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史,我今天才想起來,你們可能還缺畜力和工具,我已命鄖丁從府庫中撥一些過來,明早你們就派人去侯城接收吧。”
聶傷坐在祭所山洞裏,一副親熱的模樣,對巫祝首領大史說道。
大史那張布滿皺紋的老臉不見情緒波動,也沒有多言,隻是微微躬身道:“多謝國主。”
“隻要沒拒絕,就說明你很在意封地。老家夥倒挺能裝,或者心裏認爲這些是我欠你們的,封地是你們應得的。呵呵。”
聶傷沒有被他冷淡的态度迷惑,微笑道:“我分封諸位祭祀,其他家族很不滿意啊。他們暗中對我說道,祭所衆巫有了封地,必然勢大難制,成爲國之禍患,都要我收回成命。”
大史聽了,再也無法淡定了,白眉一豎,怒道:“國主分封給祭所的是自己的土地,關他們什麽事?哼,一幫居心不良的家夥!”
“國主,你千萬不能聽信他們的話。我們祭所支持國主繼位,還會繼續支持國主秉政。那些家族,他們才是真正的勢大難制,想要離間我們,趁機取事。國主,你一定要分清親疏啊!”
“哈哈哈哈!”
聶傷大笑一聲,安慰他道:“大史放心,我已經嚴詞斥責他們了。”
“我和祭所是什麽關系?他們怎能離間得了我們?且安心,若我有此心的話,也不會再拔下畜力和工具與你們了。”
“國主英明。”
大史總算放下心來,臉上露出了些許陰狠之色,對聶傷一拱手道:“日後國主想要對付哪個家族,祭所一定全力襄助。”
“唉,不要這麽說。”
聶傷一副和事佬的模樣擺手道:“不要說什麽對付誰,我誰也不想對付,國内能風平浪靜,就是我最大的願望了。”
“國主所言甚是,是我太偏狹了。”大史低頭認錯,眼中的戾氣卻沒有減少多少。
聶傷抿了口酒,又道:“對了,大史,還有一件事要給你說明。”
“私情是私情,公事卻要公辦。祭所的封地該出的力還是一分不能少,這一點上,我不能再優待你們了,否則我真的無法應付那些家族了。”
“這是當然。”
大史一點頭,正色道:“不出力還做什麽封臣?我在這裏代表全體祭司保證,該我們出的力,絕對一分不會少。在國主急需時,我們更會全力以赴支持國主。”
“呵呵,那就好。”
聶傷一臉輕松的笑道:“剛才還猶豫着,對大史提起此事會不會生分呢。”
大史也笑道:“我們也是懂規矩的,不是住在山洞裏的猿人。”
“哈哈哈哈。”
二人一起大笑,舉杯對飲。
交談了一會,有個巫祝捧着一個長條木盤走了進來,報道:“國主,大史,劍取來了。”
“嗯,給我吧。”
大史忙放下酒杯,站起來接過長條木盤,頗爲吃力的把它擺在聶傷面前的矮幾上,道:“國主,這就是你的那把劍,我們已經清理幹淨了。”
聶傷低頭一看,木盤裏盛着一把黃燦燦的大劍,劍柄尾部裝飾着帶角的蛇頭,正是他從溶血池得到的噬魂之劍。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拿,忽然想起此劍有噬魂之力,忙縮回了手,再去端木盤時,才發現木盤很是沉重,足有二十多斤。
“青銅武器就是太重了。”聶傷使足力氣,穩穩的端起木盤,放在眼前細看。
噬魂之劍除去銅鏽後,終于露出了真實模樣。
劍長約四尺,柄能雙手持握。劍身呈暗金色,足有兩寸寬,布滿了粗大的魚鱗紋。
魚鱗紋上有幾道細細的凹痕,貫穿整個劍身,構成了一個長角蛇的形象,和劍柄上的裝飾一模一樣。
最讓聶傷關注的是劍柄,隻見劍柄上果然有古怪。
那幾道盤在劍身上的凹痕延伸到劍柄上後,變成了很深的刻痕,每道刻痕裏都有好幾個芝麻大的小孔。小孔連接着劍柄内部的空洞,但是看不清裏面到底有什麽。
聶傷把劍靠近火盆,在火光下一翻,就見粼光閃閃,刺人眼目,其光芒間似乎還有紅色絲絮在飄搖,堂皇之中又帶着一絲詭異。
“嘶!好美的劍!”
噬魂之劍美的動人心魄,他不由驚歎一聲。
愛不釋手的打量了好久,才扭頭問道:“大史,你們研究出此劍的噬魂之力到底是什麽了嗎?”
那天聶傷把噬魂之劍帶回了祭所,和巫祝們談好合作後,不敢再觸碰此劍。便把它暫時交給祭所保管,并要求祭所研究劍上的噬魂之力。
大史撫須笑道:“我們大概弄清了一些此劍的秘密。”
“哦?”聶傷忙放下劍,做好了聽他講述。
大史看着劍,解說道:“它不是一把兇劍、邪劍,也不是不可觸碰的。”
他伸手要摸劍身,到了半途又停了下來,說道:“此劍不是凡人鑄就的,乃是神兵,我一個凡人,沒有資格觸摸它。”
“不過國主已然使用過它,且安然無恙,自然有資格做它的主人。”
聶傷疑道:“真的可以摸它嗎?”
大史笑道:“隻要不用力把握劍柄,噬魂之力就不會被激發。請國主相信我。”
聶傷伸出兩個指頭,輕輕的碰了下劍身,感覺到了金屬的涼意,并沒有那天的刺痛。
見沒有異樣,他心中一松,大膽的撫摸劍身。
手指從劍面上劃過,手感滑膩冰涼,還能清晰的感覺到魚鱗紋和凹痕的凹凸不平。指肚橫刮劍刃,就像摸着刺骨的冰茬一般。
最後摸到了劍身根部的四個字,聶傷問道:“此乃何字?”
大史神情嚴肅起來,一字字道:“真,龍,血,劍!”
“真龍血劍?這是何意?”聶傷疑惑道。
大史見他如此無知,不禁搖頭道:“真龍,乃是龍脈源頭,真正的神龍。”
“遠古時,世間有真龍,真龍之能堪比神靈,甚至勝過大多數神靈。因真龍不是凡間之物,它們留在凡間的後代便會一代代退化,蛟,螭,虺,虬,龍蟒等物,皆是龍脈物種。”
“而此劍名爲‘真龍血劍’,我們猜測,其内應該有真龍之血!而嫫母口中所謂噬魂之力,應該就是真龍血的神力!”
“……”聶傷聽傻了,喃喃自語道:“真、真龍!?”
大史點頭道:“真龍早就在世間消失了,最近一次關于真龍的傳說,還是在黃帝之時,據說黃帝在衆人矚目下,乘龍升天了。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真龍出現過。”
“而當今之世,就連蛟螭之屬也少見了,龍脈物種估計要在世間絕迹了。”
聶傷想不明白真龍到底什麽什麽樣的一種生物,指着劍柄上的帶角蛇頭問道:“這就是真龍?”
大史瞅了瞅,不敢确定的說道:“此物和世間留下的真龍畫像不太一樣,更像是蛟龍。唉,後人們沒見過真龍,說不定此物才是真龍,圖畫上的反而不是。”
既然搞不清楚,聶傷也不再糾結此事,又問道:“爲什麽劍柄不能觸摸?”
大史指着劍柄上的小孔說道:“人手一碰,便有細刺從此孔内鑽出,此刺應該就是真龍血。它會急速深入身體,使人血液沸騰,最終燥熱而死。”
“我們用好幾個奴隸做了實驗,每個奴隸抓住劍柄後,雙手就被吸住,整個人迅速變成通紅,十餘息之間,人便紫脹死去,死狀極爲駭人。想來是被真龍血灌入身體,凡軀無法承受神力而死!”
“不過一人試過之後,半天之内,細刺就不會再出現。”
“而真龍血劍好像真得吞噬了試劍奴隸的靈魂,變得更加……嗯,我能感覺到劍裏有東西在活動,它變得更加活躍了。”
“難道有某種奇異生物在劍柄裏?”聶傷心有懷疑。
他同情了一下那幾個被當做試驗品的奴隸,但并無内疚,告誡大史:“奴隸也是勞力,不要輕易浪費。”
“是。”大史不以爲然的微微颔首。
國主是奴隸出身,同情奴隸他能理解,但并不認爲自己的做法有錯。
“試劍的奴隸立刻就是死了,爲什麽我能撐很長時間?”聶傷又問。
“應該是國主體内神農血脈的緣故。”
“不是說此劍專克神魔嗎?有神農血脈,應該受害更重才是。”
“不知此言是國主聽誰說的,并非如此。真龍之血陽剛猛烈,如太陽般熾熱,以炎氣傷人,是本質陰暗污穢的鬼神的克星,對其他鬼神則無太大效果。所以,專克神魔之說,隻對了一半。”
“神農乃正大光明之神,不但不會畏懼真龍血的炎氣,還能多幾分抵抗之力,所以國主才在初時得以幸免。”
“照你這麽說,那天帝使者就不是什麽正大光明的東西,說不定你家天帝同樣也是鬼鬼祟祟的邪惡玩意。”
聶傷心裏吐槽一句,不知道該不該信大史這法。
低頭想了想,忽然心中一亮:“也許真龍血沉睡太久了,首次被激活,力量虛弱,不足以立刻殺死我。之後的奴隸遇到的則是恢複了力量的真龍血,所以才會出現不同情況。”
他不相信是什麽神農血脈的因素,認爲自己這個解釋才是正确的,爲了保持自己血脈的神秘性,便沒有對大史說。
他又問起溶血樹卵的事情:“大史,我把那溶血樹卵吃下肚,沒有什麽害處吧?”
溶血樹卵是嫫母給他的,那時的嫫母已經瘋狂了,溶血樹又那麽邪惡,聶傷非常擔心此物會把自己變成血鬼猖鬼一般怪物。
大史面色古怪,捋着胡子沉默了一會,說道:“溶血樹結卵是非常艱難的事情,要用人血仔細澆灌幾十年才有可能結出一枚樹卵來。要想長大成熟,更是難上加難,還需幾十年,十枚之中不見得有一枚能長成。所以,此物異常寶貴。”
聶傷不滿道:“大史隻說它結卵艱難,卻閉口不提此物的功效,是不想告訴我嗎?”
大史沒有立刻解釋,悶好了一會,才緩緩道:“此物有神異,它能……能借屍還魂!”
“啊!”聶傷被這個詞吓了一跳。
大史的神色不太好看,繼續說道:“就我所知,王室有一種秘術,能用成熟的溶血樹卵把将死之人的靈魂遷移到另外一具新的身體中。”
“嘶!”聶傷倒吸一口涼氣,太特麽瘆人了。
“诶,等等,怎麽聽着有些熟悉呢?好像是……是克隆技術嗎?很像,似乎又不太像。”
聶傷不相信什麽鬼神,遇到奇物怪事,下意識的就會尋找合理的科學原理來解釋。
“這個時代的人雖然不懂科學,但卻能掌握奇異生物的特點和規律,并加以利用,這就是他們所謂的巫術。不管怎樣,反正不能用迷信的态度去看待這類問題。”
“額……除了借屍還魂,它還有什麽功效?”
大史神情放松了一些,說道:“十年以下的溶血樹卵,凡人吞服之後,能重塑生機。十年以上,卻萬萬吃不得,會把人從内而外溶成一灘血水。”
“國主吞下的那粒樹卵,隻有兩歲,對你有利無弊。它會和你融爲一體,讓你擁有強大的恢複能力。”
“例如傷口愈合,若普通人需要十日,你最多隻需三日。國主正是依靠樹卵之力,才抵消了真龍血劍的炎氣,迅速恢複了被損傷的身體。”
“可惜啊,那樹卵年歲太小,若是等到九歲時再吞服,傷口一刻即愈,斷肢亦能重生!”
聶傷聽到瞠目結舌,心想是不是給自己一刀,試試看能不能兩三日就能愈合。
大史繼續道:“那粒溶血樹卵,除了嫫母,還有我和另外兩個老家夥知道。它兩年前結卵時,我們見了都欣喜若狂,每天如呵護嬰兒一樣看護着。嫫母說等到它長大,就用它讓我們三人之中的一人返老還童。”
“呵呵,我們才不信那老妖鬼的話呢。她掌控了溶血樹,此物非她莫屬,我們争不過她的。不過我們也沒有貪心,因爲等它長大,我們都已經死了許多年了,隻有嫫母才能靠着溶血樹活那麽久。”
“唉!”他感歎一聲道:“沒想到,幼樹卵還是被嫫母摘下,讓國主吞了。”
“我吃了你很嫉妒嗎?”
聶傷不爽的瞅了他一眼,直接問道:“就是說,溶血樹卵不會對我一點有害處?”
大史擺手道:“隻有一個害處,不過不值一提。”
“是什麽?”聶傷一下警惕起來。
大史撫須笑道:“你要經常吸~食人血喂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