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過來,不由分說的把衙役和士紳家仆分到一邊,把流民們擋在身後。
“這位把總大人,這些都是本縣百姓,不聽官府号令私自逃籍,已經違反了大明律令,本官奉縣尊大人的命令,帶人押解他們回去,不知您爲何阻止?”
帶隊的是一位身穿綠袍的九品巡檢,硬着頭皮對把總軍官說道。
“押解回原籍,你們是想讓這些鄉親回去等着餓死嗎?”把總不屑的罵道。
“什麽餓死?本縣今年收成不差,絕不會餓死一個百姓!”巡檢斷然道,“相反,你雖是把總,軍民卻非一個系統,百姓們自然由地方官府管理,軍隊無權過問,更何況你們是江西的軍隊,如何能越境來到我南直池州府生事?”
“說誰生事呢?”把總頓時翻臉道,“我奉江西總兵金鑫将軍命令,巡查江岸嚴防流賊。這些流民拖家帶口,我懷疑他們的身份不一般,說不定和西賊有些瓜葛。現在我要把他們帶回九江去嚴查,巡檢大人,你要阻止我執行軍令嗎?”
随着把總的話語,他身後的官兵都擎起了刀槍,更有官兵把好的弩弓端起,把好彈『藥』的火铳也端在手。
看着劍拔弩張的江西官兵,巡檢臉『色』大變,而他身後的差役們更是連連後退,沒人敢繼續前。
“我家老爺可是進士出身,做過永州知府,這些賤民都是我家的佃戶,我現在要把他帶走,我看誰敢阻擋!”巡檢和官府的差役退縮了,卻還有任不知死活,一個身穿長袍的管家模樣的任叫嚣着,沖着把總噴着吐沫。
“敢阻擋軍務者格殺勿論!”淩冽的話語從把總口裏說出,話音剛落,一支利箭『射』入了管家胸口。
剛剛還叫嚣的管家仰面倒在地,一支羽箭顫巍巍『插』在他的胸口,看到這種清醒,他帶來的家仆們嚎叫一聲,呼啦轉身便逃,而官府的差役們一個個也抖若篩糠。
“回去!”巡檢鐵青着臉扭頭便走,抖動的雙腿顯示其緊張的心。差役們早巴不得他這句話,呼啦啦擁着他往回走。
張煌言看的目瞪口呆,動辄殺人毫不留情,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情形。
“你是什麽人?”把總安撫了百姓們幾句,走到了張煌言的面前,冷聲問道,他早注意到張煌言衣着打扮與衆不同。
“在下鄞縣舉子張煌言,欲前往江西。”張煌言拱了拱手,不亢不卑的說道。
“原來竟然是位舉人老爺,卻不知舉人老爺你到江西作甚?”把總微微吃驚,卻也沒有表現出多少恭敬來,而是繼續盤問道。
“所謂行讀萬卷書行千裏路,在下想前往江西觀看西賊肆虐之後的江西是什麽景象,也算是體察民情。”張煌言道。
“您是舉人老爺,将來注定是做官的,能夠親自體察民情知道老百姓的疾苦,大部分官強多了。”把總臉『色』緩了下來,“不過江西初定,并不是十分的安全,你還是跟着我回到湖口,等我報知面知曉之後再說吧。”
張煌言點點頭,同意了他的安排,心卻爲江西官兵警惕『性』之高而感慨。
此處距離江西湖口縣已經不太遠,約有四五十裏,又行走了一個時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一行人連官兵帶流民在野地裏開始宿營。
張煌言注意到,這隊官兵雖然隻有百人,行軍宿營卻極有章法,行軍時百人分成數隊,有前哨有後衛,還有兩翼。宿營時更遠遠派出了數個哨兵,然後才開始紮營。雖然百人,營寨卻紮的有模有樣,營地位于附近唯一高崗處,有士兵以刀斧砍伐了樹木制作拒馬寨牆,紮成了一個小小的營地,營地内是十來個厚布制作的帳篷,曾梅花狀分布。
用了一個時辰紮好了營地,雖然簡陋卻具備一定的防禦能力,最起碼防禦普通的流民完全沒有問題。
按照這裏是大明的腹地,江西的流賊已經被剿滅,現在又是九月的天氣不算太冷,便是『露』天宿營也沒有問題,根本沒有必要這麽麻煩的紮營。可張煌言從這隊江西官兵身卻看到行止皆有章法、令行禁止的強軍模樣!一葉而知秋,從這些士兵身便能看出,齊王陳越能夠剿滅西賊、擊敗滿鞑,并非僥幸!
而随行的百姓們卻不具備這種紮營的能力,隻能在靠着官軍營地的地方随意找了的地方『露』天宿營,不過有這樣一支強軍在身邊,每一個百姓都心安的很。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繼續前行。張煌言走在把總的身邊,經過攀談之後漸漸熟悉了起來。
把總姓周,原是平南軍的一個普通總旗,這次擊敗了西賊之後,齊王陳越下令擴充軍隊,大批的西賊俘虜和江西百姓被招募入軍隊。軍官缺乏,周把總在受到一個月的緊急培訓之後,便由總旗升爲把總,負責帶領一百多官兵。而他屬下的士兵除了少部分是原來的老兵以外,大部分都是江西青壯、西賊俘虜混編而成,經曆了三個月的訓練,這才派出來執行任務。
才成軍不過三月,便有了強軍的模樣,齊王不在江西,卻仍能練成這樣的強兵,看來齊王手下能人不少!張煌言暗自道。
次日的午,一行人終于到了湖口縣城,早有等待的官吏迎出城來,把流民帶走安置。
張煌言站在湖口城外,看着猙獰的城牆,感到了極大的震撼。縣城不大,城牆卻每隔幾十部便有突出來的馬面,猶如一支支尖刺從城牆伸出,對着外面『露』出猙獰的面容,城牆是夯土砌成,外面包着磚石,而牆磚到處都是暗紅『色』的斑迹,刀箭劈刺的痕迹更是皆是,單從這城牆便能看出曾經發生過多麽慘烈的戰鬥!
“看到了吧,憑着齊王命人修築的這城牆,咱們擋住了西賊張能瘋狂的進攻,十多萬大軍啊,沒日沒夜的進攻,屍體堆滿的地面,鮮血成河流進了鄱陽湖。西賊狂攻了月餘,而湖口縣城卻安然無恙,一直撐到了齊王擊敗張獻忠主力。”
見張煌言爲城牆所震驚,周把總得意洋洋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