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傷聽完白須巫師講述的離奇事迹,沉默良久,心中感慨不已。
這是一個富于狂想的政治家和一群瘋狂科學家,爲了追求共同理想,互相扶助,永不離棄的感人故事。
他們的理念與他高度相符,彼此信賴的同志之情,讓他非常感動。
“呃……那巳神,他……”
聶傷把壓在白蛇頭頂的巨劍移開,望着白蛇純淨的眼神,猶豫着問道:“巳神的心智一直沒有長大嗎?我看他似乎還是個孩童的模樣?”
白須巫師撫摸着白蛇的頭顱,點頭道:“你沒看錯,他的确還是個孩子。”
“他的心智相比人類成長的太過緩慢。在剛忘卻自己的記憶時,他隻有兩三歲幼童的心智,這十幾年已經長到七八歲孩童的程度了。假以時日,子瞿一定能長成一個雄偉的男子,成爲真正強大的神靈!”
“那它身上的銅鏈是怎麽回事?”
聶傷提了下銅鏈,又看了看白須巫師的蛇尾巴,問道:“還有,你們六個,怎麽都變成了半人半蛇的樣子?”
白須巫師憤憤說道:“還不都是王室之巫把我們逼成這個樣子。”
原來王室之巫很快就得到了王屋山有妄派秘地的消息,他們的勢力已經在山中展開了搜索。
此正是子瞿進化成神的關鍵時刻,受不得幹擾,萬不能移動位置。妄派巫師爲了掩護秘地,不惜暴露自己,在山中各處制造假象,吸引敵方的注意力。
他們犧牲了很多人爲子瞿拖延時間,但還是沒能阻止王室之巫,一支搜索隊侵入了秘地,雙方展開了慘烈厮殺。妄派巫師抵禦不住,損失慘重,還活着的都退到腐血池邊,護衛沉眠中的子瞿白蛇。
王室之巫看到這裏竟然有一條将要成神的蛇妖,還以爲妄派的造神巫術已經成功了,都震驚失色。
他們對此成果垂涎三尺,便沒有繼續屠殺,而是将殘存之人都捉了起來,逼問造神巫術。
妄派巫師爲了給子瞿争取更多的時間,假意投降,隐瞞了子瞿之事,并向對方提供了虛假信息。
他們稱自己的巫術還差最後一步,隻有等到白蛇成神,才能證明巫術是否成功。
王室之巫有大批武力鎮守秘地,根本不擔心妄派使什麽詭計,便相信了他們的話,命令他們繼續進行巫術試驗。
爲了防止白蛇成神後難以控制,王室之巫又在白蛇的大筋上穿上了銅鏈。這條大筋貫穿整個蛇身,隻要稍加拽動,就會讓白蛇渾身痙攣,疼痛難忍。
妄派眼見子瞿被鎖住,即便成神也難以對付強大的敵人,隻好改變了計劃。
他們又對王室之巫說,白蛇已到進化的最後關頭,需要巨量的生命之力,可是腐血池中的生命力太少,恐怕難以突破凡體束縛。妄派巫師願意投身腐血池中,犧牲自己的性命,爲白蛇提供生命之力!
王室之巫稍一猶疑就同意了,反正死的又不是自己人。不過不能全都獻`身,他們還需要活着的妄派巫師傳授造神之術。
最後有九位妄派巫師進入了腐血池中。他們附在毒血藤上沉入池底,将生命之力源源不斷的輸入白蛇體内。
王室之巫見白蛇身上的神靈氣息越來越高漲,都驚喜不已。而池中幾人的身體都被腐蝕,估計很快就會死掉,不由得放松了警惕。
他們沒想到的是,白蛇子瞿根本不需要額外的生命力就能順利成神。他得到了妄派巫師的暗中囑咐,故意壓制力量不進行突破。
而九位妄派巫師也事先攝入了虬蛇體内提煉出來的應龍精血,并讓很多虬蛇幼體寄生在自己體内。
九人連接上毒血藤以後,利用巫術讓毒血藤不斷吞吐白蛇和人類的精血,将二者的血脈互相混合。
最終白蛇得到了大量的生命力,而九人中的六人也在應龍之力的催化下和虬蛇發生了融合,變成了半人半蛇之形。另外三個則融合失敗,化爲了屍液。
他們化爲蛇人之後,可以在液體中長時間生存。六個蛇人便潛伏在水裏,利用事先抛入池底的工具磨斷了銅鏈。因爲白蛇尾部被拴在池邊,他們隻能從中間截斷銅鏈,并沒有将銅鏈徹底拆除。
白蛇一脫離束縛,就突然激發應龍血脈,順利進化成神!
子瞿早就準備充足了,進化用時非常短,幾乎就是瞬間完成的。
秘地的守衛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白蛇神靈就拖着半截銅鏈飛出了腐血池,将擋路之人殺的落花流水,紛紛遁逃。
子瞿和六個蛇人救出其他妄派同伴,又掘了毒血藤的球根,一起沖出王屋山,逃往東南數百裏外的莽山秘地。
一路上,他們和追殺之人不斷搏殺,妄派巫師力量弱小,每次都是子瞿出手擊退對方。
子瞿神性未穩就強行發動神力連番作戰,還和幾位強大的神巫苦戰幾場。不但神力受損,神軀也受了重傷,神靈之體已經到了崩解邊緣。
好不容易逃到了安全之處,子瞿的精神松懈下來,立刻便神智混混亂,神力失控,宛如野獸般攻擊所見之人。
幸好他身上還有連着半截銅鏈,妄派衆人才得以将之控制住。他們重新建造腐血池,并種下了毒血藤,然後将子瞿放入其中休養。
一段時間之後,子瞿逐漸恢複了一些神智。但狀态還是不能穩定,常有失控之舉,異能也無法使用,隻能長期蟄伏在腐血池内。
妄派的主要力量雖然在王屋山遭遇了沉重打擊,但是天下間的妄派巫師依舊有很多。他們得到消息後,都悄悄彙集到莽山,妄派實力又回複了許多,可以在暗中影響周邊勢力,爲自己提供便利。
數年之後,莽山秘地又被王室之巫察覺了,妄派隻好再次遷移。好在子瞿的狀态已經穩定了許多,才得以熬過長途跋涉,到達另外一處秘地。
四年前,他們暗中聯絡了萊夷,以長生之術相誘,得到了萊夷上層貴族的同意,将衰落已久的腄城讓給了妄派……
妄派巫師和商帝子瞿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
“唉!”
白須巫師長長的歎了口氣,黯然說道:“巳神的傷勢眼看就要徹底恢複了。結果,唉,他還是沒有控制住沖動,在最後一刻脫離了腐血池加重的傷勢,又得花好幾年的時間重新治療。”
聶傷彎下腰觀察白蛇的樣子,見他眼神非常沮喪,很是同情他們一夥,但還是不敢放開手中銅鏈。
他思索片刻,問白須巫師:“我雖然不會把你們交給王室之巫,但這裏已經暴露了,你們不能再在此地待下去了。你有什麽打算?”
白須巫師皺眉說道:“我們有選擇嗎?你要怎麽處置我們?”
“哈哈,我準備放了你們。”
聶傷摸着八字胡笑了一聲,又道:“你們願意随我去鬥耆國嗎?那是我的國度。我願對神農發誓,一定護得你們的安全,并全力支持你們研究造神巫術。”
白須巫師驚訝的看了他一眼,低頭沉思起來,想了好久才擡頭說道:“多謝聶侯好意,但我們不能跟你去鬥耆國。”
聶傷感到很意外,問道:“這是何故?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不,我相信聶侯的誠意。”
白須巫師搖頭歎道:“這天下,隻要是我們到達的地方,王室之巫就能尾随殺至。聶侯你很清楚他們的力量有多強大,你保護不了我們,我們也不想害死你。”
聶傷挑了下眉頭,心中狂傲之氣正要發作就被理智壓了下去,不禁暗暗自語:“是啊,我能抵擋王室之巫嗎?妄派巫師就是一塊散發着血腥味的肥肉,永遠都躲不過王室之巫的追蹤,小小的鬥耆國也不可能護得住他們。”
“我有些多想了,這塊肥肉不是我能吞下去的。”
他失望的吐了口濁氣,又問道:“你們不随我去鬥耆國,還想另找地方躲藏嗎?”
白須巫師眉頭緊皺,愁道:“妄派的秘地都已經用完了,像腄城這樣的好地方需要提前好幾年準備才行。今日事發突然,我們也不知道該去哪裏。”
“不過,妄派曾有前輩和一位東海海神交好,我們也和這位神靈有過聯系。他告訴我們,在大海的對面,另有一片天地,乃是蠻荒之地,從未有人踏足,建議我們渡海前往那裏。”
他望着東方,一臉憧憬之色說道:“聽說彼處和華夏之地隔着幾萬裏茫茫大海,王室之巫絕不可能追到哪裏。我們到了那裏可以就安心生活了。”
“以前我還擔心會葬身海底,一直不敢去。但現在我們已經沒了選擇,我打算去蓬萊尋找那位神靈,請他引導我們渡海。”
“啊!!!”
聶傷聽呆了,這夥人的目的地竟然是美洲大陸!
難道原本曆史上,他們就成功抵達了南美洲?美洲瑪雅人,真是他們這批人的後代?
想到華夏人在商代就能把血脈散布到另外一片大陸上,聶傷忽然覺得這樣的事情非常有成就感。
“我應該支持他們!造神之術估計也不可能實現了,不要也罷!”
他果斷下定了決心,一把抖開銅鏈,将白須巫師拉起來,笑道:“我也聽神農說過,大海對面的确有一塊沒人的廣袤土地。那裏土地肥沃,物産豐富,也沒有神靈,隻有數百萬頭野牛在大地上遊蕩。”
“你的選擇是正确的,你們會成爲那塊土地的主人,巳神也會成爲那裏的第一位神靈。我很樂意見到華夏之人占據大海對面的大陸,也願意爲你們提供幫助。有巳神和海神相助,我相信你們一定能安全到達那裏。”
白須巫師捂着腰站到巳神身邊,見他言語誠懇,便感激的說道:“多謝聶侯仗義相救!”
聶傷又問地上巳神:“你不會襲擊我們吧?”
白蛇瞅了一眼白須巫師,大腦袋點了兩下。
“哈哈哈,真是個乖孩子!”
聶傷大笑一聲,将銅鏈扔到地上。
巳神得脫掌控,緩緩立起身子,高高在上注視着聶傷,眼神既膽怯又緊張。
白須巫師忙對他說道:“巳神,快到腐血池裏去,地上待久了,你會失控的!”
白蛇轉身要走,卻聽聶傷大聲叫道:“慢着!”
巳神和白須巫師都是一愣,一起扭頭看向他。
聶傷仰起頭看着巳神,對他說道:“我送你一件大禮,算爲你送行。如果你相信我的話,就伏下身子。”
白蛇疑惑的望向白須巫師,白須巫師對他說道:“聶侯既然答應放了我等,就不會再害我們。巳神,你過來吧。”
白蛇再次放低身子,趴到地面上一動不動。
聶傷招人過來,用高硬度青銅锉刀锉他尾巴上的銅環。
白須巫師看的緊張不已,猶豫了一會,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聶侯,這個……萬一……”
“不會有萬一了!”
聶傷打斷他的話,說道:“我現在可以爲他治好傷,巳神以後不再需要銅鏈束縛了。”
白須巫師見他一點施法的準備都沒有,不禁有些懷疑,但也沒有出聲,閉上嘴在一邊看着。
聶傷背過身去,把劍柄放到自己面前,盯着手背上的血絲,低聲說道:“血龍前輩,這裏有一位應龍血裔,亦算是真龍之後。它神魂受損,急需救助,你幫他一次如何?”
血絲沒有動靜,聶傷不悅道:“沒想到你如此小氣,連自己的後裔都不願意救。既然如此,我隻好自己動手了。”
他剛說完,血絲立刻蠕動起來,從他手上垂了下來,組成了一個水滴形狀。衆多血絲開始緩慢滲血,逐漸彙聚成了一顆小血珠。
幾個商兵動作很熟練,手臂粗的青銅環很快就被锉開了一道口子。他們抓住圓環使勁一掰,便将此物掰成兩半,又将半個銅環輕輕從白蛇身上抽了出來。
“嘶……嗷!”
穿在大筋上的外物一去,巳神就發出了一聲痛苦并着舒爽的嘶叫,眼神中流露出亢奮之色,還帶着一絲躁動。
“給你!”
聶傷忽然大喝一聲,将一顆豆大的紅色珠子抛了過來。
白蛇不知那是何物,但卻感覺到了一種極其熟悉的力量,想也沒想就張口将之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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