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傷和鬥耆國貴族壓上重注的一戰,輕輕松松便打赢了。
野人不愧是野人,一盤散沙,各懷鬼胎。中路剛一出現敗退之相,陣型最左邊的一個部落就率先逃了,不是無組織的逃跑,而是在首領的帶領下集體跑路,顯然早就有此打算了。
其他部落首領見狀,罵聲連天,也争先恐後的往回逃,隻剩下中路核心的野人盟主的隊伍。
那野人盟主是個莽漢,根本不知道什麽是指揮。他剛從翻倒的戰車上摔了下來,便混在人群裏和手下一起厮殺,手拿兩柄石錘,擊殺了不少商兵。
此人已經殺上了頭,根本沒有注意到兩邊的形勢,他的抵抗之心很堅決,在隊伍敗退之時,還在大吼着阻攔手下,命令親信驅趕逃兵繼續殺上。
正手忙腳亂的指揮時,得到手下提醒,野人盟主扭頭一看,兩邊已經沒自己人了,而商兵也快要包抄到自己後方了。頓時氣的跳腳大罵,連手下也顧不上了,扔下石錘扭頭就跑。
先逃走的野人奔回營地後,不是準備防禦,也不是拿上自己的财物逃走,而是大肆搶奪别的部落的物資!
這腦回路,簡直讓人無語。
後面趕了的野人見前面的正在哄搶自己的東西,把自己收拾好的東西扔的到處都是,都雙眼通紅,滿臉恨意堪比殺父之仇。撲上去就和搶劫者打在一起,刀刀見紅,毫不留情!
随着逃回營地的野人越來越多,打鬥的規模也越來越大,最後整個野人營地打成了一鍋粥,連商兵殺過來都不管了,隻想幹掉眼前和自己争奪生存資源的競争對手。隻有少數腦子清醒的野人,帶着少量物品逃上了山。
鬥耆國軍隊先包圍了中路的野人,留下一部分人看守俘虜,剩下的急趨野人營地,見到營内的景象時,都呆住了。
難道野人營地裏有詛咒嗎?他們爲什麽會突然間自相殘殺?
革叔的戰車趕到營外,看的分明,冷笑一聲。他沒有命令進攻,而是迅速分出一半人馬繞到營後,準備吞下所有野人,又急命後方的辎兵放棄辎重速來支援。
聶傷得到消息,也急忙帶着衛隊趕了過來,見商兵已經把偌大的野人營地圍了起來,營内野人還在厮殺。
商兵人少,不可能把整個野人營地團團圍住,不過幸好營地處在山谷内,隻要堵住南北兩條通道,大股野人就逃不掉。東西兩側還有一些上山的小路,也被一支支小隊伍控制住了。
待後勤辎兵趕來時,包圍圈徹底成型,數千野人插翅難逃了!
“哐哐哐……”
商兵敲起來銅鑼,聲音吵鬧刺耳。
野人們的戰鬥到這時其實已經平息了大半,隻有一些二愣子還在打,大多數野人都清醒了過來。
他們想要再跑時,發現已經無路可逃了,混亂之中也沒人組織。野人們都沒了主意,隻能站在原地發傻。
當鑼聲響起,所有的野人身子都不由一抖,營内一下靜了下來,衆多野人看向周圍的商兵,眼中露出了絕望之色。
“棄械伏地,違者,殺!”
有商兵用野人的話高聲叫喊。
野人們手裏提着武器,猶豫着,同時看着周圍的同伴,仍然不想棄械。
“嗖!嗖!嗖……”
“啊!”
十幾支箭射入營中,十幾個野人慘叫着倒下。野人們驚慌的縮到一起,徒勞的亂揮武器,想要打掉可能射到的箭矢。
“棄械投降,違者,殺!”
商兵再次高喊,周圍的弓手又一次拉滿了弓。
野人終于扛不住壓力,紛紛扔掉武器,嘩啦啦倒了一地,幾千人中,沒有一個豎着的。
革叔一聲号令,商兵逐次開進營内戒備,辎兵忙着收繳武器,同時捆綁野人。
南山野人營地就此陷落!整個南山中的野人盡集于此,南山爲之一空,鬥耆國南境短時間内再無野人之患!
……
“國主,被搶财物奪回了七成!”
随軍出戰的仲柏清點完戰利,喜滋滋的向聶傷彙報戰果:“還生擒野人兩千六百有餘!”
作爲隸臣,他最歡喜的莫過于此了。
“嗯,甚好!”
聶傷一臉輕松惬意,扶着劍在野人營地視察,看着收獲的一堆堆财物,還有一大窩臉髒的看不清容貌的野人,心中湧起了巨大的成就感。
果然風險越大,收益越大!鬥耆國不但補回了失血,俘虜的野人還讓他們國力大增。
人口可是這個時代最寶貴的财富,一千大軍的出兵成本,隻要抓三四百個奴隸就可以賺回來。而這趟抓了兩千六百個奴隸,足足賺回了十倍的利潤!所以說,抓奴隸是最賺的生意,商人也因此才熱衷于四處征伐。
要在平時,想捉到這麽多野人可不容易,耗時耗力不說,野人得知軍隊來了更會逃到深山中,難以大量捕捉。
這次的機會百年難遇,而野人彙聚的良機,也是他聶傷一手促成的,再加上他堅定的出兵決心,才有了巨大的收獲!正好證明了他這個新國主英明神武,以及天帝對他的垂青!
“呼!”聶傷吐出一口濁氣,嘴角挂着微笑,自語道:“我的位子,總算坐穩住了!”
能給大夥帶來利益的國主才是好國主,貴人們對他的态度明顯親熱了許多,以前都小心的保持着距離,不冷不熱的,現在都圍在聶傷身邊有說有笑。
“我家若能分到一百奴隸,就有餘力開墾河邊那塊灘塗了。那裏的土質很肥沃,隻要排幹水,就是一等一的好田地!”
“新奴隸種不了田,隻能幹粗活重活。我打算把他們都派去伐木,多多積柴,然後擴大冶銅工坊。”
“你從哪得來銅礦石?沒銅礦石,你冶什麽銅?還是種田好。”
“我可以先燒陶啊!比你種田财富來的快多了!”
“哈哈,雁還沒射下來,你們就争着如何吃了?”一個貴人嘲笑争論的二人。
“不對,雁已經到手了,是炖是烤,随你們便!”
聶傷一手扶劍一手卡着腰帶,昂然笑道:“所俘野人,按各家的國人數量分,國人越多分的越多。”
“嗯?”貴人們聽了,都不由得沉思起來,這規矩和以往一直沿用的不同。
聶傷的分配辦法,就是刺激他們把隐瞞的人口報出來,并且釋放更多熟奴爲國民。
“可是……”
一個貴人剛要提出異議,聶傷就斷然說道:“不必再多言,從今以後,奴隸和戰利品的分配,都按這個規矩來分。當然,出兵出糧,也按這個規矩來。”
“國主此法大妙!”
仲柏立刻跳出來拍馬屁,擊掌贊道:“之前按照爵位和親疏分配戰利,雖然看似公平,其實不公平。因爲各家人力貧富不一,出力和獲利不相等,衆人早就有怨言了,是該改一改不合理的舊規矩了。”
“額……隸臣,言之有理!”
衆貴人想了想,新規矩的确很公平,出多少力,就拿多少戰利,實力越強的家族,獲利就越大。
而不像之前,一些頂着高爵位或鬥耆之姓的家族,人丁稀落,出力甚少,卻一直跟着大夥占便宜,分的還比别的家族多,其他家族怎麽會沒有怨言?
“國主此法的确公平,我等願行此法!”
絕大多數貴人都表示了認可,隻有少數利益受損的鼓着眼睛幹生氣,他們沒有對抗的實力。
“另,再依爵位高下,給予少量額外分配!”聶傷見那些衰落的高爵位貴族以及鬥耆家的很不滿,又補充了一句。
那些人的神色一下好看了些,雖然隻是少許,比他們之前分到的少了許多,但總比沒有強。其他人也沒太在意,反正數量又不多,他們也要給高爵位的一些面子。
衆貴人因爲見識少的原因,沒有意識到此決定的長遠影響,都沒有起警惕之心,順利的通過了這條規矩。
“光是口頭規矩可不靠譜,得落實到紙面上,再讓所有人按手印,成爲正式法律,并有專人監督執行才行。”聶傷暗暗記下此事。
這個時代是有法律的,不過因爲文字原始,識字率低的可怕,刻在甲骨上的法條隻有極少數人能讀懂。這就導緻法律在社會運行中變成了口口相傳的規矩,很不穩定,極容易被改變和曲解。
制定一部明确的法律意義重大,可是在這之前,首先得有簡明完善的文字系統,不然還是改變不了什麽。
“看來我得找準機會,假借神意把簡體漢字弄出來。”
聶傷心裏盤算着,忽然在一大堆泛黃泛綠的石頭前停了下來,問道:“這是什麽?”
“是我們搜獲的銅礦石。”仲柏迅速解釋。
“哦,銅礦石嗎?”聶傷不認得此物,不過商人卻都認得,這是每個商人都異常渴求之物。
“難道附近有銅礦?”聶傷急忙問道。
“沒有。”仲柏搖頭歎道:“我們鬥耆國和周邊方國都沒有銅礦,要再往南走很遠才有。”
聶傷不願放棄,又問道:“你沒審問野人,這些銅礦石是哪裏來的。”
仲柏答道:“問過了,是他們搶的。他們也知道銅礦石寶貴,所以搶來自己想要自己煉,不過大都煉成一堆廢渣。”
聶傷還是不死心,繼續問道:“從哪裏搶來的?他們不可能扛着這麽多石頭翻山越嶺,一定是在附近得到的。”
“這……小臣沒問過。小臣該死,柏立刻去問。”仲柏工作出現了失誤,頭上冒出了汗,急忙奔到野人群中喝問起來。
聶傷心急的等待着,若真能在鬥耆國境内或附件找到銅礦石,那他可就發了!當然,他也沒抱太大的希望,據腦中的記憶,山東境内似乎沒有銅礦。
“但願我記錯了。”
正在搜尋着記憶裏關于山東和銅礦的信息,仲柏帶着一個發胖的男野人走了過來,道:“國主,此人知道銅礦石之事。”
聶傷看了那野人一眼,見他雖然肮髒但膚白體胖,氣質和野人迥然不同,便問道:“你不是野人吧?”
“回國主,小人的确不是野人,小人是英國人。”那人語氣古怪的答道。
“英、英、英國?”聶傷愕然不已。
“國主,那英國,是淮夷之國。”仲柏見聶傷一臉茫然,忙在旁邊解釋。
“哦,淮夷啊,吓我一跳。”
聶傷有些丢臉,挺胸擺出國主威儀,喝道:“你一個淮夷,在野人部落裏做甚?難道是幫着野人攻打我鬥耆國嗎?”
話說蠻夷和野人的區分不是很明顯,準确來說,有大規模生産能力的部落是蠻夷,沒有生産能力,或者生産能力非常低下的,就是野人。
商人也不可能區分的很清楚,他們的辦法也簡單,滿山亂竄的都是野人,會建寨種田的,則是蠻夷之類。
那英國人畏懼他的虎威,忙趴倒在地,解釋道:“小人不敢,小人是被野人俘虜的,是野人的奴隸!”
聶傷仔細打量了一下英國人,突然喝道:“野人沒吃了你已經不錯了,還能讓你養得長肥膘?快說,你到底是何人?再不說實話,我便命人烹了你,給野人熬湯!”
據聶傷這段時間的了解,的确有很多野人部落經常吃人,但并不是見人就吃,每個部落的吃人情況也不同。隻有在食物極度匮乏的時候,野人才會吃掉部落之外的人。
之前他聽到的野人會吃掉所有俘虜的事,是文明人出于對野人的厭惡而産生的扭曲、誇大的流言。
野人畢竟是人不是野獸,平時還會留一些活口的,這些人少量融入野人部落,大部分都成了奴隸。
給商人做奴隸已經很慘了,淪落成爲野人的奴隸,簡直連做鬼都不如了。而這英國人,居然還是一副營養過剩的樣子,一看就不對勁。
聽到要被熬湯,那英國白胖子吓的魂飛魄散,連連磕頭哀告:“國主,小人真是野人的奴隸呀!小人之所以胖,是因爲小人本來就胖,在野人這裏待的時間也不長,所以依然胖。可是小人已經減掉一半的肥膘了,小人也不想胖啊!”
“……你可能是天底下最肥的奴隸了。”聶傷一陣無語。
仲柏察言觀色,踢了英國胖子一腳,罵道:“休要說廢話,國主問你爲什麽能在野人中活下來,誰管你減幾斤肥肉!'
“哦哦。”英國胖子明白過來,忙道:“我會冶銅,我會冶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