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耆侯城外東南角,荒廢數月的比鬥場被修葺一新,久未灑過鮮血的沙場看台上,再次人滿爲患。
新君時代的第一次比鬥就要開始了!
在這個娛樂極度匮乏的時代,令人熱血沸騰的沙場比鬥,是所有人都喜愛的一項活動。
鬥耆國國民之前都已經成了比鬥的狂熱粉絲,可惜自聶傷上台後,就沒再舉辦過。
本以爲自己再也看不到這種激動人心的比鬥活動了,誰想鬥奴出身的國主聶傷突然态度大變,重開了比鬥賽事。
國民們皆大喜過望,對這位新君的好感度持續攀升。
此時正值冬天農閑時,活計不甚多,便都穿上新衣,拖家帶口湧到沙場來觀看。甚至連遠在汶北的移民也早幾天就趕回國内,隻爲參加這次盛大賽事。
鬥耆國現在的人口比以前翻了一倍,國民們參與熱情高漲,觀衆的數量翻了兩番,足有三四千人之多。
雖然官府事先預料到了這種情況,将看台規模擴大了一倍,但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再加上外國來賓,看台上隻能坐下一半人,剩下之人都擠在外圍伸長脖子觀看。
日上三竿,比鬥還未開始,聶傷夫婦坐在新改建的豪華看台上,和一衆外國貴人觥籌交錯,笑談指點。
前來參加比鬥的貴人,除了任國世子椎之外,還有另外五個國家纨绔。
其中一個熟人是彭國貴人居江,他乃小候的損友,被小候誘導着喜歡上了比鬥之戲。
另外三國貴人,一個是南方敖來國的世子敖丙,一個是大澤西面的微國世子屈,還有一個則是萊夷貴族沮。
這些人都是性格冷血的貴人性子,不想多管閑事,對小候的死和聶傷繼位不以爲意。他們此來隻爲尋歡作樂,與聶傷相談甚歡,對鬥耆國的比鬥盛況歎爲觀止。
卻說鬥奴和比鬥之事,在商國早已有之,各方國,衆貴族都有讓奴隸互相搏殺取樂、博取彩頭的類似活動,可謂司空見慣。
但是真正将鬥奴規模擴大化,并把巨額賭搏融入其中,變成正式比鬥模式的,卻是鬥耆國小候的創舉。
可以說,鬥耆國就是比鬥的發源地!
自從鬥耆國成功舉辦了兩屆比鬥之後,此項賽事便聲名遠揚,很快就在各方國傳播開來,獲得了貴族們的一緻喜愛。
衆多的貴族纨绔們總算找到了一項新穎刺激的娛樂方式,豢養鬥奴之風一時大盛,各處的比鬥活動也如雨後春筍般在商國各地冒了出來。
雖然賽事很多,但是在喜愛比鬥的貴人眼中,隻有鬥耆國舉辦的比鬥,才是真正有水平的比鬥,其他方國辦的,都是不正規的、有貓膩的野路子。
可惜,自鬥耆國換了一個鬥奴國主上來之後,就中斷了這項激動人心的賽事,讓各國貴人深以爲憾。
當日宿城之中,聶傷邀請任椎來比鬥,任椎大喜,回去之後就将這個重大好消息告知了自己的玩友們。周邊方國玩比鬥的貴人們聽了,都興奮不已,紛紛表示要赴鬥耆國參賽。
想要來鬥耆國參賽的貴人太多,不可能全部都去,任椎也覺得不太好辦,命人帶來口信,和聶傷商議。
聶傷考慮了一番,便宣布要舉辦一次名叫‘搏擊之王比鬥錦标賽’的賽事。隻有最強的五隻鬥奴隊伍才能來本國參賽,最後奪取競标者,将獲得搏擊之王稱号!
這一次消息傳播的時間短,傳播範圍不是廣,隻有任椎和一衆玩友知道。他們都很熟,互相間也比鬥過好幾次,對彼處的實力都大概清楚。
衆纨绔商議了幾次,又比過幾場後,最後推出實力最強的來鬥耆國參賽,便是任、彭、微、敖來和萊夷這五家。
因爲比鬥規模太大,比賽便預排了三天,每天的賽程安排也不太緊,所以要等早上天氣轉熱時才開始。
鬥奴們正在各自的草棚裏熱身,貴賓台上的各國貴人們有酒有肉,坐着厚厚的軟墊,也不着急,興高采烈的聊着天。
他們都是愛玩的年輕人,又有共同的愛好,就比鬥和訓練之事聊的十分投緣。
聶傷重啓比鬥的目的不在輸赢,對這種殘忍的賽事興趣缺缺,但爲了獲取信息,他也打起精神,和衆纨绔交好交流。
“椎,宿國回軍後,你家那候婦沒有刁難你吧?”他端着酒爵問任椎。
“怎麽可能沒有刁難?”
任椎苦笑道:“你不知道,我父候越來越糊塗了,那賤-人要鞏固自己長子的地位,對我們幾個年秩靠後的嫡子大加打擊。我從宿國損兵折将,無功而返,這麽好的機會,她怎麽可能放過?”
“唉!我本來就沒想和她的親子争,争也争不過,她完全沒必要對付我。現在我隻能躲在一個偏僻的莊園裏,每日隻訓練鬥奴,絕不過問國事,就是爲了向她表明,我毫無奪位之心。那賤-人這才放過我。”
一群年輕貴人聽了,都爲任椎感到不忿,七嘴八舌的亂叫,有的罵他懦弱沒出息,有的揣掇他發動政變,甚至有的建議他派刺客殺人。
“你們啊!”
任椎不爲所動,搖頭笑笑道:“冒險掉腦袋的又不是你們,我還沒玩夠呢,不想死!”
聶傷心懷惡意的想給強大的任國添亂,眼珠子一轉,便做慷慨狀,對任椎道:“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烹!椎兄奈何做女子之态,臣服惡婦胯下?吾等男兒不齒也!”
“是啊是啊!正是如此,吾等男兒,豈能臣服婦人胯下?”
“聶侯說的極是,大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則五鼎烹!吾等當立大志也!”
“椎,你反了那惡婦,不成就死,也比受辱好!”
“你若不反,便不是吾等男兒!”
幾個纨绔被聶傷一番話激的血氣上湧,紛紛開口慫恿任椎造反。
任椎聽了他們話,面色發青,端着酒爵發呆,久久不能發聲。
聶傷趁機又道:“說到篡權奪位之事,我聶傷最是擅長。如果椎兄需要的話,我可以爲你謀劃,想要借兵,我鬥耆國願出兩千大軍助你奪位!”
其他幾人也大叫道:“對對對,我們也願意出兵助你奪位!”
任椎瞅了瞅他們一夥,眼神複雜的咽了口唾沫,僵硬笑道:“我、我……讓我再考慮考慮。幾位的好意,我先謝過了,如有必要,我一定會向幾位求助的。”
“嘿嘿,還真說動了!”
聶傷心中陰險的笑着,“任椎這樣的家夥,年輕氣盛,交友廣泛,若非實力實在不濟,怎麽可能屈居人下呢?這下有了強大外援的支持,他不動心才怪。呵呵,任國将有大亂喽!”
“诶,怎麽還沒開始呢?喂,你去催催。”
任椎心中煩亂,不想再提此事,急忙轉移話題。
衆人見狀,也不再提。
聶傷向幾個纨绔邀酒,忽然發現敖來國世子敖丙左臂動作滞澀,便問道:“敖丙兄,你這手臂是不是有傷啊?”
敖丙是個身材長大的英俊青年,聞言擡了擡左臂,憤怒的說道:“是有傷,被人射了一箭。可歎我卻不能找那人報仇,他娘的,生生憋殺我也!”
聶傷問道:“這是爲何?”
“唉!”
敖丙無奈歎氣道:“射傷我的,是我敖來國的鄰國,陳塘國的三世子。那小惡賊靠山強大,我國惹不起,隻好認倒黴。”
聶傷驚疑道:“是那李哪吒嗎?”
“你也認識那小惡賊?”
敖丙有些意外,點頭道:“就是那小惡賊傷我的。話說那天……”
原來敖來國在南方東海邊,也是受封的夷人之國。其土被海水滲入,多生鹽堿,無法耕種,敖來國民便以海上打漁爲業。
他們西邊緊鄰着陳塘國,陳塘國乃是正經的商人封國,國内土地肥沃,多爲水田,盛産稻米,國雖小,卻強盛。
敖來和陳塘是幾百年的鄰居了,兩國關系還算友好,很少發生矛盾。
卻說半個多月前,那陳塘國三世子李哪吒帶着一隊護衛,私自穿過敖來國,來到海邊戲水。
有敖來國巡海魚差正在巡查,碰到他們,便問起來由。
那巡海魚差是生活在海中的海民,同時也是敖來國的小封臣,職責就是帶領當地海民巡視海邊。
海民們長相異于人類,且性情兇殘,常襲擊出海之人。
但敖來國的海民卻是熟海民,和海邊人類相處了數千年,本性已和人類無異,還會人言,模樣也與野海民截然不同。
那李哪吒見到巡海魚差一行海民,明明知道他們是熟海民,還是敖來國的封臣,卻依舊嘲笑侮辱他們是帶鱗畜生。
巡海魚差大怒,便用叉柄來打他,隻想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熊孩子。
誰想那李哪吒武藝超群,掄起系了銅錘的紅绫,一錘把巡海魚差打翻在地,複一矛,便了結了巡海魚差的性命。
他的護衛見了,一起動手趕殺其他海民,海民人少,除了一個逃入海中,其他的全被殺死了。
“當時我正好在附近的漁村裏辦事,見那海民來求救,便急帶人馬來尋那李哪吒,質問他爲何行兇殺人?”
“結果那小惡賊口出惡言,突然就一箭射來。我措手不及,被射中了左肩。若不是我躲到快,這一箭就穿心而過了!”
敖丙摸着傷口處,又羞又惱道:“那賊子射倒了我,竟然還不罷手,又揮兵來趕來殺我。我所帶的都是漁民,根本不是對手,多虧逃到快,否則……”
“嗨!”
他憤憤的朝地上砸了一拳,又沮喪的說道:“後來我父王便往陳塘國找那陳塘候李靳問罪。李靳是個明事理的,要抓那孽子來賠罪,誰想那小賊得訊,竟然逃入伊蘆山中,他師尊的洞府裏去了。”
“他那師尊是神靈東極君,聽聞愛徒闖下大禍,便親自出山來見我父王,爲此事說和。我父王不敢惹他,隻好咽下這口惡氣。”
“從頭到尾,那李哪吒一句抱歉之言都沒有,還仗着東極君的勢,得意洋洋的嘲諷我!我簡直快要氣瘋了,這才來貴國想散散心。”
“李哪吒這熊孩子,真是欠收拾啊!”
聶傷也替倒黴敖丙抱不平,遇到這種熊孩子,隻有他打你,你卻不能打他,否則就是以大欺小,确實郁悶。
“唉,我最近越想越氣,實在忍不下去了,打算去找幾個神靈做靠山,然後找機會狠狠揍那李哪吒一頓!”敖丙猛灌一口酒,恨恨說道。
聶傷奇道:“你們那裏,神靈很多嗎?”
敖丙道:“世間神靈是很多,不過大都隐居在深山裏,凡人很難找到他們。我敖來國在海邊經營上千年,自然知道附近一些神靈的所在。其中有一位海神,還有一位野神,和我敖來國交情不淺,我想先去求他們試試。”
“真的有這麽多神靈?爲什麽我鬥耆國一個神靈都不認識?”
聶傷心中疑惑,繼續打問道:“我和那李哪吒交過手,此子雖然武技遠超同齡孩童,但也隻是凡人水準,不見有何特異之處。爲何那什麽東極君這麽溺愛與他?”
敖丙左右看看,見其他人都在各聊各的,沒有注意他們,便靠近聶傷,小聲說道:“據說那李哪吒的出身極爲詭異。”
“他母親懷胎整整二十七個月,才生下一個肉球。李靳大懼,以爲是妖怪,以劍斬之,肉球破開,從裏面滾出個嬰兒來。便是李哪吒。”
聶傷聽的瞳孔都放大了,心中驚駭:“居然和後世的傳說差不多。這李哪吒莫非也是變異生物?”
“再告訴你件事,你千萬不要對别人說。”
敖丙再次看了看周遭,鬼鬼祟祟的附在聶傷耳邊說道:“李哪吒很可能是東極君的血脈!”
“……”聶傷對此八卦無語了。
“我聽那位野神說,李靳之妻經常到伊蘆山向東極君求神術,期年不返,李靳尊敬東極君,也不懷疑。然後……呵呵,她就生下了一個肉球!”
敖丙帶着複仇的快``感,精神亢奮的笑道:“李靳一個凡人,哪有本事生出肉團來?肯定是東極君和李哪吒之母暗中私``通,才生下李哪吒那個妖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