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餘晖下,兩道身影在廣袤的平原上飛快掠過。
前方一道綠色身影拖曳着長長的粉紅色的尾迹,像一架噴氣式飛機一樣,貼着草木疾速飛馳。
其後十餘丈,一道暗紅的身影,更如噴着尾焰的火箭,沖破綠色身影的尾迹,緊追不舍。
聶傷追了蟲二四五裏地,其實完全能夠追上這厮,可是一直都無法阻止他逃竄,加上又有求于他,不敢動粗,隻能遠遠綴着。
眼看變身時間就要結束了,急的他大叫起來:“喂,蟲二,快停下!我不會攻擊你的!”
“我不停!你當我是傻子嗎?我停下,你一定會吃了我!”
蟲二頭也沒回,狂奔之中恐懼的大叫。
“吃你娘啊!你比狗矢還臭,我餓死也不會吃你!”
聶傷惱火不已,大罵道:“老東西,快停下,我真的不會吃你!我向神農發誓,我發誓行不行?”
誰想蟲二聽到這話,逃的更快了,“我已經看出來了,你這小子是個說謊精,是世間所有凡人的謊話凝聚而成的妖精,專以謊言惑人,我才不信你呢!”
“謊尼瑪的精呀!我對你一句謊話也沒說過好不好!”
聶傷又氣又無奈,急忙叫道:“我是神農後裔,是神農的眷者,你質疑我,就是在侮辱神農!“
蟲二回道:“你胡說,神農是絕不可能和真龍以及玄鳥這種東西搞在一起的!你一定是假的神農眷者。”
聶傷叫道:“我有神農神谕,還掌握着神文,怎麽可能騙你?不信你可以進入我的夢中,親自面見神農。”
蟲二身子一僵,也不說話了,似乎在猶豫什麽,又跑出幾十步,才道:“那你告訴我,你爲什麽有血龍巫器,還有玄鳥?”
“好,你别跑了,我全都告訴你。”
聶傷停下了腳步。
蟲二扭頭看了一眼,也停了下來,警惕的盯着聶傷。
看着他的滿身觸手,不禁呲牙叫道:“你身上的玄鳥快要失控了,實在太危險了。快說,我聽完馬上就離開這裏,再也不回來了。”
“這些觸手叫玄鳥?”
聶傷也看了眼在身上搖動的觸手,見它們更活躍了,心中越發驚駭,忙道:“我也不知怎麽會長出這些東西來。”
他此刻心焦不已,隻想着能把惡心的觸手弄掉,不敢再隐瞞,便把真龍血劍和溶血樹卵的來曆快速說了一遍。
“真龍血劍,溶血樹卵?”
那蟲二聽了,用手指摳着臉,陷入了沉思,嘴裏喃喃自語道:“玄鳥?溶血樹卵?難道……”
他眼中突然冒出驚喜的光芒來,一下跳了起來,揮舞着雙拳叫道:“我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玄鳥,玄鳥,哈哈哈,我看清你的本質了!”
“喂,你的意思是不是說,那什麽鬼玄鳥,就是溶血樹卵裏孵出來的?”
聶傷心急不已,大聲喝問。
“不不不。”
蟲二嘴裏哼着小曲,身子跟着曲子節奏一颠一颠的,一副欣喜模樣道:“玄鳥可能是這世間最玄奇的存在了,它的本質豈能如此簡單。”
“哈哈哈,從古至今,有無數人想要弄清它的本質,卻都徒勞無功,很多人都爲了弄清此事而殒命。沒想到,居然讓我蟲二在無意中看破了真相。哈哈哈,除了少數商人王室之外,哈哈,這天底下,隻有我蟲二知道它是什麽!”
聶傷冷冷道:“你能得到真相,也有我的一份功勞,所以,那真相,我也有份知道。”
蟲二用大拇指在牙齒上刮着,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不行,這件事太過重要,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哈哈,天底下,隻要我知道,嘿嘿嘿,隻有我知道,我的智慧超越了所有的前人。”
聶傷強忍着殺人的沖動,铿聲說道:“我對那什麽鬼玄鳥的本質沒有任何興趣,我隻想知道,什麽是玄鳥,以及,我怎麽才能恢複成正常人的模樣!”
蟲二這才松了口,點頭道:“這個倒是無妨,玄鳥之事,世間有很多人都知道,再多你一個也不多。”
“這玄鳥嘛,是一種非常奇怪的……東西!”
傳說在前夏時,有玄色巨鳥,身背熾火,從天而降,堕于冀北,化爲一石卵。
當地大族有易氏得之,藏于族中近百年,卻不見異狀,多疑之爲凡石,不複重視。
同時,商丘之地有一小族,名曰商部,服牛服馬,多飼牲畜,擅作牛車,常與周邊部落交易。
某日,商部族長王亥和族人驅着牛羊往有易氏交易貨物,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晚間夜飲,主客皆醉,有易氏族長綿臣談起石卵之事,王亥表示,要一睹爲快。
綿臣借着酒興,不顧群臣反對,命人取來石卵,讓客人觀看。
那王亥一看,不過是個粗糙的黑色石球而已,觀賞把玩一番,也以爲是枚尋常石卵,并不在意。
孰料,他一不小心碰碎了陶瓶,劃破了手指,再往石卵上觸摸時,頓時臉色大變——石卵居然吸收了他的血液,而且變軟了!
王亥大驚失色,但他心思深沉,沒有當場表現出異樣來,依舊裝作無事一般喝酒。
是夜,電閃雷鳴,風雨大作。
第二日,王亥便提出要交易有易氏的石卵,綿臣并未當回事,輕易就把石卵送給了對方。
王亥得到石卵後,不顧暴雨交加,立刻驅動車隊,日夜兼程,往回疾趕。
有易氏之人見之,甚是懷疑,綿臣也後悔不已,以爲王亥發現了石卵的秘密,便派兵追殺商人。
王亥雖然走得急,但是隊伍笨重,很快就被有易氏追上,一場屠殺,王亥和族人盡數被戮。
有易氏之人得到了商人的所有貨物,卻并沒有找到石卵。
原來王亥見有易氏追了上來,便将石卵托付給二兄恒,命恒無論如何要把石卵帶回家中。然後他便和其他族人一起斷後,阻滞敵軍。
恒懷抱石卵,孤身渡過大河,曆經艱險,終于返回了族中。他把族長被有易氏殺害之事告與衆人,卻暗中将石卵據爲己有。
後來,王亥之子上甲微繼爲族長,誓要爲父親報仇,可惜商人實力不足,隻能忍耐以待時。
卻說恒得到了石卵,深知兄長以性命換來的東西,一定有神奇之處,便每日于家中探究石卵之秘。
他依照兄長囑咐的辦法,将自己的血液塗抹在石卵上。發現石卵果然越變越軟,似乎有活過來的迹象,但總是在血液被吸收後再次恢複原樣。
恒認爲是血液不足的原因,他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獻祭給石卵,于是便宰殺奴隸,以奴隸之血浸泡石卵。
石卵吸收血液的速度越來越快,一個人的血液還不夠它用一天,便會再次幹燥,恒必須每日宰殺一個奴隸才能供養的起。
商部乃小族,恒無力提供那麽多奴隸,又怕被人發現,于是隻好在缺乏血液時,以牛馬豬羊等獸血替換之。好在商部不缺獸血,恒的所爲之事,一直沒有洩露出去。
就這樣,過了五年之久,恒突然失蹤了。
族中之人四處尋找他而不得,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族長上甲微在查找恒的蹤迹時,忽然發現,最近幾個月,族裏連續失蹤了十幾個人,都是像恒一樣,悄無聲息的消失,一點痕迹都找不到。
上甲微和族人們很是恐懼,認爲肯定有妖鬼在捕食商人。本族巫師也認同這一點,可是卻無能爲力,族人還在繼續消失。
商人隻好向鄰近的大彭氏求助。大彭氏是曆史十分悠久的古國,還有神靈坐鎮國内,勢力十分強大。
在商部向大彭氏進獻了大量牲畜之後,大彭氏派出了幾位高明的巫師來到商部調查。
很快,巫師們便在恒的家中找到了一個地洞,又在地洞裏發現了已經孵化出來的玄鳥。而恒和那些失蹤之人,都已經被玄鳥吞噬了。
玄鳥具體是什麽模樣,沒人知道,隻知它的樣子很恐怖,實力堪比神靈,大彭氏的巫師也不是它的對手。
巫師們對付不了玄鳥,便急速往國中求援,并把消息告知了自家的老祖宗。
這位老祖宗叫做彭祖,是堯時的人物。他一直活到大禹時,因曾助大禹治水,得到古神指點,最終成就了神靈之位,當時已經幾百歲了。
彭祖對玄鳥很感興趣,親自出馬來到商部,發現自己也奈何不了這玄鳥。不過他也發現了玄鳥的弱點——它似乎很親近商部的族長上甲微。
于是,彭祖便讓上甲微前去和玄鳥交流。
上甲微舍命進入地洞,整整在其中呆了三日三夜,再出來時,渾身浴血,手裏抱着一個嬰兒。
彭祖問起其中之事,上甲微道,玄鳥果然對他沒有敵意,并從口中吐出族父恒來。恒的身體和靈魂都已經融入到了玄鳥身體,把之前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自己。
彭祖也才明白,原來是王亥的血液喚醒了玄鳥,所以玄鳥才親近王亥的血脈上甲微。又問起嬰兒之事,上甲微隻是哀歎,并沒有回答。
在彭祖的幫助下,玄鳥靈智初開,成爲神靈,商人便把它奉之爲族神,世代供奉。
商人自得玄鳥護佑後,實力猛漲,很快收服了大河河神。并在河神的幫助下,偷渡大河,突襲了有易氏,将有易氏族滅。上甲微總算報了殺父之仇。
自此之後,商部便一代代壯大大起來,逐步吞滅周邊部落,變成了一個強大的方國。傳到商湯時,商國已經勢大不可制,最終滅了前夏,一統天下,建立了大商國。
“商人宣稱玄鳥乃天帝神使,商人是玄鳥帶到凡間的天帝血脈,還編造了什麽其祖簡狄是高辛氏之妻,誤食玄鳥之卵,生下商人始祖契的故事。”
“呵呵,簡直好笑!”
蟲二不屑的冷笑着,對聶傷道:“商人的起家史,隻從幾百年前的王亥開始,之前不過是一個不知源祖的小部落而已。發達了之後,竟然硬生攀附上黃帝後人高辛氏,這撒謊胡說的本事,比得上你這個謊話精了!”
“……”
聶傷無語,不敢激怒他,靜靜聽着。
蟲二繼續說道:“還有那玄鳥,明明隻是上甲微時才複活的未知存在,居然被他們說成簡狄吞吃的鳥卵。你說可笑不可笑?”
“呸,商人真是無恥!”
他吐了一口,又嘲笑道:“進入商時以來,商人用自己的謊言欺騙天下人。讓世人都相信什麽,天命玄鳥,降以生商的荒謬之言,以爲商人真的是天帝子孫,誰也不敢反抗他們。”
“商人也清楚,還有很多人知道他們一族的那段曆史,他們竭力掩蓋,拼命屠殺知情之人。可是,真相流傳的速度,永遠超過他們殺人的速度,還有那些壽命悠長的神靈、巫師和妖精,商人消滅不了,真相也永遠會被銘記。”
“這麽說,你也是一個壽命悠長的老怪物!”
聶傷心中吐槽,忍不住問道:“玄鳥到底是什麽?”
蟲二瞪了他一眼,搖了搖手指,狡猾的笑道:“你剛說過的,不會問我玄鳥的本質。”
“我隻能告訴你,玄鳥會吞噬一切生靈,無物可以抵禦!”
“它一直都十分神秘,除了商人的極少數王族,很少有人見過它,更不知道它是什麽。哦,不,還有一個人知道,就是那彭祖,他們大彭國因爲幫助過商人,後來得到了商國的分封,現在也是一個強國。”
聶傷聽着,又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惡心觸手,疑道:“既然沒人見過玄鳥,你是怎麽知道我身上的東西是玄鳥?”
蟲二用大拇指指着自己的胸口,得意的笑道:“聽清楚了,我說的不是沒人見過,是很少有人見過。而我,正好就是其中之一!我還同時知道玄鳥的本質,世間獨此一人也!哈哈,但我不會告訴你,哈哈哈!”
聶傷回想了一下他剛才所說的話,發現對自己毫無用處,神情逐漸冷厲道:“再說一遍,我對玄鳥的本質沒興趣,我隻想知道,怎麽才能讓我恢複原樣?”
“不知道。”
蟲二扭頭就要走。
聶傷浪費了半天時間,頓時渾身火氣騰起,狠狠說道:“你既然知道玄鳥本質,就一定知道解決辦法。就算不知道,你也得給我知道,否則,我就讓這世間再也沒有人知道玄鳥的本質!”
“嗯,你在威脅我?”
蟲二一瞪眼,草衣一張,就要逃走。
聶傷擡頭看了看天,冷笑道:“想走?你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