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龍一聲沒吭就靜悄悄的走了,讓聶傷很是意外。
本以爲這條驚天巨蟒要在島上大殺特殺一通呢,甚至會把一怒之下把宿城也夷爲平地。誰想它隻是翻了翻眼睛,連吓唬都談不上,就平平淡淡的離開了。
“……呼!”
聶傷猛地呼出一口氣,把劍插在地上,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慶幸道:“總算不用跟它鬥了,我可不是戰神,能打得過火車大的巨蟒。”
他瞅了瞅着遠處湖面上的波紋,見巨蟒确實不再回來了,急忙扭頭去看宿城方向。
隻見水面上黑壓壓的鳄魚群已經開始散開了,水城岸上,一批批鳄魚奔跑着往水裏紮,激起了一長溜水花。
“鳄魚撤了!”
聶傷感覺渾身一松,一下坐倒在地,變身狀态快要結束了,不但身體虛弱,精神更是疲憊。
取下水筒喝完了裏面的水,他又回首去看那道越來越遠的水紋,不禁心疑道:“這樣就走了嗎?這蜃龍明明可以輕易的把我們都殺了,爲什麽要走,連蛤蟆人的仇也不報了嗎?”
“難道真如我猜測的,它體積太大,不能上岸?”
“也不太對啊。就算不能上岸,随便擡一下頭,甩一下尾巴,也能砸死一片人了,哪怕張開嘴吼一聲,表示一下也行呀。”
“而且那蜃龍祭司好不容易請了蜃龍出馬,什麽事情都沒做,露一面就走了,沒任何意義呀!”
“又或者是,那蜃龍不受蜃龍祭司和蛤蟆人的控制,它剛醒來,沒有興趣打鬥,因爲要救手下才現身,所以才表現出冷漠的樣子?”
“嗯,應該是這樣。”
聶傷暗自點頭,認爲這個理由能解釋過去,但是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他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才發現是什麽原因:這蜃龍的氣勢,或者說氣場,太古怪了!
作爲一條超級巨蟒,它絲毫沒有蛇類的殘暴氣息,更沒有和體型相符的王霸之氣。衆人害怕它,隻是被它超乎想象的巨大吓到了,它本身并沒有做出駭人動作,也沒有流露出很可怕的氣勢。
自始至終,巨蟒都表現的很淡漠,嚴重缺乏攻擊性。
正常情況下,隻要它一出場,必定氣勢滔天。可情況卻不是這樣,它低調的連臉都不願意全部露出來,一副看破凡塵,與世無争的模樣。
“要真是這樣就好了。或許……”
聶傷的眼神閃爍着,“或許這蜃龍哪裏出了什麽問題。”
“對了,它的眼睛不對勁!我從裏面裏看不到智慧的光芒,如動物般混沌。蜃龍是神獸,據說神獸都能和人類交流,不可能是低智商生物,怎麽會眼如野獸?”
“是因爲剛被喚醒的緣故嗎?有可能。”
“還有一個可能,它曾經被應龍擊敗過,身體的重傷導緻了智力退化。嗯,這個可能性極大,不然也不會在幾千年的時間裏人們都沒有再見過蜃龍。不是蜃龍沒有現身,而是它已經退化成了野獸!一隻失去了本性,如行屍走肉一般的野獸!”
聶傷坐在原地沉思着,一直到波紋徹底看不見了,才歎了口氣道:“失去靈智的蜃龍,對我鬥耆國,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可惜又讓伯婦眉逃了。”
想到那個女人,他的心情一下不好了。
“伯婦眉那女人,蛤蟆人舍命救她,連蜃龍都爲救她而現身,可見她對蜃龍十分重要。她在野獸蜃龍身邊應該是類似飼養員一樣的角色,能夠利用蜃龍的一些力量,并指揮蜃龍做出一些動作。”
“她這一逃,以後必定天天給我搗亂,宿城和巨野澤我恐怕待不下去了。”
“國、國主,你還好吧?”身後有人輕聲叫喊。
聶傷轉過身去,看到一夥鬥奴又返回了,都在蘆葦叢裏探頭探腦的左右查看。
“都出來吧,不用藏了。水裏那東西遊走了。”
他拄着大劍,掃視了一遍周圍,在一地死屍中,居然沒了活捉的兩隻蛤蟆人的身影。
他剛才把兩隻蛤蟆人打倒後,便招了幾個人過來看守。也不知道那幾人是怎麽弄的,估計是被巨蟒吓跑了,蛤蟆人也趁機逃走了。
“這蛤蟆精之機智狡猾不亞于人類,很難對付。好在還有一具屍體在,可以帶回去讓巫師們辨識一下,這蛤蟆人到底是什麽東西。”
“诶,宿伯淖呢?”
再去看那宿伯淖,發現這厮也不見了,聶傷不禁惱怒的叫道:“不會也讓蛤蟆人給救走了吧?”
正要收拾那兩個看蛤蟆的野民,就聽蘆葦叢邊有人大叫:“在這呢!”
聶傷走過去一看,宿伯淖渾身綁的像木乃伊一樣,趴在地上,正像隻肉蟲子一樣,一拱一拱的往前爬。
“喂,何必呢,我又不會殺你,弄的滿身都是爛泥,你看你多狼狽。”
聶傷用腳把宿伯淖翻了過來,蹲在他身邊搖着頭說道:“乖乖投降效忠與我,好吃好喝的繼續當貴人多好,何必死要和我對着幹呢?”
“呸!我屢世貴族,豈能做你一個賤奴的屬臣!”
宿伯淖滿臉都是泥,吐了一口,狠狠罵道:“休要多說,淖落到你的手裏,唯死而已!”
“帶下去。”
聶傷不再和他多言,一揮手,兩個鬥奴架起宿伯淖往船上去了。
他感覺身體越來越無力,将手中沉重的大劍交給彘,又招來亢,吩咐道:“把那螺殼鼓擡回去,且不可弄壞了,還有那具蛤蟆精的屍體,一并運回去。”
“是。”亢帶人去收拾了。
聶傷堅持着,一步步走到岸邊,船上的須獺見他面無血色,腳步虛浮,急忙跳下來扶着他上了船。
“回城。”
聶傷無力的擡手說道:“告訴司戎,不要棄城而走,就算拼到最後一個人,也要守下去!”
須獺道:“知道了,我們立刻就返回。國主累的話就睡一會吧。”
“好,我、我睡一會……”
聶傷嘴裏說着,眼睛已經閉上了。
……
經過一日血戰,鬥耆國成功守住了城池。
當宿伯淖出現在城頭,又有大堆鳄魚頭被扔下城牆的時候,三國聯軍就知道水城的攻勢已經被瓦解了,鬥耆國可以安心抽調後方的軍隊來支援東城。
聯軍在鬥耆軍最虛弱的時候都攻不下宿城,更别說現在了,于是很幹脆的撤兵了。
聶傷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感覺渾身肌肉酸痛,連骨頭都在發酸,那是肌肉和骨骼能量過載造成的輕微損傷。
“嘶!”
他扭着脖子,呲牙咧嘴的對仲柏道:“我還能安心睡覺,腦袋還長在脖子上,說明城池還沒有失守。”
仲柏笑道:“國主大戰水妖,破掉了蜃龍祭司的驅鳄巫術,還趕走了蜃龍。水城沒了威脅,我軍可以全力守禦東城,最終才得以守住城池。”
“趕走蜃龍?誰說的?”
聶傷一愣,擺手道:“我哪有那本事,是蜃龍自己離開的。”
仲柏左右看看,靠近他,低聲說道:“國主,你趕走了蜃龍之事,是幾十個護衛和野民親眼見到的,那宿伯淖雖然可惡,也沒有否認這一點。此事不但我軍知道,就連城外的三國之人也人盡皆知。”
“所以,國主請不要謙虛,是你趕走了蜃龍,千真萬确,非你莫屬!”
聶傷見仲柏神情嚴肅,沒有拍馬屁的意思,低頭想了想,笑道:“好吧,是我趕走的。”
“但願蜃龍聽到這個傳言,不會來找我算賬。”
他嘟囔一句,艱難的站起身來,由一個女奴侍候着,邊穿衣服邊道:“既然三國已經知曉我趕走蜃龍之事,他們應該不會再攻城了吧?”
仲柏道:“确是如此。不過,他們雖然不再攻城,卻依舊擺出攻城之态,不想撤走。”
“哦?”
聶傷動作一停,稍一思索,不禁笑道:“是想在和談時占據主動嗎?呵呵,他們的使者來過了嗎?”
“來過了,正在前廳等候呢。他提出了一些條件,司戎都以國主正在休息爲由拒絕了。”
“甚好。”
聶傷點點頭,穿好了衣服,立刻邁開大步走向門口,道:“時間急,我去見那使者。”
穿過後院門,一走進議事的正堂,就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不出所料,正是任椎。
他正一個人坐在席子上,坐立不安的躊躇着,表情一會憂一會怒,面前擺放的酒肉一下都沒動過。
“哈哈哈,椎世子,我果然沒有說錯,他們真的派你來了!”
聶傷大笑着走進門來,一把握着任椎的手臂,使勁拍了他肩膀兩下。
“啊、是、呵呵、你、那個……”他這幅見到老朋友般熱絡作态,讓任椎很不适應,一時話都不會說了。
任椎想從聶傷手中掙脫胳膊,卻怎麽都拉不出來,隻能被他握着手腕,臉色難看的笑道:“我們……坐下談。”
“好!”
聶傷爽快的叫了一聲,總算松開了手。
二人相對坐下,聶傷又斥侍者道:“來人,把酒菜撤了,重新上美酒和熱菜來!椎世子可是我的老友,我當鬥奴的時候就和他相交爲友,你們怎麽能如此慢待于他?”
任椎聽的眼角直抽搐,努力做出個難看的笑臉,問道:“聽聞你、聽聞傷國主在大澤裏做了一番大事,可是真的?”
聶傷一拍額頭道:“有真也有假。我睡了一覺,記得那些事情如在夢裏發生的一樣,也不知是真是假。比如那條粗近一丈的巨蟒,我怎麽都覺得是在做夢。”
任椎驚訝的張大了嘴,回味半天,才道:“據說蜃龍擅長幻術,也許你見到的是蜃龍或者蜃龍祭司施展的幻術。”
“啊!”
聶傷一愕,“我怎麽沒有想到這一點呢?”
任椎的觀點非常有道理,甚至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如果真是這樣,那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幻術?能讓處于變身狀态的我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幻覺,而且感覺如此真切,真是幻術嗎?”
聶傷越想心越亂,對蜃龍的忌憚更增加了幾分。
“不說這個了。”
他一擺手,看着任椎,正色道:“椎世子,三國何求?”
任椎也擺正了姿态,挺直腰杆說道:“三國無求,隻爲宿國讨個公道。”
“切!”
聶傷嗤之以鼻,不悅道:“椎世子,莫要假惺惺,直說吧。”
“呵呵呵。”
任椎擺出一副老練政客的嘴臉,抿了口酒,笑道:“直說好,傷國主直爽性子,談起話來要比貴人們輕松多了。”
“哼哼,你是在譏諷我嗎?”
聶傷冷笑道:“我沒心情陪你玩,再不說你就回去吧,我們再接着打!”
任椎笑了一下,放下酒杯,道:“我們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是不能讓三國北方出現一個強大的鄰居。”
聶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有本事趕我走啊。”
任椎的臉色冷了下來,道:“我們趕不走你,你也别想在這裏好過。哼,與其大家兩敗俱傷,不如各退一步,你我皆得利。”
“哈哈,早就讓你直說了嘛,繞什麽圈子!”
聶傷嘲笑道:“是不是瓜分宿國?”
任椎笑容一僵,搖頭道:“非也。我三國乃仁義之師,安能行此不仁不義之事!”
他見聶傷要發怒了,忙道:“是這樣。你們釋放宿伯淖,歸還宿地以及所擄人口給他,我三國便放你們安全離去。”
聶傷一口飲盡杯中酒,冷冷道:“做夢!”
任椎也不惱,笑着勸道:“你們鬥耆國吞下了宿國積攢百年的财富,以宿國之富,你們該滿足了。呵呵,不要太貪心。”
“你還是走吧。”聶傷一揮袖子,作勢要站起來。
“且慢!”
任椎見他态度堅決,急忙改口:“也罷,人口也不要你們歸還了,隻把宿國貴人和宿地還給宿伯淖就成。”
聶傷狐疑的看着他,問道:“那你們三國又從中得到什麽好處呢?别給我說什麽仁義之師。”
任椎笑而不語,考慮了好半天才道:“我們需要一樣東西。此物無關國主利益,你無需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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