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于波瀾壯闊的大海,渤海灣還算平靜,波浪一波又一波的拍打在沙灘上,遠處是一連串如同珍珠一般的島嶼。
在數年以前,遼東半島海外一串的島嶼上還駐紮着衆多的軍隊百姓,那時大名鼎鼎的東将軍。
曾幾何時,數萬破衣爛衫的東将軍将士在毛大帥的統領下以海島爲根基,抗衡着兇悍的後金兵。然而随着毛大帥被殺,東江将士越來越不受朝廷重視。
随着黃龍等将領戰死,大多數東将軍在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将領的帶領下上岸投降了他們的死敵滿人。家屬也都棄島上岸,滿清對大海有着天然的恐懼,不允許有不可控的勢力遺留在島嶼上。于是衆多的島嶼都荒蕪了下來。
島民上岸,東江軍士兵被編入漢軍旗,普通的百姓則成爲滿人的包衣奴隸,爲滿清耕種、打魚,創造财富。
兩年前攝政王多爾衮帶着十萬大軍出關,占據了北京城。關外大部分的八旗軍以及滿人家眷都被搬到了關内享受榮懷富貴去了。
遼南搬到丘陵衆多,本就沒有多少八旗軍隊,現在更是沒有幾個。整個金州現在頂多一百多戶人家,都是留守金州的清軍家屬。畢竟金州往南便是山東,要嚴防明軍跨海襲擊遼東。所以滿清在遼南留有小部分軍隊。
金州的清軍現在隻有一百餘人,除了領頭的牛錄是真滿八旗,剩下的旗丁都是漢軍旗,剩下所有的百姓都是牛錄大人的包衣。
羅大木曾經是東江軍的一員,随同孔有德降清後,因爲年歲較大被從軍隊剔除了出來,全家都成爲了包衣農奴,他和兒子替牛錄老爺耕種,老婆兒媳則在牛錄老爺院子裏當仆婦下人。
遼南的田地比較貧瘠,種的糧食大部分要交給牛錄老爺,不過好歹金州這裏靠海,閑時能打些魚撿拾些貝殼魚蝦,總能填飽肚子,日子還算能過得下去。
雖然說父母兄長都死在滿跶的手裏,但羅大木早就沒了複仇的心思,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已經不容易了,報仇這種東西,對普通的百姓來說太過奢侈。
三月初,遼東的天氣依然寒冷,地裏還上着凍,需要再過半個月才能進行春耕。
家裏的糧食雖然還有些,老婆在牛錄老爺家當下人也能賺些銀子,不過羅大木卻不願閑着。吃過早飯,等到太陽出來天暖和一些以後,他便拿着工具來到了海邊的碼頭,想着修整一下那艘木船,過兩天喊上小兒子出海打幾網魚補貼一下家用。
木場驿位于金州中左所和金州衛中間,原本是一處驿站,在海邊有一個小小碼頭。崇祯七年,皇太極下令從把海邊百姓統統撤入内陸,位于半島頂端的金州中左所被抛棄,隻在木場驿留有一隊士兵監視海上。
木船很破很小,沒有桅杆船帆,出不了遠海,隻能以船槳劃動。但好歹也是一條船,羅大木靠它沒少打魚。在冬天冰凍之前,羅大木把漁船拖到了岸上,眼看着海中的冰已經融化,修補好便可推下海打魚了。
正在羅大木叮叮當當忙着修補之時,他沒有看到遠處的海上突然出現一溜兒的帆影,正迎風破浪向這這邊駛來。
等到羅大木釘上最後一顆釘子,伸了個懶腰無意中往海中看去,爲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大帆船震驚了,和這種高大如樓的帆船相比,他正在修補的漁船連澡盆都不如。
最近的一艘帆船已經距離海岸不足半裏,遠處的大海中後續的船隊一眼望不到邊。
羅大木眨了眨眼,懷疑自己在做夢。因爲他這一生也從來未見過這麽多的大帆船,便是他在東江軍的時候,見到的也隻不過是一些比漁船大不了多少的海船,那便是東江軍借以渡海的戰船。
不過很快他便反應了過來,是明軍來了!在遼東這塊海域滿清根本沒有水軍存在,能有這麽多大船的隻能是明軍。
可是,不是說攝政王已經打下了大半大明了嗎?明軍如何有能力渡海來到遼東?
羅大木發呆了片刻,撒腿便離開了碼頭往木場驿跑去,他要去報告牛錄老爺這個消息。
對現在的羅大木來說,他早已和滿清綁在了一起,對以前明人的身份并沒有多少認同感。
跑啊,跑啊,隻跑的氣喘籲籲,到底是年齡有些大了,從海邊到木場驿也就一裏地的距離,他跑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爹,爹,你怎麽了?”剛入木場驿,迎面便撞上了他的小兒子。
“明軍來了,我去報告牛錄老爺,你快回家收拾細軟準備逃跑。”羅大木沖着小兒子吼了一聲,腳步不停的向牛錄老爺的宅院而去。明軍的船隊數十上百,最少裝載上萬的士兵,憑着木場驿這一百多清兵根本沒法抵擋。
明軍來了,小兒子愣了一下,哪裏來的明軍?不過看自己老爹跑的如同鬼攆一般,他知道不是開玩笑,立刻撒腿往家裏跑去。
“明軍來了,明軍船隊殺來了!”羅大木喊叫着,沖進了牛錄老爺的宅院。
牛錄正端着茶壺惬意的逗着鳥籠裏的八哥,聽到羅大木的喊叫吃了一驚,茶壺啪嗒一聲掉落地上摔了個稀爛。
“牛錄老爺,明軍殺來了,幾十條大船,咱們快跑吧。”羅大木氣喘籲籲的報告道。
“王八蛋,跑什麽跑!來人,敲鑼舉兵!快給我準備盔甲武器。”牛錄渾然不懼,快步跑入了屋子,從架子上取下盔甲便往身上套。
鑼鼓聲敲響,整個木場驿頓時躁動了起來。旗丁們開始穿戴盔甲,拿起武器往場中空地聚集。
見牛錄老爺竟然要和明軍戰鬥,羅大木驚得目瞪口呆,隻有他知道,明軍數量是何等的多。忙拉着在宅院做傭人的老婆便走,匆匆跑回自己家,劈臉給了正拿着鋼刀跑出去的兒子一掌。
“明軍數量太多,出去便是送死。咱們趕緊收拾細軟躲起來,傻逼才去和明軍作戰。”羅大木沖着兒子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