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人目前雖然隻有四個人,但是外圍人員卻已有不少。
這些人是借着擴建斥候部隊的名義招入的,還有一些内勤人員則是聶傷直接調動的侯府屬臣。
侯府中直屬國主調動的内衛斥候,便是服務于清道人的外圍行動隊。行動隊成員是從整個鬥耆國挑選出的精幹之人,個個都有一技之長。
他們有的是鬥奴領主,有的是精銳士兵,有頂尖刺客,有老練獵人,有知識淵博的巫師,還有見多識廣、熟悉道路的行商之人。
在這支特殊的斥候隊伍裏,有刺客教習陰刀,有武技教習亢,有水技教習蛟。有整個祭所巫師做巫術顧問,有醫所巫醫做醫療支援,另外還有其他十幾名機動斥候,畢鬼則是内衛斥候的統領。
聶傷對内對外都宣稱,建立内衛斥候的目的是爲了對抗危害鬥耆國的邪神、妖怪和奇能異士。
經曆了痋者之事,衆人皆能理解聶傷此舉,但并不曉得清道人的存在和清道人行事的目的。
尋找山君和虎力蠱的命令下達後,清道人和内衛斥候立刻行動起來。
劍父要訓練鬥奴,馬上也要和任國比鬥了,他抽不出身,畢鬼也要主持内衛隊,防備痋者,也不敢輕易離開。
亢領着幾個獵人出身的内衛斥候上山尋找山君的蹤迹。蛟則帶着虎的大弟弟、黃飛虎、尼人阿醜、巫師材,并一夥行動隊員,再次往南方遠行,尋覓虎力蠱的蹤迹。
虎因爲剛接手了畢鬼的戍衛軍,所以也沒去。
卻說尼人阿醜和聾夷盆女兩口子,阿醜這個不死鬥士,受器重自不用說,盆女也是個極好的翻譯。
她的翻譯模式是解讀手語、表情語言和肢體語言,幾乎能翻譯所有人族語言。以後再遇到語言不通的,叫此女來翻譯,大概弄懂對方的意思應該沒問題。
所以,聶傷很重視他們,在劍舍問過他們後,當場便賜二人成婚,并立刻分封了他們。
因爲阿醜想在劍舍參加訓練,所以聶傷便從女秧的名下劃出了一片封地,連帶封地上的人口都封給了二人。
小兩口激動的差點暈了過去。
阿醜漂泊一生,不是在鑽山林躲避人類,就是被人類驅使買賣,能夠過上不再被人侵擾的安定生活,是他這輩子唯一的願望。
如今,這個願望終于實現了,從此以後,可以和自己心愛的女人安安心心的生活了,阿醜嚎啕大哭了一個晚上。
盆女也一下從賤奴變成了貴婦,聶傷故意把以前欺負她的賤奴調過去伺候她。
一日之内,生活反差如此巨大,讓此女都傻掉了,連續好幾天都呆呆木木的,一直懷疑自己在做夢,生怕突然間夢就醒了。
總之,兩口子對聶傷的忠心無以複加,因爲他們都知道,若是離開鬥耆國和聶傷,如今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阿醜修養了幾日,好吃好睡下,身體恢複的很快,在内衛斥候他征召時,毫不猶豫的加入其中。
他雖然厭倦了厮殺,但是依舊喜好搏鬥,也願意爲主人賣命,更願意爲自己現在的一切而努力。唯一難舍的,就是自己的女人。
阿醜快三十歲了,自和盆女成婚後,才第一次嘗到女人的滋味,才發現世間居然有這麽爽的事情,自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對盆女依依惜不舍,看着淚流滿面的女人,用盡全部力氣才轉過身去。
在路上,阿醜像以前一樣,低着頭走在人群最後面,準備迎接人類的戲弄打罵。誰曾想,這些同伴卻都對他微笑,每個人都用敬重的目光看着他,不但沒有一個人嘲弄他,還都在生活上照顧着他。
領頭的高大漢子見他隻穿着一件粗麻布圍裙還光着腳,便取出自己的新衣服和新草鞋讓他換上。
阿醜從來沒穿過衣服,也覺得趕路穿新衣服太浪費了,但還是笨拙的套上了。雖然渾身難受,習慣了服從的他也不敢脫下來,草鞋就算了,他從出生就光腳走路,穿上鞋連路都不會走了。
阿醜被衆人的善意感動了,平生第一次有了安全感。他覺得這些人就像他的母親一樣,就算和這夥人一起戰死,他的内心也無比安甯。
他終于擺脫了離開自己女人的悲傷,目光堅定的跟随着一群陌生人類,踏上了返回故鄉的道路。
……
“那家夥難道就這樣走了?”
學堂的第一次測驗考試正在進行,聶傷坐在美秧堂裏,眼睛看着面前寫字的學生,心中卻在擔憂着痋者的事情。
自痋者現身那天起,已經五天了,那人再也沒有出現過,官府和内衛斥候在國中四處布防,挨村打問,也聽到一個人見過這樣的怪人。
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痋者一直不來,鬥耆國不可能也一直保持緊急狀态。
今天是緊急狀态的最後一日,若是還不見痋者,隻能撤銷緊急狀态,讓民兵各回各家,不能耽誤了生産。
“要來就趕緊來呀!我快要被祭所那幫跟屁蟲煩死了!”
聶傷想着,不由心中煩躁,忽見低頭寫字的人群中,須發皆白的大史站起身來,恭謹的朝自己走來
“做完了嗎?拿來我看。”
聶傷接過大史手中的竹簡,大概一掃,便大筆一揮,在竹簡上打了兩個紅叉,然後空白處寫了個一個阿拉伯數字的82。
“嗯,隻這兩個字不标準。不錯,大史你的成績達到良好,請繼續努力。”
他誇了大史一句,把竹簡還了回去。
“明明沒有錯!而且分還給的這麽低!”
大史很想反駁,卻又不敢,隻能伸出雙手接過竹簡。
“我會努力的。”
他用袖子擦了把汗,強笑着轉過身去,把竹簡按在胸口,長長的舒了口氣:“好懸,總算過關了!”
上次聶傷警告過他,若是有一次考試成績低于八十分,就讓他滾蛋。
好在是通過了。
雖然隻有83分,但大史依然自傲,自己肯定是最高分,絕不可能有人超過自己,除非……
“啊!我怎麽才90分!”
正想着,身後傳來一聲又驚又怒的叫聲。
大史感覺胸口一悶,急忙扭頭去看。就見自己的好友鬥耆季鹹正對着國主跳腳大吼。
他趕緊伸長脖子看答卷,看到季鹹的竹簡上明顯有三個鮮紅的大叉。
“怎麽會是九十分?”
“果然!果然是故意針對我的!”
心中怒氣湧起,大史把手中的竹簡捏的咯吱直響。
正準備把自己的怒火噴發出來,就見聶傷一陣冷笑,大史心頭一個激靈。
再看季鹹時,不禁幸災樂禍起來,“呵呵,這呆子要倒黴了!”
“你寫成這樣,給九十算高了!”
聶傷說話了,還是老套路,先搬出神農打壓,再痛心疾首的說教。把季鹹說的目瞪口呆,渾身發抖,乖乖的拜服認錯。
“怎麽,你也對分數不滿嗎”
大史見聶傷朝自己看來,頓覺心中一涼,一聲沒吭,夾着竹簡便走。
“我明白了,國主對其他人松懈,唯獨對我要求這麽嚴格,是在培養我,器重我啊!”
他走了幾步,一下就想通了,感覺腳步也輕快了許多,颠啊颠的走回自己的位置,差一點都哼出小曲來。
考試内容非常簡單,也就一年級小朋友的水平,一個接一個學生答完考卷交了上來,聶傷當場判分。
那季鹹很是多事,又或許還是對自己的分數不服氣,就坐在聶傷旁邊,把每一個人的分數都大聲公布出來。
聽到他報分數,有些人得意洋洋,有些人眉頭緊鎖,有些人則掩面而走,深恨季鹹多事,其中就有堂主女秧。
聶傷一時忘了給她說過的低于八十分就開除的話,隻想壓她一下,所以隻給了七十九分。
女秧在一旁看見,差點暈了過去。她狠狠的掐了聶傷一把,并在他耳邊咬牙切齒的說道:“八十!除名!”
“我去,玩笑開大了!”
聶傷這才想起了八十分之事,也驚出一身冷汗,急忙咳了一聲,打斷了正要公布成績的季鹹。
“國主,是……”季鹹疑惑的問道。
“先等等。”
聶傷瞪了他一眼,然後把女秧卷子上的7加了個半圈,變成了99!
“這……怎麽能……”
季鹹被他的騷操作驚呆了,大張着嘴,瞅瞅聶傷,又瞅瞅女秧,簡直不敢相信有人會做出這種事。
見二人神色不善,他總算醒悟過來,吭哧好半天,才艱難的叫道:“女秧,九……九十九!”
“嘩!”
學生們輕歎一聲,不過也沒感到太意外。
女秧天天吃國主的小竈,加之人又聰明,除了大史外,她平常的學習成績就拉開别的學生一大截,考九十九在預料之中。
倒是大史,平時一副學神模樣,誰也學不過他,沒想到一到考試時就掉鏈子。枉他還是祭所知識最淵博的大史呢,心理素質怎麽這麽差?
聽到周圍之人嘲弄的竊竊私語,大史欲哭無淚,羞憤的奮筆疾書,用神文把今天的感受記錄了下來:夏蟲,不可語冰也!
就在他剛寫完這句話的時候,一個尖利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等等,還有我呢!”
大史聽到這聲音,如雷貫耳,一下驚了個趔趄,筆都掉落地上了。
慌忙看去,就見一個他永遠也不想見到的可怕身影出現在了美秧堂門口——正是那痋者!
聶傷和學堂所有人也吃了一驚,都停下手中動作,一起注目于穿着怪異草衣的痋者。
在座之人都已經知道了痋者的恐怖,每個人都緊張不已,警惕的盯着門口。沒人出聲,也沒人敢動,偌大的學堂裏,靜的像時間停止了一樣。
“等等,兀那斷發小子,你也看看我的考卷。”
那痋者沒有作惡,而是帶起一股腥風,嗖地穿過人群,來到聶傷身邊。用沾滿泥土的黑手把一卷竹簡放到聶傷面前的矮幾上,聲音刺耳的尖叫道:“小子,你看我能得多少分?”
堂内所有人都被痋者的行爲驚呆了,聶傷也不例外,聽到痋者說話才反應過來,在近前仔細打量此人。
隻見他身上裹着的草衣非常像後世的野外僞裝服,好像也是用網做底,上面綴滿了綠色、黃色相間的短草。穿着這身趴在草叢裏,很難被人發覺。
和僞裝服不同的是,痋者草衣上的草是活着的,還不隻有一種,而是像正常草地一樣生長着好幾種野草。
其中還點綴着一些鮮花,可以看到瓢蟲在草葉上爬,甚至還有幾隻蜜蜂和蝴蝶圍着他飛,怎麽也不肯遠離!
與造型别緻的草衣相比,痋者本身就顯得平常多了。就是一個字,髒!比賤奴還髒十倍!
臉上污垢能當盔甲了,頭發和着泥土成了青苔和野草的肥沃土壤,連臉上的污垢都長了不少青苔。
反正看不清楚長相,隻能看出是一張國字臉,也看不出年紀,不過聽聲音應該是個年歲不小的老頭。
唯一奇特的是他的眼睛,竟然也是草綠色的!不是西方人種的那種正常的碧眼,而是也像有草長到眼睛裏面一樣,有一種絲絮感。
“這貨是養蟲的還是養草的,怎麽全身都長滿了草?”
聶傷被他的模樣驚到了,一時看呆了。
不是害怕,就是吃驚于這人臉上都種草了,那污垢到底有都厚?
“喂,臭小子,老夫讓你看我的考卷,不是讓你看我!”
痋者見他直愣愣的看着,有些怒了,大喝一聲,驚的身上蜂蝶亂飛。
“額……”
聶傷遲疑着,不知該用什麽樣的态度面對這個痋者。
若是說的不好聽了,激怒了此人,那自己和整個學堂裏的學生,包括自己心愛的小老婆恐怕都要遭殃。
真龍血劍雖然就在他手邊,但是根本來不及用。就算能變身,他能自保了,其他人怎麽辦?一打起來肯定會殃及他人。
要是态度太好了,看這老家夥的模樣,說不定是個欺軟怕硬的,反而會小看自己,從而激發行兇之意。
“額……大膽!”
聶傷略微一頓,忽然變臉,語氣嚴厲的對那痋者一聲大喝。
“唔!”
那痋者他突如其來的厲喝驚的一臉呆滞。
“???”
“!!!”
堂内之人也都驚呆了,個個面無人色,看那痋者雙手一動,都驚恐的往後挪動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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