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線聯軍在精神受創後,留給箕候的機會,隻剩下殺死鬥耆國國主一個選項了。
聯軍的希望,全部壓到了兩位巫師的身上。一位是花了大價錢請來的馭鬼巫師,另外一位則是箕侯信重的國中大巫。
馭鬼巫師施展的詛咒巫術已經放倒了目标,可以說成功了一大半,就差咽氣一步了。
據抓來的鬥耆軍俘虜說,那鬥耆國主病的很重,被人擡進帥帳之後就沒再出來過。
鬥耆國士兵已經連續好幾天沒見到他了,每天隻看到幾個巫師慌慌張張的進出帥帳。每個人從裏面出來時,都搖頭歎氣,一副絕望之色。
馭鬼巫師曾言,自己的巫術,最多三天,就能取人性命。箕候興奮不已,睜着眼睛三天沒睡覺,就等着山上傳來喜訊。
可是三天早過了,對方還沒死掉,箕候不禁懷疑起來,便來山中隐秘之地詢問那馭鬼巫師。
馭鬼巫師怪眼一翻,鎮定的冷哼道:“候主莫要擔心,那人也不是普通凡人,身體和靈魂都很強大,還有邪神神力護佑,死的晚一點很正常。”
“使鬼一直附在他身上,凡人靈魂絕無可能抵禦惡鬼,他再強大幾倍,也頂不住惡鬼噬魂!候主請相信我,七日之内,哪怕邪神親至,那人也必死無疑!”
箕候總算安心了,又開始了七天倒計時。
除了馭鬼巫師,他還有另外一重保障,就是箕國大巫向陽間神靈告狀,借用神靈之力懲罰對方。
大巫已經舉行過了儀式,将自己斷定鬥耆國國主是深淵邪神信徒的消息,通過自己師父,傳給了方圓一千裏之内的各路神靈。
據說很久之前,深淵衆神和陽間神靈達成過互不侵犯協議,雙方都不準使用神力幹涉對方地盤上的事情。
而這個鬥耆國國主,卻公然利用邪神之力,在人間爲禍,陽間神靈絕不會饒過他!
待大巫從祭壇上走下來,箕候一臉期待的問道:“上師,要多久才能得到神靈們的回應?”
大巫淡然道:“消息傳播很快,今日之内,附近的神靈都會得知此事。但神靈們性情不一,會不會回應,什麽時候能回應,全看他們的心情,我也無法預測。”
箕候不想聽這種模棱兩可的答複,白眉一皺,又問道:“上師認爲,有沒有神靈會回應?最多幾日?”
大巫道:“陽間神靈對深淵邪神敵意很強,一直都很警惕。我想,神靈們應該不會忽視此事,就算大多數對此事視而不見,隻要有一位能出手就足夠了。”
“據吾師所說,方圓一千裏之内,有幾十位神靈,我不相信一個願意動手的神靈都沒有。就算全部不動,還有吾師呢。”
他笑了笑,安慰箕候道:“候主請放心,吾師的态度我很清楚,隻要确定清楚,她和她的那位好友,一定會來的。哈哈。”
聽到有神靈會來,箕候心中大定。
沒有什麽事情是一位神靈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兩位!
箕候把全部希望都放在了鬼神身上,帶着對勝利的憧憬,不再理會軍務。
他每日翹首以待,隻盼着聶傷被惡鬼弄死,或者被從天而降的神靈一巴掌拍死,自己就可以輕輕松松吞下鬥耆國了。
……
正在山上裝病的聶傷,若是知道這位侯爺的想法,一定會對他嗤之以鼻。
一位沙場老将,一個深谙權謀的老狐狸,居然在戰場受挫之後,完全放棄了自我努力,把一切都交給鬼神來支配,簡直蠢到了極點。
聶傷雖然無法窺到箕候内心想法,但是通過他的行動,也判斷出了大概。
不就是想用惡鬼咒死自己嗎?好,我配合你,讓你多高興幾天。
于是,他的病更加嚴重了,還故意讓一些不安分的奴隸逃到山下,把消息帶給箕候。
箕候每天都在期待中度過,總感覺在下一刻,自己就能得到鬥耆國主死掉的消息。
可是等了一天又一天,日複一日,山上的那個家夥死來死去就是不死。好在還沒到馭鬼巫師說的七天,隻能耐心的等着。
與此同時,鬥耆國一方的反攻行動卻在緊急籌劃之中。
在西線聯軍失利之後,其實形勢就已經倒向鬥耆國了,但聶傷還要等聯軍後方動亂的消息。
這番等待讓他和高級軍官們心中煎熬不已。
眼前就有輕易擊敗聯軍的機會,但是所獲不大,不能大量殲滅敵軍。
若是等到戰前的戰略布局全部完成,就有機會全殲敵軍,獲取聯軍的全部物資,活捉數千精壯爲奴。
不用對比就知道後一種方案更好,可問題是聯軍随時都可能會撤走。
以聯軍目前面臨的形勢,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主将,都會果斷撤兵,箕候也隻是被一隻惡鬼吊着才沒有離開。
萬一他們突然撤了,這一仗就什麽都落不着了。損失如此嚴重,卻沒有獲得戰利,這将嚴重削弱鬥耆國國力。
所以聶傷和軍官們都非常擔心聯軍逃了,在即刻出擊和等待後方消息之間猶豫不決。最後還是聶傷頂着壓力下定了決心——繼續等。
在衆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總算等到了女秧派來的送信之人。
逢國被說動了,大軍已經出發,一路繞過夷人部落,直撲箕國核心區域,估計一兩日之内就能的攻擊箕國國城!
聶傷不敢相信女秧這麽快就說服了她那位怯懦庸碌的國主舅父,急忙問起逢國的事情。
使者言道,女秧到了逢國之後,受到了母家人的熱情歡迎。
她母親乃正妻嫡女,在家中地位很高,況且外祖母也還活着,對這位受過委屈的外孫女異常疼愛。
加之女秧現在也是一位候婦,人又聰慧機敏,富有魅力,是以一回到母家,就成了逢國貴族圈中的明星人物。
肥胖如豬的逢候也終于露面了。他也抱着這位從未謀面的外甥女大哭不止,一面傷感親姊的痛逝,一面咒罵老鬥耆候是負心混蛋,芹夫人母子以及箕候是畜生。
逢侯表現的異常重視親情,可當女秧提出出兵箕國的建議時,他立刻顯露了虛僞冷漠的本性。任女秧數次哭訴遊說,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答應,到了後來幹脆躲着不見了。
女秧憤恨無奈,卻毫不放棄。她腳不停的遊走各處,和母族親戚們聯絡感情,與逢國貴族頻繁交遊,很快就熟悉了逢國的局勢。
了解了逢國的勢力派别和明争暗鬥之後,女秧找到了另外一位一直觊觎逢國權柄的舅父,也是逢候的堂弟。
此人叫确,沉默寡言,既忠心又有能力,還是軍方首領,一直以逢候鐵杆心腹的面目出現。
但是女秧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野心和暗中謀劃,于是便登門求見,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使者也不知道女秧對逢确說了些什麽,總之,僅僅一次會面,她就說服了逢确,并很快商定了一個謀反計劃。
這個計劃一點都不複雜,可以說是簡單粗暴。
女秧遊說不成,說要回國。
逢候再煩她也得有基本禮儀,便在府内舉辦了一場送行晚宴,逢國貴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爲交際明星女秧送行。
席間,逢候離席如廁,兩個侍從在廁外等候,忽聽裏面噗通一聲。
二人大驚,急忙進入廁内一看,原來肥胖的逢候踩斷了踏闆,頭下腳上的栽進了糞坑。他腦袋和上半身已經完全沒入糞水之中,兩條粗腿露在外面無力的掙紮。
侍從忙去營救,兩個人抓住主人的腿用盡全力往上拉,可是逢候太肥太重了,又卡在糞坑的石道中,根本拉不出來。
兩個侍從拉了一通,這才想起找人求救,于是奔到廁外大呼。
衆人聞聲趕來,費勁力氣才把逢候從糞坑中拔了出來,擺到外面地上。卻是半身矢蛆,面目難辨,臭不可聞,已經不動了。
前來圍觀的貴人們被熏的都躲在幾十步外,就連屬臣、士兵、奴役也被惡心的沒人敢靠近。
直到司馬逢确趕來,才喝令奴役過去查看情況,奴役們又推出一個賤奴過去。
賤奴走到跟前,龇牙咧嘴的用手抹掉逢候面上之矢,在鼻端探了一會,回頭朝衆人搖了搖頭。
逢候死了!
掉落糞坑淹死了!
府中一時大嘩。
衆貴人皆心情複雜,明明感到震驚、失落、悲哀、擔憂,心裏卻又忍不住想要發笑。
每個人都神情古怪的低着頭,或用手捂住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笑出聲來。
就在衆人都尴尬不知所措時,位高權重的逢确再次站了出了主持大局。他下令所有人都不到離開侯府,并封鎖國城,以免消息傳出去,會被心懷不軌之人利用,趁機生亂。
貴人們都覺得他有些小題大做了,不過考慮到逢候的丢人死法,似乎傳出去的确會影響貴族威嚴。于是都認同他的做法,大家呆在府裏,商議逢候後事,和另立新君之事。
逢确這邊,卻早已安排好了,立刻發動大軍,趁各家都無防備時,将自己的政敵全部殺了個幹淨。
直到第二日早上,他才全身貫甲,帶着一群殺氣騰騰的甲士擁進侯府,将衆貴人堵在府内,當場就要選出新主來。
貴人們這才發現不對勁了,但還是不清楚局勢。直到逢确将政敵的人頭亮出來,又将場内的政敵餘孽斬殺一空,他們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
“好你個逢确,沒想到你這樣濃眉大眼的家夥,竟然是個陰險小人?”
“或許逢候就是你派人給栽到糞坑裏的。”
衆貴人心中大罵,但是刀已經架在脖子上,隻好當着逢确的面,一個個舉手投票選新主。
逢确也是逢家人,自然也有資格參選。
在宰了兩頭堅決不投自己的倔驢之後,逢确最後以全票當選爲逢國新任國主,成爲了新一代逢候!
雖然逢确靠陰謀上位,但遇到的阻力卻不大,因爲前任肥仔逢候實在太差勁了,特别是在對外戰争上,簡直一無是處。
這個時代方國之間競争異常激烈,國家又小,容錯率低,稍有松懈就有可能導緻難以挽回的衰敗。
所以各方國的進取心都很強,國中的貴族、家族也同樣富有野心。
肥仔逢候,懶惰愚蠢,不思進取,逢國在他治下十幾年,幾乎沒有任何一點實力擴張,國人早就對他失去耐性了。就算沒有今天的逢确,一樣會有其他人搞政變。
而逢确,威嚴厚重,勇猛沉靜,正是他們需要的國主。
于是,逢确的位子很容易就坐穩了。
但他還是不太放心。逢确明白國人想要擴充實力的急迫心理,他也想快速徹底的掌控軍隊,穩固地位,便答應了女秧,同意出兵箕國。
逢國曾助箕國立國,箕國卻忘恩負義,兩國反目成仇,打了幾十年,互相間極爲厭惡。
近些年來,老辣的箕候穩壓兩代逢國國主,逢國和箕國交手時一直都在吃虧。
逢國人對箕國恨得咬牙切齒,一直想滅了這個白眼狼。可惜自己國主太廢,面對箕國的挑釁,隻能幹瞪眼。
箕候也是因爲輕視肥仔逢候,才敢帶領主力離國出征。
現在好了,正在箕國露出緻命破綻的時候,剛好逢國新國主上位,這豈不是天帝保佑逢國?
好不容易等到這一天,終于可以報仇了!貴人們一緻贊成出兵,逢國上下歡欣鼓舞,踴躍參軍。
逢确是知兵之人,知道機不可失。
他草草埋了肥仔,又幹掉了肥仔的所有子女。
然後便登人四千,命辎重在後慢行,自己親自帶領兩千輕裝士卒,走西南山中小路,計劃突襲箕國國城諸城。
“禀國主,那逢候正是候婦命人殺掉的,陰刀親自出手,和另外一個劍舍兄弟一起,将他先勒暈,再插進了廁池中。哈哈哈,兩個人差點制不住那頭肥豬。”
女秧派來的使者也是鬥奴,在聶傷面前說話很随意。
“那種廢物,就該這種死法。”
聶傷也聽的痛快,又問道:“秧呢?”
使者道:“候婦關心箕國戰事,也跟着逢軍一起出征了。有衆護衛的保護,候婦不會有事,候主不用擔心。”
聶傷聽完使者彙報,對身邊衆将笑道:“反擊計劃,可以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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