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神的突然降臨,震住了衆多夷人部民,使他們不敢再有逃走的想法,移民隊伍在大雨中都沒有崩散。
聶傷穩住了隊伍,緩緩行了五日之後,終于抵達了萊國邊境壁壘。
早就等在此地的萊子見俘虜了如此之多的夷人,不禁憂喜交加。
他們萊國可一下承接不了這麽多人口,哪怕是奴隸也不行。不過可以和王室大軍以及他國交易,雖然在關押期間吃吃喝喝損耗甚大,但總的來說還是可以盈利的。
他急忙命人前去接收,卻得知這些人口都是鬥耆軍的戰利,頓時黑了臉。不過随即就看到了辎重隊帶來的巨量寶貨,心情一下就轉好了。相比過多的奴隸,還是寶貨更加實在。
況且聯軍在黑松山已經抓了上萬青壯俘虜,萊國能分三千多人,這些奴隸對他們來說剛剛好,再多就消化不良了。鬥耆國人想要人口,那就給他們吧。
“那聶傷不知發什麽瘋,鬥耆軍隻有一千人,竟想要驅趕着數萬夷人往鬥耆國去,簡直是自讨苦吃!”
萊子心中嘲笑着,将四位主将和凱旋大軍迎進了壁壘,卻不放夷人進入。
壁壘後面便有營地,糧草柴水皆備,萊軍和窟山兵都一身輕松的入營歇息去了。
鬥耆軍卻不敢跟進,全都守着夷人部民,一起擁在壁壘外的野地上,焦急的等待聶傷的安排。
聶傷很是惱火,縱馬馳入壁壘,找到萊子,質問他爲何不放人。
萊子此人心胸狹隘,尖酸刻薄,哪裏會白白幫人?他正嫉妒聶傷風頭太甚,想借機打壓一下,于是便以夷人可能會作亂爲由,堅決不讓他們入境。
聶傷一再保證不會出問題,并答應出事會賠償所有損失。
但萊子就是不同意,推脫道:“夷人本就住在叢林之中,就讓他們在野外駐紮吧。一旦生亂,既不會傷及我國之民,也好鎮壓,對你我都好。”
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聶傷卻不能這樣做。
聶傷好不容易才收服了夷人之心,再把夷人當敵人一般防着,夷民又會生出疑忌之心。放移民入境,是信任他們的表現,也是己方誠意的體現,絕對退讓不得。
他和萊子争執起來,一旁的妘讷實在看不過眼,也幫着聶傷說話。萊子見兒子胳膊肘往外拐,更是生氣,越發不松口。
聶傷無奈,隻好拿出自家私底下收集的一些寶貨,向萊國付租金租借駐地。萊見财眼開,這才同意放夷人入境,又将一個廢棄的村落撥給暫住。
聶傷一刻也沒有休息,立即率領隊伍往駐地趕去,又走了十餘裏地,總算到達了目的地。先安排衆人歇息吃飯,然後又休整屋舍,搭建草棚,終于在天黑前把所有人都安頓了下來。
入夜後,喧鬧的移民營地漸漸安靜了下來,其間亮着一堆堆暗紅的篝火。疲憊的人群都已入睡,營地内外,隻有鬥耆軍士卒帶着附從夷兵在來回巡邏。
村子中央的一間大屋裏,火把通明,聶傷還在燈火下計算着什麽。
幾萬人的管理工作可不輕松,聶傷也是第一次統領這麽多人,被各種大大小小的紛繁事務擾的手忙腳亂。
好在鬥耆軍各級軍官素質較高,管理能力都不錯。而且他們還在學堂受過教育,基本都可以進行神文讀寫,各種文書往來使工作效率提高了好多倍。鬥耆軍士兵也都有很強的紀律性,凝聚力也非常強大,上下命令的貫徹非常通暢。
在鬥耆國人全員努力下,他們成功的安置了數萬移民,并且安撫住了人心。
“人太多了,糧草消耗極大,急缺糧草啊。出兵時攜帶的口糧和劫掠的糧食,一天吃一頓,最多也隻夠十天。”
聶傷停下筆,看着木簡上的數據,一臉焦慮的歎道:“返回時還需要更多的糧草,一路上要喂飽這麽多人,到哪裏去弄吃的呢?”
“唉,先别管回程,我去向沮和妘讷讨些糧草來,暫且熬過這些時日,待往西出兵時再說。”
他正思索着,聽到門口有人禀報:“侯主,賴斑什長和喪巫師回來了。”
聶傷一喜,忙道:“快讓他們進來。”
柴門吱鈕一響,從門外進來兩個人,一個斑秃頭的軍官,一個面色蒼白的褐袍老者。
那軍官卻是聶傷在圉棚時的奴隸大癞,得封領主後改名爲賴斑。此人能力平平,卻對聶傷非常忠心,深得聶傷信任,褐袍老者正是東夷巫師喪。
前幾天,賴斑被聶傷派去護送喪回家取赤金,命他們三日内返回,結果直到今日才來回報。
賴斑一見聶傷,便緊張的跪地拜道:“小人誤了時日,辜負了侯主,請侯主責罰。”
聶傷瞅了一眼立在門邊的巫師喪,問道:“爲何耽誤了?”
賴斑說道:“我們被夷人襲擊了,不得繞遠路躲避,所以誤了時間。”
聶傷看向巫師喪,淡然問道:“怎麽回事?你的部落之人,不聽你的命令嗎?”
巫師喪抖了抖衣袍,跪坐下來,說道:“本來所有人都答應以赤金換取部落安全。誰想那豚神……那豬妖忽然跑到了部落附近,命人給他準備人牲爲食。一些人有豬妖撐腰,便不再懼怕商軍,還煽動了很多人追殺我們。”
“那豬妖還沒死?”
聶傷感到很意外,問道:“隻有那豬妖出現嗎?你們有沒有看到東極君的弟子和那隻白虎山君?”
“沒有。”
巫師喪搖頭道:“豬妖身上的傷勢不輕,卻不像很驚惶的樣子,似乎擺脫了東極君神使的追殺。我還在暗中聽人說,豬妖好像把一個半神咬的重傷遁逃。”
“什麽,楊戬竟然被豬妖咬傷了?呵呵,那小子不過如此嘛。”
聶傷有些幸災樂禍,暗笑了一會,轉過話題又問賴斑:“你們死傷了多少人?”
賴斑道:“隻有兩個兄弟受了輕傷。幸虧喪巫師提醒的及時,我們早早逃了,一路都在躲避夷人追殺,并沒有交戰過,所以沒有損失人手。”
“那就好。”
聶傷臉色好看了一些,低頭看着竹簡沉默了一會,忽然擡頭問道:“赤金呢?你們沒拿到赤金嗎?”
賴斑忙道:“拿到了拿到了!我們收到赤金以後,才被夷人攻擊,大夥帶着赤金逃了回來。四百斤赤金,都在門外。”
聶傷心下大悅,忙命人帶來。幾個士兵手提小麻袋走了進來,将麻袋裏的東西倒在地上。就見金光燦燦,一小堆赤金出現在了眼前。
四百斤赤金聽着好像很多,其實體積并不大,最多裝滿一臉盆而已。聶傷大概看了看,都是經過熔煉的高純度赤金,比腄城寶庫裏的自然金塊純度高的多。
“嗯,不錯!”
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黃金,他心中激動難耐,竭力保持着平靜,對二人說道:“大癞,喪巫,你們做的非常好。”
他看着喪巫,說道:“我說話算數,呵呵,你現在是我鬥耆國的巫師了。”
喪巫神情複雜,嘴唇動了兩下,沒有說出話來。
“大癞,你先回去歇息吧。”
聶傷打發走了賴斑,對喪巫笑道:“你見到豬妖,竟然沒有背信,我有些意外。呵呵,喪巫,你爲何沒跟着豬妖走?”
喪巫皺着臉說道:“我已背叛三次,再背叛你,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無恥的人了吧?我也一把年紀了,事不成,最多早死幾年而已,不想再讓靈魂經受煎熬了。”
“況且,我對那豬妖隻有畏而沒有敬,這番又見豬妖被真正的神靈使者追打,更對此妖畏懼也無。之前一直不能擺脫它,現在有了機會,怎麽還會侍奉一個妖怪?”
他搖頭苦笑了一會,又興奮的問道:“剛在營中聽說侯主遇到了腄城之神,可是真的?”
聶傷點頭道:“是。腄城之神乃是羽蛇神,因爲正在進化的關鍵時期,所以才隐居在腄城。如今他已經進化成功,帶着信徒前往海外去了,不會再回來了。”
喪巫一臉向往之色,喃喃自語道:“可惜啊,我在腄城附近這麽幾年,竟然一直都不知道他的真身。早知如此,我就去腄城随他而去了。”
“你随我回鬥耆國,也不會差。”
聶傷說了一聲,又問道:“那豬妖,它會在你的部落常住嗎?你能不能确定它的行蹤?”
喪巫搖頭道:“别看豬妖形貌蠢笨,其實異常多疑狡詐,它很少在一個地方多呆,也從不有規律的出現,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立開我之部落。封豚之牙已經沒了神力,我沒法追蹤它。”
聶傷很是失望,揮手送走了喪巫,心思再次轉到營中事務上。
有了這筆赤金,糧草問題就可以解決了。他迫不及待起身出門,帶上所有的金子,往窟山部的營地馳去。
沮還沒睡,正在屋裏和幾個女人吃酒玩樂,聶傷在屋外聽到裏面的銀聲浪語,不禁微笑起來。
沮雖然機敏務實,當了族長之後也穩重了許多,但骨子裏的纨绔性子還是沒有脫去,精神稍一放松就耐不住玩性了。這樣的家夥,完全是因爲外部壓力才抑制了本性,一旦地位穩固,就會徹底放飛自我。
聽到聶傷求見,沮急忙打發走了女人,請聶傷進屋。問起來由,得知對方深夜還在爲公事奔波忙碌,自己卻在尋歡作樂,慚愧不已。
商兵東征搶了好幾個夷人村寨,将夷人積攢的财物都洗劫一空,糧食也收獲了不少。全部拿出來的話,夠聶傷手下移民吃大半個月了。
尤渾不要糧食和他物,隻要寶貨,将屬于自己的那份糧食全部換成了珍寶。聶傷、妘讷和沮三人都是帶兵之人,深知糧草的重要性,而且馬上就要西征了,需用大量糧草,便各取了一份。
不過對于沮和妘讷來說,糧食也不是不可或缺。他們的領地就在本土,很容易獲得補給,沒糧了最多再派人運輸就是了。
聶傷本不好意思向他們借糧,又沒錢購買,這下正好赤金到手,便提出要用金子換糧草。
赤金在遠古時代就是貴重之物,此時也是最具保值價值的東西,沒有之一。
沮本人異常豪爽,一口就答應了,隻給自己留了四日口糧,剩下的全都掏了出來給了聶傷,價錢也隻要了五十斤赤金。在糧食有價無市的時期,這樣的價格可謂非常夠意思了。
聶傷謝過沮,又馬不停蹄直奔萊軍軍營而去,把正在打呼噜的妘讷叫了起來,告知了來意。
妘讷是個實誠人,可惜上邊還有個吝啬的老爹壓着,糧庫也不在他手中,做不了主。
躊躇再三之後,妘讷還是把自己營中的存糧都給了聶傷。數量不算多,最多隻夠聶傷吃兩三天,赤金他也不好意思要了。
聶傷硬塞給了他十斤赤金,又往壁壘中萊子的住所奔去。
萊子正摟着兩個健壯少年睡的香呢,被他吵醒,十分不悅,一邊抱怨一邊揉着臀走了出來。
“萊子,你要赤金不要?”
聶傷一見到他就開口問道。
萊子聽到赤金二字,睡意一下沒了,揉了揉眼睛道:“當然要!你有多少?”
聶傷命人取來兩百斤赤金,擺在他的面前,萊子的眼睛一下直了,口水都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他擦了擦嘴角,狐疑的盯着聶傷說道:“我聽說,這番出征聶侯隻要人口不要财貨,你的赤金是哪裏來的?莫非是私藏的?呵呵,要是尤左侍和沮族長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想?而且,這裏面,也應該有我兒妘讷的一份吧?”
聶傷摸摸八字胡,語氣平靜的說道:“這是在回程的路上,羽蛇神送給我的。那時戰事已經結束,我們四人之間的約定告一段落,不是我私吞。”
萊子一聽羽蛇神,一下慫了,不敢再刁難對方,咽了口口水,說道:“聶侯是缺糧草了吧?你想換多少?”
聶傷道:“兩百斤赤金,換三萬人一個月的口糧。”
“嘶!”
萊子吸了一口氣涼氣。
這可不是筆小數目,不過他手裏有妘讷搶來的一批糧食,再在國内湊一湊,也不是拿不出來。
“二十日!”
他思索半天,舉起兩根手指說道:“兩百斤赤金,二十日口糧!”
“成交!”
聶傷當即拍手,将赤金推到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