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要是想要大珠的話,我等願意冒死爲國主去取!”
野民首領說完,又谄笑道:“小人家中還有一捧中珠,願獻與國主。嘿嘿,國主将此珠制成飾物,贈與候婦,候婦一定會很歡喜的。”
聶傷對珠寶毫無興趣,自認爲女秧也不會太感興趣,對他的馬屁更是無感,翻了翻眼睛,冷冷問道:“你們熟悉蜃龍水域嗎?”
“熟悉,熟悉!”
野民首領忙道:“蜃龍休眠所在的水域有一片荒島,地勢不高,全是泥灘沼澤,稱作蜃島。蜃島被蒲草蘆葦包圍,港汊衆多,又常年大霧彌漫,難覓其蹤。”
“宿國漁民居此已近百年,自然知道蜃島大概所在,不過他們隻在蜃島周圍捕魚,除了蜃龍祭司,很少有人知道蜃島的具體位置。”
“而我等一夥人,不但知道蜃島所在,甚至還上去過一次。”
野民首領說到這,面露緊張之色,咽了口唾沫,繼續道:“那蜃島上經年被濃霧籠罩,目視不過三尺,陰風慘慘,怪聲陣陣,恍若鬼域。”
“我等剛踏足其上,就有一人慘叫着消失在濃霧中,剩下的立刻逃了回來,再也不敢登陸。”
“不過在島邊水域活動倒無甚大礙,此處大蚌頗多,小人們引水犀遮掩,經常下水撈蚌,也沒遇到什麽可怕之事。”
聶傷聽了,心裏思索着,“蜃島上一定藏着很多秘密,甚至蘊藏着巨大的危險,那蜃龍祭司也必然會把危險帶回來!此處絕不容輕視!”
“這群膽大包天的野民算不上技術人員,但卻熟悉蜃島水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
他沉思片刻,便也釋了這夥野民,把他們塞到了水軍之中,命他們單組一隊,專門探索蜃龍休眠處的水域。
野民首領大喜,又順杆爬,哀求釋放他們的家屬。
聶傷本就對這群狡詐的野民沒有好感,心中越來越惱火。
按照規矩,一萬四千名俘虜中,他這個國主可以分到四千人,再多的話,就會引起衆人的不滿。
若是他先挑人的話,最多隻能挑一千人。不然的話,青壯全被你挑走了,别人分些老弱能做啥?
這次是他選擇先挑人,所以隻能挑一千人,再加上他威望以及工匠的數量,最多隻有一千五百人的名額。
光以上這些工匠,就是一千二百多人了,他還想再挑些身強力壯的幹重活呢。
“你們有多少人?”聶傷忍着氣問道。
野民首領忙道:“不多,我們就十一戶,不到五十人。”
人少就好,聶傷松了口氣,不過也沒有立刻答應了下來,還是吊着他們,問那野民首領道:“你叫什麽?”
“小人須獺。”
“好,須獺,隻要你們立下功勞,我不但會釋了你們的家人,還會分封你們做領主,讓你們成文貴人。”
須獺和身邊同伴用眼神交流了一會,眼中都冒着狂熱的光,須獺一咬牙,拜道:“小人等……今日就入大澤!”
野民們先被士兵領着到大将那裏報到,聽說隻呆了一會,就領了武器裝備、生活物資和兩艘好船,往巨野澤深處劃去了。
野民以後總算沒人了,光是收攏技術人員和他們的家屬,就把聶傷手裏名額快用完了。
屬臣們都不太理解,紛紛上谏,勸主君要多選身強力壯的青壯,不要全弄些匠人和老弱回來。否則,大量青壯被其他人挑走,大家族勢力會進一步壯大,就更加難制了。
聶傷卻不後悔,呵呵,技術人員的重要性,不是你們能懂的。
他将剩下的名額交給手下去選。這下屬臣們的心情才好了點,在一萬五千名俘虜中細細挑了一天,總算揀出來二百五十個最強壯的男女,交到了隸臣仲柏手下。
挑完了自己應得的人口,聶傷看着剩下的一萬多宿國俘虜,黑壓壓一片,忽然覺得屬臣們說的有些道理。
這麽多人口填充到各大家族手中,他們的勢力确實膨脹的可怕。
但是……
“還是技術人員重要!”
聶傷堅定了信心,正要起身離開俘虜營,又有一群俘虜走了過來。
本想不理他們,卻聽那群人中一個爲首的壯漢叫了起來:“鬥耆國國主,是不守信諾之人嗎?”
“嗯?”
聶傷停下腳步,轉身看去,卻是一群彪悍的大漢,覺得有些眼熟,問道:“你們是何人?”
爲首的大漢冷笑一聲,昂頭道:“國主好記性,剛進城,就忘了是誰打開城門,讓你們進的城。”
“哦,是你們啊。”
聶傷這才想起來,眼前這群漢子原來是蜃龍祭所的蜃龍衛,便問道:“你們找我,有何事?”
蜃龍衛頭目憤然道:“國主,當時你答應過我們,要放我們回祭所的,爲什麽将我們一直關在這裏?”
“這樣啊。”
既然是戰場投誠,還立下大功,再把他們關起來,确實不太合适,聶傷回頭問仲柏:“怎麽回事?”
仲柏神色有些爲難,靠近聶傷,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及幾句。
聶傷的臉色頓時變黑了,瞅着一夥蜃龍衛,冷冷道:“你們想要怎樣?”
蜃龍衛頭目大聲道:“國主,那日你在城下說過,保證不冒犯蜃龍祭所,蜃龍衛還是蜃龍衛。我們隻想回祭所繼續供奉蜃龍,你爲什麽不放我們回蜃龍祭所?難道國主想違背諾言嗎?”
聶傷呼出一口氣,語氣盡量平靜道:“我說話一定算數。不過,我沒說過此言,是伯婦眉說的。”
“什麽?”蜃龍衛頭目一聲驚呼,一衆蜃龍衛都神色大變,個個面現怒色。
“放肆!”
聶傷身邊的鬥奴護衛也是齊聲怒喝,立刻圍了過來,抽出利劍對準了他們。
聶傷的表情波瀾不驚,繼續好聲說道:“我可以對神農發誓,絕沒說過那些話,那是伯婦眉騙你們的。我說的話是,如果你們開門投降,我可以保留你們的封地和爵位。你們現在就是我鬥耆國的新貴人。”
蜃龍衛們聽到這話,表情緩和了一些。
那蜃龍衛頭目低頭思索了一下,拱手拜道:“如此,就多謝國主了。不過,我們是守衛蜃龍祭所的蜃龍衛,還請國主讓我們回祭所,我等願對蜃龍發誓,絕不做謀害國主之事。”
聶傷沒有說話,負手在他們面前走了幾圈,在每個蜃龍衛的臉上都看了看,搖頭道:“不準!”
蜃龍衛們都是一愣,蜃龍衛頭目皺眉問道:“國主既肯歸還我們的封地和爵位,爲何又不許我等返回祭所?”
聶傷神情嚴厲的瞪着他們,猛地喝道:“蜃龍乃邪神水妖,我奉神農之名,特來鏟除此妖!從今往後,宿國之民,再不許信奉蜃龍!”
“宿國之民,本是商人,不信天帝,也不信神農等正大天神,卻要信一水妖?豈有此理!”
“爾等蜃龍衛,隻要抛卻蜃龍,封地、爵位便都還你,若是執迷不悟,堅信蜃龍……”
他抽出寒光閃閃的劍來,對準一群蜃龍衛,大喝道:“那就去死!”
蜃龍衛們聽到這話,都陷入了震驚之中,個個臉色青白,神情變幻不定,狐疑、憤怒、絕望、恐懼、迷茫……各種不同的表情出現在每一個蜃龍衛的臉上。
聶傷等了許久,也沒有人說話,再次大喝:“棄蜃龍者,立于左右!”
蜃龍衛們還在猶豫,聶傷又對護衛喝道:“待我三聲過後,不移不動者,殺!”
“一!”
國主護衛們漸漸逼近,蜃龍衛們手無寸鐵,毫無反抗之力,隻能捏緊了拳頭慢慢後退。
“二!”
護衛們面色猙獰,開始收兵蓄力準備刺殺。蜃龍衛們驚慌起來,有的左顧右盼,有的低頭急喘,有的渾身發抖。
“我、我、我不信蜃龍了!”一個蜃龍衛終于堅持不住,脫離同伴,慌忙跑到一邊。
有了帶頭的,其他信念動搖的蜃龍衛也争先恐後的跑到邊上。三十多個蜃龍衛一下跑掉了一大半,隻剩那蜃龍衛頭目等六七個人。
“我!我是蜃龍衛!”
那蜃龍衛頭目狠狠盯着聶傷,目疵欲裂,一字一字的說道:“我信,蜃龍!”
“三!”
“殺!”
鬥奴護衛們轟然撲上,二十餘把武器一起往幾個蜃龍衛身上劈刺!
“啊!”
蜃龍衛頭目和幾個堅定不移的同伴同聲大吼,揮舞拳頭迎了上去,卻瞬間被全部殺死!
“哼哼!”
聶傷拎着劍,冷笑着走了到蜃龍衛頭目的屍體旁,吐了一口,鄙夷的罵道:“愚昧的蠢貨,别以爲你很高尚,人類的尊嚴讓你這種東西丢盡了,你連蛆蟲都不如!”
“呸!拖去喂狗!”
“國、國主,他們已經死了,不要把他們喂狗,還請将屍體抛入水中,讓他們回到蜃龍的夢境世界中吧。”一個投降的蜃龍衛畏畏縮縮的說道。
聶傷嘴角一咧,一劍揮去,那蜃龍衛呃了一聲,捂着冒血的脖子倒了下去。
剩下的蜃龍衛,以及周圍的宿國人見狀,都不由縮了縮腦袋。他們才知道這位鬥耆國的‘仁主’,竟然還有暴虐嗜殺的一面,都畏懼難言。
“刷!”
聶傷甩掉劍上的血,在一旁護衛及時送上來的麻布上一邊擦劍一邊自語道:“若不是這些家夥提醒,我差點忘了這件事情。”
他插劍入鞘,對仲柏下令道:“挨個問過去,不願抛卻蜃龍的,全部殺了!”
“是!”仲柏彎腰領命,臉上出現了一絲得意的笑。
他正是聽到蜃龍衛們要回蜃龍祭所,才果斷将這夥人關進俘虜營的,現在看來,自己果然賭對了!
自這位新國主繼位後,仲柏日夜的琢磨他的性格,以投其所好。
在鬥耆國所有貴族中,他算是和聶傷接觸最多,最了解聶傷的一位了。
他回憶着聶傷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漸漸摸準了新國的性子,并隐約猜到了聶傷的一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這位新國主似乎厭惡一切鬼神,雖然嘴裏一直在提神農,其實對神農好像也沒有多少敬重。
仲柏大膽猜測,新國主的所作所爲,就是在借神農之口,消滅一切鬼神以及對鬼神的信仰!最終,他甚至會連神農也一起毀滅!
爲什麽他會做這種難以理解的事情?仲柏不知道。
但仲柏知道,這位國主不信神不信命,隻相信自己!他雖然是凡人,但卻藐視鬼神,唾棄鬼神!
這種大逆不道的心思,仲柏想一想都覺得心驚膽戰,他也相信世間任何一個凡人都會被這種想法吓壞。
可是,這竟然是那個男人的真實想法!他堅信自己比鬼神還有強大!
我的天帝……哦不,我的神農啊!
連黃帝、大禹和湯祖都不敢起這樣的念頭!這個男人,他的靈魂,到底有多強大?
覺得自己發現了聶傷的秘密之後,仲柏的心顫個不停,不但不敢洩露給他人了,還更加敬畏聶傷了。
既然這個男人準備和世間所有的鬼神開戰,自己該站在哪一邊呢?
苦思幾日後,仲柏最終決定,和自己的國主站在一起。
對不起了鬼神們,我的祈求你們從來都不回應,而國主,卻可以随時砍下我的腦袋,或者賜予我權力和财富。
所以,我還是跟着國主吧,鬼神若懲罰下來,那……再說吧。
仲柏看着離去的聶傷雄赳赳的背影,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似乎看到了高官厚祿正向自己招手。
返回的路上,聶傷總覺得自己的背後發涼,回頭看了好幾次,除了仲柏恭送自己的目光外,沒有别的可疑之處。
“奇怪的感覺,好像被人隔着衣服透視了一樣。嘶,沒有這種變态吧?一定是恨我的宿國人在戳我脊梁骨。”
他沒再多想,思忖着消除神權的事情,對仲柏的表現十分滿意,整個鬥耆國,隻有仲柏最懂自己心思。
“嗯,仲柏是我老相識了。”
聶傷面對微笑,心道:“這次出征,他主持後勤事務,勤懇精細,做事滴水不漏。這樣的人才,該提拔提拔了,還要重重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