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之火熊熊,大量劣質、損壞的青銅武器被投入爐中熔爲銅水,再澆築在泥模裏,最後變成一把把新式工具。
工具以農具爲主,鋤、鍬、鏟最多,耗銅最多的牛犁,也不惜代價的制造了上百具。
這些農具都隻鑄造了邊沿部分,中間用木器填充,雖然強度下降了很多,但卻省了很多銅。
上次戰争繳獲了堆積如山的武器,足夠再裝備五千大軍。鬥耆國的武器完全夠用了,便挑出其中做工精良的作爲現有部隊的武器,其他全部熔了鑄工具。
六千多斤武器,足足鑄造了三千件農具,再加上國内之前的農具,差不多能讓全國的農戶都有金屬農具可用了。
官府鑄造的農具會下撥到各個鄉,再出售或租借給農戶使用。
大型的牛犁隻租不賣,一個村邑下發一到兩具,由村長統一分配使用。
其他小件農具則由農戶直接向鄉上購買,每戶隻能限定幾件,不可多買。買不起的可以先租借,等農作物收獲了再付清。
損壞的農具到縣裏繳納一定的賠償金,然後再找工匠修理或更換。
之前鬥耆國農民使用的農具,絕大部分都是骨、石、木器,這些器具勞動效率極低。而高效的金器卻因爲價值太高,隻有國民自己勞動時才使用,一般不敢交到奴隸手中。
随着戰争中掠來的巨量金器湧入國内,金器也變得不那麽貴重了。有了足夠的金器可用,又能低價修理更換,換來的高效率,相比奴隸損壞成本似乎也能承受。
于是,金屬器具很快在鬥耆國普及開來。
每家每戶都能見到金器,就連奴隸手中的工具也換成了金器,砍柴、伐木、挖溝、鍘草……到處都是閃着金光的青銅刀刃。
各村邑共同出資租來了曲轅犁,正在村長的監督下,嘗試着套上老牛耕地,以爲快要到來的春耕做準備。
“還有半個月就春耕了,可惜啊,要是這些器具能早幾個月發下來,我們就能再多開墾出一倍的田地!”
畋老,現在的工部農司司長瑞,站在田邊對聶傷感慨說道:“有金器就是好啊!”
聶傷負手看着由一個個‘井’字形地塊構成的田地,問道:“下發的金器,農夫們都用上了吧?”
瑞忙道:“用上了!我們以前做夢都沒想過能有這麽多金器可用呢,這些足夠用了。”
聶傷搖搖頭,指着遠處的荒地,說道:“還是不夠,我們需要更多的金器,才能把這些地方全開墾了,全都種上莊稼!”
“這裏的平地都是好耕地,被森林占據的,刀砍火燒,伐光樹木;缺水的地勢高的,開溝引水過去;潮濕低窪的,填平水窪做良田!總之,将來我要讓鬥耆國國土上,所有的平地都變成田地!“
瑞聽着他的豪言,也跟着暢想了一會,思緒還是回到了眼前。這種氣吞山河的事情隻有雄主聶傷敢想,他這種小人物可看不了那麽遠。
“侯主,秋末時你命我堆積的糞肥,我已命人挖了出來在晾曬了,準備在耕地時撒下去。”
聶傷點點頭道:“按我囑咐你的去做,今年先做嘗試,争取試出來最好的糞肥和最合适的施肥量,明年我們就全境推開施肥農技。”
“是。”
瑞應了,又道:“若糞肥有用,以後肯定會成爲搶手之物,各家戶定然留着自己積肥,那我農司之試驗田就會缺少糞肥。還請侯主将侯城内的穢物都交給農司使用。”
聶傷聽的笑了起來,看着他道:“好啊,我會下令城中所有穢物都交給農司。”
瑞大喜,這肮髒東西将來可能很值錢,整座城中的穢物能爲農司賺得一大筆收入。
他努力壓抑着心中的激動,面色平靜的說道:“謝侯主。”
聶傷摸着下巴思索着,心道:“若非這老農夫提醒,我還想不起城市衛生這一茬呢。嗯,這一點不容輕視,否則很容易孳生病菌,導緻傳染病流行。”
他想了想,又笑道:“這樣吧。你們建一支收糞隊,每日拂曉和入夜時到城中挨家收糞,并将遺留在各處的糞`便穢物全都清理幹淨,務必保證城中清潔。若是做不到,那我就收回這個權力給别人。”
“一定!一定能做到!”
瑞急忙保證道:“我、農司一定不讓侯主失望!”
這事情簡直太好辦了,未來撿糞就跟撿錢一樣,平民們見了都會哄搶,怎麽可能懈怠到清理不幹淨呢?
一番交談把城市環衛隊建立了,聶傷正要離開,忽然又回頭道:“還有良種繁育你還記得吧,也要一起做。”
瑞點頭哈腰道:“小臣時刻謹記侯主教導:将優良高産的禾苗種子單獨挑出來繁育,幾代後,就能培育出高産數倍的莊稼!今年小臣會親自帶人尋找、挑選良種。”
“不隻是莊稼,果樹也可以優選嘛。”
聶傷看了看旁邊的杏樹,不禁咽了口口水,心中感慨:“好懷念後世又大又甜,種類又多的水果啊!這個時代的水果,都特麽什麽玩意,放後世喂驢都不吃。”
瑞擡頭看着那顆高大的杏樹,發愁道:“莊稼一年一茬,還好培育。可是這果樹……長的太慢了,從小樹種起的話,恐怕老漢到死都培育不了幾茬。選育時間真的太漫長了,一般的農人恐怕都受不了。”
聶傷聽了,眼前浮現出自己在電視上瞅過兩眼的果樹嫁接。
有心要說,卻實在是不懂行,猶豫了半天才道:“我在神界見過一種嫁接之術,可以将任意一種果樹的枝條接到其他果樹上面,再長出混種的果子來。”
“比如李枝接桃樹上,可以長出沒毛的桃子來,還有……額,還有很多。總之可以省去果樹生長的時間,一兩年就結果,還能接出各種各樣奇異的果子。”
“!!!”
瑞都聽的下巴都掉地上了,滿臉震驚的叫道:“還、還有這種……這種、這種辦法?神術!真正的神術啊!難道我等凡人也能施此神術?”
聶傷對果樹嫁接技術狗`屁不通,急忙心虛的解釋道:“神術的确是神術,神農也告訴過我,凡人也可以用。”
“但是我得說清楚,我當時也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而已,具體怎麽嫁接,我完全不知道。所以,我隻是給你提一下這個方法,能不能試驗出來,全靠你自己了,我再也幫不你了。”
“小臣明白!”
瑞精神亢奮的應了一聲,說道:“侯主在神界學到的道理,見到的東西,其實都不複雜,隻不過前人想到這些方法而已。隻要有人提醒,把它做出來就不會太難。”
他使勁揮了一下拳頭,大聲叫道:“嫁接之術,小臣懂了!小臣真的懂的!小臣一定能把李枝接到桃樹上!”
說着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急不可耐的扭頭跑了,邊跑邊回頭叫道:“我不但要接果樹,還要把谷穗接到果樹上。哈哈哈哈,到時候就能長出桃子大的麥粒啦!”
“喂,等等!”
聶傷急忙伸手要叫住他,熱愛農技的老農卻已經一路煙塵的跑遠了。
“……這老頭一直這麽激`情澎湃嗎?”
聶傷無力的放下手,吐出一口氣,繼續巡查周邊的田地。
行到黃崖邑時,聶傷見大路通往東邊的一座樹林,他從沒去過那裏,便下令轉向樹林。
剛到林邊,就見林外有一座大柴院,車馬正要靠過去,突然有一大群猛犬從四面的荒草裏冒了出來,吠叫着直朝他們沖來!
“哕哕哕!”
群犬足有近百隻之多,氣勢十分駭人,經過嚴格訓練的戰馬都受驚了。
“籲……”
禦手比叔嘴裏高叫着,急忙拉住戰馬停下戎車。
“迎敵!”
陰刀也一聲大喝,騎馬跟随在身邊的三十名近衛都紛紛下馬,迅速圍住戎車,拿出了弓箭劍戈對準撲來的狗群。
“旺旺旺旺……”
“哇啊哇啊……”
群狗看到人類有武器,都狡猾的停在了三十步外,嚣張的呲牙狂吠。
聶傷當然不會怕一群狗,隻是被驟停的馬車颠了一下而已。他坐穩了身子,鎮定的打量着眼前的犬隻,發現裏面大大小小什麽樣的狗都有。
守夜的警犬,擅跑的捕犬,嗅覺靈敏又聰明的獵犬,體型巨大的獵殺犬……各種用途的犬都能見到身影。
聶傷本來還是比較喜歡狗的,可自從有了做賤奴的那段經曆,便對狗沒有一點好感了。
因爲商人養的犬隻,很大一部分都是用來看守、捕殺奴隸的,吃奴隸是家常便飯。做奴隸時的他,對這些助奴隸主爲惡的幫兇異常痛恨。
“他娘的,叫什麽?再叫我今天吃了你們!烤狗肉!”
聶傷見到狗,又瞅見手臂上被獸牙撕咬的傷痕,一些痛苦恥辱的記憶湧了上來。
他頓感心情煩躁,喝罵一聲,又問身邊之人道:“這是哪裏?怎麽會有這麽多狗?”
一個本土的衛士回道:“禀國主,這裏是犬窟。本國的犬隻,都是這裏飼養的,犬隻的任務,也是這裏分派的。”
“哦,你這樣一說,我好像想起來了。”
聶傷略一思索,說道:“這裏是多犬衛!”
衛士道:“正是。”
多犬衛是負責養狗、馴狗,指揮狗的機構,主官叫犬正。商人多養狗,狗在社會生活中有很大作用,所以也設了這樣的職位。
“記得這多犬衛,被我随手甩給負責治安的刑部了,犬正好像還是八品官。呵呵,現在國中制度逐漸完善,這個機構的作用越來越小了。我要給那厮九品,苦庚力争才得了個八品。”
聶傷一直沒召見過那犬正,還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正要命人去召時,前方的柴門打開了。
就見五六個形象邋遢的男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一邊呵斥狗,一邊跑到戎車旁,噗地跪了下來。
爲首的老頭見國主神色不愉,顫聲請罪道:“小臣犬由,不知侯主駕到,讓群犬驚了侯主,死罪死罪!”
聶傷高坐車上動也沒動,瞥了他一眼道:“先将狗群驅走,這些畜生吵死我也!”
犬由急忙招呼身邊之人,将群狗驅散了,又跪在戎車前,低着頭,結巴着說道:“小、小臣,已經……敢問侯主來此……有何示下?”
聶傷冷笑道:“我要吃狗肉,速殺十條狗來,我們一起吃。”
“啊!”
那犬由驚的坐倒在地上,神情又是畏懼又是痛心和不舍。
卻說此人也是做賊心虛。因爲在仲喜當政時,芹夫人曾經命他挑兩條最兇猛的殺人犬,和一個鬥奴搏鬥。而那鬥奴,就是眼前戎車上的這位爺!
等這位當上國主後,他整日戰戰兢兢,生怕哪天就被一群士兵砍死喂狗。當官什麽的,他都不在乎了,隻求新國主忘了自己,忘了鬥狗之事。
提心吊膽的過了半年多,國主都沒想起他,本以爲事情已經過去了,誰想該來的報複還是來了。
“這仇怨爲什麽要算在我的頭上!”
犬由心中在哭嚎,“是芹夫人和仲喜下的命令,我哪敢違抗啊!哇啊啊,被那兩個死鬼連累,我也要死了。”
他絕望的抽泣起來,臉上的淚水也流了下來,不停的磕頭哀求:“侯主,饒了小人一命吧!放狗咬你那件事,不是我……小人當時還爲你擔心呢,希望你不要死!”
聶傷看到他這幅樣子,皺眉喝道:“我讓你殺幾條狗,又不是殺你,你嚎什麽?”
犬由淚流滿面道:“我養的犬,都是爲國效力的士兵,除非要死了,否則絕不能宰殺吃肉。”
“小人等幾個飼犬人,都曾向犬神發過誓,絕不屠犬食犬。侯主要殺犬食之,就先殺了我等。”
“唔?”
聶傷一愕,沒想到還是個盡忠職守,願意爲自己熱愛的工作獻身之人!
他對犬由的觀感改善了許多,卻依然冷着臉說道:“我欲要撤多犬衛,你有什麽要說的嗎?”
“啊!”
犬由更驚了,一下癱倒在地上,鼻涕眼淚齊流道:“不可以啊!侯主,多犬衛……”
“閉嘴!”
聶傷一聲大喝,道:“哭沒用。若要我不撤多犬衛,你就用道理來說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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