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盆比洗臉盆還大還深,盛了滿滿一盆羊肉湯,聶傷喝飽了也沒減少多少,其餘的估算着量,用自己的竹筒給每個奴隸都舀了小半筒。
奴隸們平時吃的比豬還差,有東西填肚子就不錯了,從來沒有奢求過食物的味道。
而這一次分到的羊湯,卻是商人廚工精心烹煮過的,不但有羊肉,還有放了足量的鹽和各種調味料,其味之美,連商人貴族都搶着吃,更别提他們一幫吃廢料糟團的‘牲畜’了。
美味難得,分到羊湯的賤奴都愛若珍寶的小心捧着,撅着腚蹑手蹑腳的走路,生怕灑落一滴。
有性急的剛離開人群就迫不及待的往嘴裏倒,結果一不小心,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胡噜’一下,連什麽味道都沒嘗出來就咽了下去。然後一臉懵逼,懊悔欲死的看着别人的湯咽口水。
有的人穩重一點,對這種急躁的家夥輕蔑一笑,找個舒服的地方坐下,閉着眼睛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嘗,不時發出一聲愉悅的呻``吟,一副快要靈魂出竅的模樣。
還有耐心更足的,接過竹筒隻是聞了兩下,便用堅強的意志力控制雙手塞好木塞,又挂到腰上,打算回去躺在軟軟的幹草鋪上再喝,或者連喝幾天。
馊了也無妨,賤奴的腸胃耐受力早就堪比印度阿三了,隻要無毒,細菌什麽的都能當成食物消化掉。
“每人半筒,取完就走。哪個敢再來讨,我讓他再給我吐回來。”
聶傷一邊分發羊湯,一邊瞪着幾個想要再來讨一次的厚臉皮家夥。
“對,誰敢多吃,我們打死他!”
其他人也都大叫,特别是排在隊伍裏還沒有輪到的奴隸,更是憤怒異常。
俺還沒吃到呢,居然還有人想多吃?信不信俺打死你?
圉頭兇狠,群情激奮,厚臉皮的害怕了,垂頭喪氣的走到一邊舔竹筒,眼睛卻還在人群中亂瞅,似乎在尋找機會看能不能找交情好的熟人讨一點,或者幹脆從弱者手裏搶一份。
“各吃各的,誰敢糾纏他人,我打掉他的門牙,膽敢搶人的,哼哼,送你給牛蚤捅``屁``股!”
聶傷一直冷眼看着那幾個不和諧分子,猜到他們在想什麽,立刻發出警告。
幾人脖子一縮,乖乖坐下,不敢再打什麽壞主意,唯獨一個偏脖子的恍若未聞,東瞅西瞅,拽着一個身子瘦弱的奴隸不讓走。
聶傷大怒,指着那厮大罵:“大膽賊鳥,當我的話是放屁嗎?烏鼬,給我打!”
正在維持秩序的烏鼬立刻帶人撲了過去,把那偏頭踢到在地,一通拳腳,打的滿臉是血,跪地求饒。
“不知好歹的東西,吃我的,還不聽我的。”
聶傷越想越氣,冷笑道:“我說話算數,說打掉你門牙就打掉你門牙。”
說完一揮手,烏鼬明白了老大的意思,命人架好偏頭,自己揪住偏頭的頭發,砂鍋大的拳頭砰砰兩下砸在嘴上,偏頭嗚咽一聲,嘴裏直冒血。
烏鼬還要打,偏頭含糊的大叫:“不要打了,牙掉了。”說着吐出兩顆牙來。
烏鼬掰開那厮的嘴一看,請示聶傷道:“上下門牙都掉了,還打不打?”
聶傷擺手道:“我說話一向算數,放了。”
不再管那偏頭,繼續分湯,剛分了幾人,隊伍後面又争吵起來,他心中火起,“老子好心把自己的東西分給你們吃,還這麽多事,真當我是好欺的肥羊嗎?”
“吵什麽吵?再吵都不準吃!”他大吼一聲,站起來喝問。
“傷,不是我們。”大癞跑了過來,指着後面怒道:“乙棚的鳥人也來分食,我們要趕他們走,他們死活不走,還敢動手。”
“哦?”聶傷臉一沉,把手一擺,示意衆人讓開。
擋路的隊伍往旁邊一分,就看到前方黑壓壓一片,乙棚的人都來了,正在和烏鼬等人對峙。
“嘿嘿,聶傷,我剛聽到你要我幫着搞人,我就來了,哈哈。”
牛蚤站在人群前方朝聶傷招手,一隻手搓着腿間,笑嘻嘻的說道:“要搞哪個?我這就替你聶傷好好教訓他,保準他以後像女人一樣聽話。”
“滾一邊去!”
烏鼬推了牛蚤一把,指着他的鼻子喝道:“說話客氣點,傷的名字是你這個狗東西能提的?”
牛蚤臉色一變,走近兩步,仰着臉和高自己一頭的烏鼬對視着,嘴裏罵道:“打折腰的狗也敢在我面前吠?以前還覺得你是個男人,現在才知道你比那些被我捅過的家夥還像娘們,早知道我一年前就把你幹了。”
“狗東西!”烏鼬暴怒,一拳搗去,牛蚤舉手格住。
兩個人互掄幾拳便扭在一起,扯住臂膀使勁摔,腳下也在使絆子,在人群中四處沖撞,拼命想要放倒對方。可是二人實力相當,誰也摔不倒誰,最後僵持在一起比拼力氣,推來搡去,腳在地上劃出一道淺溝。
“嗷嗷嗷!”
“打呀打呀!”
兩個棚的奴隸都亢奮的大叫,爲自己一方加油,不過乙棚的聲音明顯要小許多。
聶傷面色平靜的看着他們打鬥,回頭望了望,看見幾個反應遲鈍的家奴又驚又怒的沖了過來,便大聲叫道:“停手!”
群奴也已經看到家奴來了,趕緊散開,争鬥的二人發覺不妙,正好聽到聶傷的叫聲,慌忙就坡下驢,各放一句狠話,松開對方退了回來。
家奴沖到跟前,怒氣沖沖的找到牛蚤和烏鼬,掄起鞭子就打,“賤東西,敢在這麽多的貴人面前鬧事,想找死嗎?”
挨打的兩個人輕車熟路的抱頭求饒,家奴抽打了一會,氣也出來,對一衆賤奴喝道:“再給我們惹麻煩,有你們好看!”
看到賤奴們都像雷驚的母雞一樣畏縮,家奴們認爲事态已經被自己平息了,心滿意足的回到草屋檐下繼續偷懶。
“來來來,該誰了?”沒分到湯的奴隸依舊堅守在隊列裏,聶傷招呼一聲,繼續分湯。
不多幾個很快就分完了,還剩下淺淺一底,裏面混着肉渣骨頭渣,都是湯中精華,他思索着要怎麽處理。
乙棚之人都在不遠處紅着眼睛盯着,看到盆裏的湯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一丁點了,終于按耐不住,又朝這邊靠了過來。
牛蚤依然站在最前面,咽着口水,發狠道:“聶傷,你們每人都吃到了,該滿足了,剩下的留給我們,不然别怪我們自己動手搶!”
“對,再不分,我們就動手搶!”乙棚奴隸同聲大呼,他們已經饑渴難耐,快要控制不住搶奪的沖動了。
“怎麽,想打架,阿祖奉陪!”
烏鼬等人見對方一副豁出去的樣子,也急忙召集甲棚之人。
“我們的羊湯,誰敢搶我們就跟誰拼命!”
一聲招呼,所有人都湧了過來,堵在通往羊湯的路上,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甲棚的組織力要比乙棚強的多,衆人爲了保衛己方重要财産,同心一緻,毫不退讓,乙棚的氣勢一下被壓了下去。
他們凝聚力太差的弱點在此時暴露無遺,順境時還好,一遇到困難就分崩離析了。隻有最前面一撮人的态度堅決,一定要得到羊湯,不到一半人還在堅持對峙,剩下的已經左右張望,開始向後退了。
勝負已分。
“當當當。”
正當乙棚隊伍要全面潰散時,湯盆處傳來了一陣敲擊聲,都不由停下腳步看了過去。
隻見聶傷用竹筒敲着陶盆,對他們笑道:“先别走,誰說我不給你們羊湯了?”
“嗯?”乙棚奴隸心中一下都升起了希望,紛紛返回靜待。
聶傷眼中略帶悲哀的看着他們,誠懇的說道:“分什麽甲棚乙棚,我們的身份一樣,都是同一家的賤奴。”
“不管日曬雨淋,饑寒傷病,我們都一起勞作,一起流汗,一起忍受疲勞苦痛,一起經受死亡恐懼,長年累月的相處,縱使敵人也該化爲兄弟了。因爲限制,我不能管到乙棚,但我在乎你們每一個人的生死。”
他端起陶盆,繼續說道:“這些羊湯,是貴人賜給我聶傷的,我分給了甲棚衆人,也願意與乙棚之人共享。”
“啊?真的嗎?”
“那就快點分呀,别再扯這麽多閑話。”
“給我們湯,我們就信你說的。”
乙棚奴隸聽的心花怒放,焦急的叫嚷起來。
“但是……”聶傷放下羊湯,掃視了一圈,緩慢說道:“我本來也會分湯給你們,但是,我厭惡你們的圉頭,隻要他當乙棚圉頭,我就絕不會給你們湯!”
吵吵嚷嚷的乙棚奴隸一下靜默了,都用複雜的眼神看着中間的牛蚤。
“好個陰險的小人!”
牛蚤感受到了威脅,看着身邊不懷好意的同棚奴隸,嘿嘿笑道:“你以爲你的詭計能得逞嗎?今天就讓你看看,我是怎麽當圉頭的。“
他突然暴躁的大叫:“來呀,哪個想幹掉我,過來試試!”
沒一個動手的,牛蚤又叫了幾聲,依然不見有人出頭,不禁哈哈大笑:“看到沒有,哪個敢……”
“我敢!”
突然一聲大喝,就見一個奴隸跳出人群,大步走向牛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