速通過山脈,進入了窟山和豐澤、桃山之間的狹長平原。
這裏是西夷的核心領地,幾乎所有強大部落都集中在這裏。人口密集,農牧業發達,十分富庶,其中還有夷人新都——棠城。
西線商軍的突入,就如一把尖刀插進西夷的腹心。如果不能及時封堵,他們的老巢就被要抄了,前線主力必然會聞風崩潰。
留守後方的夷人首領還算有能力,當機立斷放棄了南下打擊窟山部的計劃,立刻掉頭來戰突進的商軍。
幸運的是,分散在各處的夷兵正好都集結在一起,特别是圍攻商王室偏師的五千主力,戰鬥力非常不錯。
西夷首領留下一千主力和兩千民兵,繼續圍困已經被打殘的王室偏師,自己統領四千主力和一萬民兵,氣勢洶洶撲向東線商軍。
他一路又緊急召集周邊部落來支援。等碰到商兵時,隊伍已經擴大到了兩萬餘人,漫山遍野都是,将商軍堵在平原的東北角。
東線聯軍隻有四千戰兵和兩千辎兵,尤渾、妘讷和沮都建議上山堅守,消耗夷軍氣力,待其疲憊時再尋機擊破。
聶傷卻力主正面接戰。
他擔心王室偏師堅持不住,同時又認爲夷軍成軍太過倉促,各部各級之間的指揮還未建立起來。
這樣的軍隊,數量越多越難以協調配合,不但不能形成合力,反而會互相掣肘,暴露出更多弱點。
敵軍臃腫遲緩,人心不齊,一旦遭遇苦戰,各部一定會狐疑動搖,自亂陣腳。
尤渾三人被他說服了,三軍堅定信心,合兵一處,出山來戰夷軍。
雙方在窟山腳下相遇,聶傷将辎重安放在山中的夷人山寨裏,隻留五百人守衛。
剩下五千五百人全部開到山口外,擺了一個弧形陣,準備和夷軍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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