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煌言看來,大明并不多他一個進士一個文官,而需要的是能夠領兵打仗的統帥。齊王陳越雖然厲害,可是大明現在也隻有一個齊王。
現在齊王擔任大都督,位居朝堂,總不能以後每一場仗都需要齊王去打!而齊王屬下将領雖然很多,可在張煌言看來,除了閻應元以外,能獨當一面統領大軍的根本沒有幾個。勇将不少,缺乏帥才!
而張煌言自己本來就對軍略感興趣,相對于考上進士當一個縣令之類,他更願意帶領軍隊決勝沙場。
張煌言的理想是掃清寰宇中興大明,而現在看來,要想中興大明,先把滿跶殲滅才能談得上。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巧合,齊王陳越決定,把武備學院入學考試的時間定在了十一月初九,恩科開考的同一天。
而武備學院報名資格很簡單,隻要年齡适合的大明人士,不限軍籍還是民籍,隻要你有志于軍伍即可報名。而隻要被錄取便會授予七品武官的待遇足以讓很多大明百姓心動。
雖然大明有好男不當兵的說法,可是這并不是兵而是官!若不是文貴武賤的傳統,七品武官在品級上已經和縣令同級了。
當然,令張煌言心動的不是武備學院的待遇,而是他真的準備系統的學習軍事知識,投筆從戎做一個帶領千軍的統帥!
……
“什麽?你要放棄恩科報考武備學院!”陳子龍長大了嘴巴,震駭久久不能閉嘴。
自從一個多月前和張煌言意見不合吵了一架後,張煌言離開了陳家,陳子龍事後仔細回味之後,心中很是後悔。
多年的好友豈能因爲一時意見不合便決裂?而自己的看法又豈能全部加在好友身上。
陳子龍知道張煌言是個君子,和自己辯駁也絕非爲了私利,更多的是爲了大明的命運前途。反而自己,考慮的卻更多,摻雜了不少其他因素……
後悔之後,陳子龍便出去尋找張煌言,卻打聽到張煌言離開了南京去江西去了。
作爲張煌言的知己,陳子龍第一時間便明白了張煌言的用意,那是要親自去江西遊曆,觀看江西之政是好是壞,看看齊王以胥吏、丘八爲官治理江西治理的到底怎樣?
于是,陳子龍便讓家仆時時打探張煌言的情況,得知他回京之後第一時間找上門來,誰知卻聽到了這樣一個勁爆的消息。
張煌言竟然要放棄恩科,放棄身份高貴的進士武官,竟然要考那個什麽武備學院去當丘八,這讓陳子龍簡直無法接受!
“懋中兄,我輩讀書人追求爲何?”張煌言沒有辯駁,突然問道。
讀書追求什麽?對大部分人來說當然是要做官發财了。可是對陳子龍張煌言這樣的人,當然早就超越了做官發财這麽低級的追求。
“當然是齊家治國平天下了。”陳子龍幾乎不假思索道。
出自《禮記.大學》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句話,幾乎是所有讀書人時常挂在嘴邊的話,也是儒家的理想追求。當然很多讀書人考中了進士做了官以後,早就把這句話抛在了九霄雲外,想的都是自己的前途,想的都是如何發财。
而對陳子龍來說,他和其他官員不一樣的地方便是,他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句話,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的理想。不過陳子龍也知道,張煌言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肯定意有所指。
張煌言微微颌首,“懋中兄說的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便是我輩讀書人畢生的追求。
可是不論是《大學》還是《論語》,裏面并沒有文貴武賤之說。先聖說的可是君子六藝,禮樂『射』禦書數,其中『射』、禦可是屬于武的範疇,而數在軍中用處更大。
先賢講究君子六藝,秦漢隋唐的讀書人也多能出将入相,統帶兵馬等閑事。而到了我大明,讀書人便變成了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樣子,早已偏離了聖賢的教誨。
現如今我大明内憂外患,煌言以爲,多一個進士文官不多,少一個也不少,而現在我大明更缺乏能統兵打仗決勝千裏之人。齊王肯定已經意思到了這個,這才舉辦武備學院,爲我大明培養更多的軍事人才。
煌言不才,也願統帥大軍驅逐鞑虜決勝沙場,便是馬革裹屍也是人間快事,好過一生庸庸碌碌。”
張煌言的話铿锵有力,竟然使得陳子龍愣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随即而來便是歎服。
像張煌言這樣敢作敢爲不爲名利的讀書人,是越來越少了。
“玄着賢弟之志子龍知矣!”陳子龍拱手歎服道,“可是帶兵打仗不一定要入武備學堂當武将,考中進士以後同樣可以帶兵。遠的盧象升、孫承宗等大帥督師,近的湖廣巡撫堵胤錫,哪個不是進士出身書生領兵?”
事關張煌言的前途,身爲其好友陳子龍不得不再次勸說。文貴武賤的傳統畢竟在,他不忍心看到張煌言放着好好地進士不考,誤入歧途。
“書生領兵是可以,可卻無法知道軍中詳情士兵疾苦,盧督師孫督師兵敗身死便是證明。當然懋中兄會說,兩位督師之敗非戰之罪,可是我想問一句,若是換做是當年的戚少保領軍,還會不會有此大敗?”張煌言問道。
戚少保便是名将戚繼光,其一生南平倭寇,北拒蒙古,未嘗有過敗迹,若是換做其帶領戚家軍對付流賊,自然不會失敗,這點陳子龍無法否定。
“戚家軍隻數千人,卻戰無不勝未嘗一敗,以少勝多,殲敵成千上萬自己損失寥寥無幾。
戚少保靠的非是戰略多高明,而是真正的軍強。隻有深入軍隊,熟悉士兵的訓練戰技武器使用等等,才能真正練出一支強兵,而強兵才是戰勝的真正本錢。
至于書生領兵運籌帷幄決勝沙場,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根本就是無水之萍!”
聽着張煌言淡淡的話語,陳子龍知道其意志堅定再不可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