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話過後才是重頭戲，在衆人的目視中，江小池緩緩的開口：“在炕上能做的事情很多，可以吃飯可以睡覺，還可以插科打诨納鞋底子。但我們在炕上是學習，我們老二過陣子就要去城裏上學去了！”
最後一句，江小池說的響亮——上學去！
上學？在場除了大順子江大武兩個知道緣由的，包括黃主任在内，無不驚訝的張大嘴巴。
黃主任剛剛還揣測江小池的心思，誰知道一個農村鄉村孤女竟說出這樣驚人的話。連帶瞅宋老二的眼神都變了，即使是豬也是藏香豬。
黃主任怕聽錯：“江小池同志，麻煩你再詳細解釋下，宋老二同志要去上學具體是什麽情況。”
宋老二把懷裏還有大隊紅戳的介紹信從懷裏拿出來，即便村民再不認字，江大武在場，大隊的紅戳在那擺着，宋老二上學的事肯定錯不了。
王二癞子不幹了，自家妹子怎麽那麽不走心呢，這不是樣白眼狼的節奏培養嘛。“我說妹子啊，不是哥當衆說你，你這事辦的不是傻嗎？
他老宋家都啥人别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一個個寡淡薄涼，連親生孩子都算計，這你和老二還沒怎麽地呢，就合起夥潑髒水。這是趕上好政府，要擱以往吐沫星子都把你淹死了。”
王二癞子葷素不忌，數落完江小池，又瞪向宋老栓：“我呸！就沒見過像你們這樣做人父母的，尋思你們把老二贅給我妹子就沒安什麽好心，原來都在這塊等着呐！”
宋老栓臉陰沉沉的，怎麽也沒想到宋老二起早趟黑往江小池屋裏鑽，等來的卻是這個結果。宋老大提宋老二背地裏學習的事，宋老栓原本還不信，除非饞丫頭傻，否則怎麽可能将老二送出去。
可如今結果偏偏是這樣，饞丫頭傻不傻，宋老栓不關心，但宋老二上學家裏是一點撈不到好處。所以這親必須得黃，否則這兒子不是白養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宋老栓身上，迫于壓力宋老栓不得已才開了口：“既然覺得我們宋家不地道，要不這婚事就不做數了吧。反正這次口頭上訂的，即使不做數也不能說我們宋家毀人姑娘名聲。”
田花附和：“是啊，誰知道躺炕上看的什麽書。這一出出折騰多少事，我看這八字也是不合，遲早斷了，免得以後出什麽幺蛾子，我們大房可跟着丢不起這人。”
江小池無語，這宋老栓唱的又是哪出，真當自己是三歲半的小孩子？田花卯足勁這是徹底要跟自己扛上了。
“大娘，即使我嫁不出去，當一輩子老姑娘，我爸給我留的房産我說給誰就給誰，就算捐出去撫養孤寡老人别說跟你田花，甚至是你們大房都沒有一毛錢關系。”
這說的是哪出，村民聽的有點蒙，誰也沒聽過這說法，但說的似乎又在理。但有一點，任誰都明白，隻要張婆子不吐口，就算田花折騰上天，江大林留下的房産就是江小池的，你就是折騰上天也跟你沒一毛錢關系。
江大武點頭表示贊同：“饞丫頭說的有道理。别說是新社會，就是在過去，隻要姑娘不出嫁，家裏有田産就有姑娘的份。何況人饞丫頭說的又是招親，就算說出天荒，誰也惦記不到。”
江小池瞅宋老栓不順眼不是一天兩天，礙着面子盡量躲着，今兒帶着機會帶田花正好今兒都補上。
“田花同志！隊長現在說的這麽明白，不知道你聽清楚沒有呢？”既然撕破臉，江小池也不願讓田花占口頭便宜。
田花臉漲的通紅：“反了你了，連句大娘都不叫。”吼完江小池田花又開始吼宋老二：“你宋老二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在家飯都吃不飽，剛吃兩天飽飯就紮翅折騰。我呸！想的還挺美，多大還想去上學，回頭你也是陳世美。”
田花這句話說的，别說是宋老大就連宋老栓臉上都挂不住，宋老栓不待見宋老二村裏見怪不怪，都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宋老栓陰着一張臉，故意裝作沒聽懂田花說的是啥：“聽着沒老二，你當我死了啊！人家一家都罵你陳世美還什麽上不上學，書本都扔了多少年，還頂着陳世美的名聲，你讓我和你媽的臉往哪擱。”
宋老二心如死灰，面色冷到極點：“賣閨女你的臉就有地方擱？”
宋老二知道，現在宋老栓唯一能膈應的就是賣閨女這檔子事，要不是爲了這，也不能千方百計把他招給江小池換個好名聲。
可宋老二就想不明白，不是想把名聲轉過來嗎，怎麽突然又反性，難道老大當兵又有别的出路？
怼江小池宋老栓有忌諱，怼宋老二宋老栓可是怼慣瘾：“癟犢子玩扔，翅膀還沒長硬，就敢揭老子短啦。要不是家裏日子艱難，誰能舍得自己孩子往出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熊色，不老實的土裏刨食，你還想逆天改命啊！”
宋老二有點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唯有父母想把自己當一輩子長工這件事是真的。不管自己與饞丫頭如何，隻要宋老栓撈不到好處，一個不高興就能撺掇自己悔婚。同時宋老二也想明白，爲什麽江小池一定堅持将自己送出去上學，爲了就是将他徹底脫離這個家，讓他走不一樣的人生。
此時宋老二最在乎的就是江小池的态度，如果江小池一個眼神不願意，那他這輩子就沒什麽指望了。
江小池知道宋老二心裏想啥，父母寡淡涼薄，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能接受。
江小池點點頭沒有說話，目光對接的宋老二頓時有了主心骨。
原本宋老二最忌諱害怕的就是宋老栓的眼睛，唯有這一次沒有膽怯。
宋老栓神色一緊，宋老二面色沉着剛毅像換了一個人，心不由的一緊。
宋老二：“爸，我是人，我不是你手裏的擺設，我有自己做主的權利。尤其是婚姻，我有自己選擇的權利。”
宋老栓：“胡鬧！我是你爸！你吃我喝我，什麽事不得讓我給你做主？”
宋老二指了指一旁看熱鬧的田花：“她——帶過紅花，上過大字報，我學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