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飛也沒有争辯,在第一時間便上疏請辭。
崇祯駁回了路振飛的請辭,溫言慰勉,并斥責了那些禦史。
然而這個時候,誰都知道崇祯的心意,駁回路振飛請辭奏疏也不過是慣例罷了,畢竟路振飛身爲文華殿大學士内閣次輔,又是齊王一系的中堅,崇祯便是要罷免他也不可能做的太過分。
但東林官員們可不會顧忌齊王陳越,在他們眼裏,趕走路振飛便會斷掉齊王陳越一翼,于是乎更多的彈章雪片一樣飛往内閣。
當然,齊王一系官員在朝中也爲數不少,雖然很多人在崇祯重掌朝政後選擇了改弦更張,但也有不少依然聚集在代表齊王的路振飛麾下。他們同樣上疏爲路振飛辯護,和東林黨的言官們展開了一場朝堂大戰。
就在朝堂上東林黨官員發力欲趕走次輔路振飛之時,福建的各路明軍陸續退出了福建,各回本省。
東南督師王寅上奏朝廷,以剿匪不利的名義把福建總兵鄭芝龍貶爲泉州副将。
王寅下令抽調部分江西兵和東番軍,糅合艾能奇的降軍,重編編練福建新軍,總兵力預計爲三萬人。
王寅向朝廷禀告招降艾能奇的過程,提議由艾能奇擔任新軍的總兵官。
艾能奇不過是一介降将,數年來先是跟着張獻忠流寇各省,在張獻忠死後更是獨領一軍在江西、浙江、福建三省流傳,并打下大半個福建,緻使生靈塗炭犯下累累罪行,這樣的人不索拿進京開刀問斬便便宜了他,如何能讓他擔當一省總兵這樣的要職?
所以,王寅的奏疏一送到南京,立刻引得群情激奮,禦史言官們就像打了雞血一樣,開始了對其兇猛的彈劾。
王寅本來就是齊王陳越的心腹,隻不過區區一個舉人的身份因爲黨附陳越竟然得以位列内閣,早就引起衆官員的不滿。而現在他身爲東南督師掌管數省軍政,和陳越一南一北遙相呼應,對朝廷的威脅十分之大。現在不趁機把他拉下來更待何時?
而此刻的崇祯也頗爲心動,路振飛下野已成定局,再拿下王寅,齊王陳越的羽翼盡失,更有利于他掌控大局。
然而就在崇祯猶豫之時,福建突然生變。東南督師王寅派人六百裏加急來報,說剛投降的艾能奇重新叛亂,挾裹了軍隊三萬餘,占據了永安縣城,有攻打延平福州之勢!
崇祯大驚,連夜召集幾個大學士進行商議,便是馬上就要辭官下野的次輔路振飛也被喊了過來。
“陛下,此乃東南督師王寅姑息養奸,才有現在危局。微臣請陛下下旨,立即索拿王寅進京問罪!”錢謙益向崇祯建議道。
“不可!”史可法搖搖頭,反對錢謙益的提議,“各省的軍隊剛回本省,福建的兵力空虛之極,需要王寅統籌調集軍隊鎮壓艾能奇,這個時候若是把王寅問罪,福建局勢必然糜爛不可收拾。”
“若不是王寅擅自招撫艾能奇,并把賊軍招納進軍隊,哪裏會有現在這種情況!王寅無能如此,根本沒有能力剿滅西賊,如何能指望與他?還是盡快派出幹吏赴福建爲好。”錢謙益嗤道。
史可法欲要繼續反駁時,想了想閉住了嘴巴。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必須要有人負責,王寅身爲東南督師,自當承擔最大責任。再想想王寅和陳越的關系,史可法知道即便自己反對,也改變不了崇祯的心思。
在史可法的心裏,王寅精明能幹實在是一員幹吏,如何會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還是說另有隐情?史可法默默的思考着。
“路閣老怎麽看?”崇祯沒有輕易下決斷,而是把目光看向路振飛。
此刻在崇祯心裏,想了很多。自己正要想法削減陳越在朝中的羽翼,偏偏這個時候,艾能奇降而複叛,這事是偶然還是人爲?後面又有着什麽樣的陰謀?這一刻,崇祯心裏深深的不安。
“陛下,艾能奇重新叛亂,東南督師王寅要負責任,王寅已經不能勝任東南督師一職,微臣同意錢閣老所言,請陛下選派能吏替換王寅,并把王寅索拿進京問罪。”路振飛不假思索的道。
“呵呵”錢謙益微笑着看向路振飛,沒想到路振飛立場變換如此之快。
便是崇祯也很是詫異,路振飛和王寅不是一直關系密切嗎?不給王寅說話罷了,如何竟落井下石來了?
史可法看了路振飛一眼,若有所思。
既然幾個大學士都同意把王寅拿下,崇祯當即下旨,任命兵部尚書左懋第爲新任東南督師,接替王寅指揮剿滅艾能奇叛軍事宜。
同時崇祯下旨,命令各省的軍隊重新返回福建,重新圍剿叛軍。
“此次要把艾能奇以下所有叛軍悉數斬殺,以解朕心頭之恨!”崇祯惡狠狠的道,剛剛從錢莊借了一百萬兩銀子用以犒賞立功的軍隊,艾能奇竟然重新叛亂,花掉的銀子白費不說,接下來還不知道要花多少銀兩。這一刻,崇祯把艾能奇把王寅恨的牙根直癢癢!
回到内閣,史可法把路振飛請入自己值房,屏退左右。
“見白,你今日在宮中的表現讓本閣着實驚訝啊。”史可法歎道。
路振飛微微一笑:“怎麽?難道元輔以爲振飛也是落井下石背信棄義之人?”
史可法搖搖頭:“我相信見白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是,你和王寅素來關系密切啊,這個時候你即便不爲他說話,也沒必要建議拿下他吧,咱們都知道,王寅一旦回到南京,必定有死無生。”
路振飛一笑:“這個我當然知道,不過局勢如何發展還未未可知,王寅素來多謀,不會事先沒想好退路。反而我,今日我若是不提議拿下王寅,恐怕最先被拿下打入大牢的就是我了!”
史可法狐疑的看着路振飛,知道這一切的背後也許有衆多的秘密,不爲自己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