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棧橋兩側,密密麻麻停泊着近二百艘戰船,這是李國英部擁有的所有船隻。
在李國英的命令下,數萬綠營兵荷槍實彈,全部戒備着,整個營地戒備森嚴。
八旗兵們沉默的邁步踏上了棧橋,順着船闆走上戰船。馬兵們拼命拉着戰馬,走向顫巍巍的船闆。
兩萬多八旗兵,近萬匹戰馬,想一次全部渡過長江幾乎不可能。阿濟格留下譚泰帶着五千八旗兵坐鎮,同時負責指揮二十萬綠營兵。
雖然有很多綠營将領和大清已然離心離德,可也有部分人願意聽從調遣。若是明軍趁着八旗兵渡江之時來襲,譚泰就要帶着八旗兵督促着綠營兵進行反擊。
從這裏到江對岸往返一次連同上下船頂多需要一個時辰,隻要一個時辰内明軍不進攻,綠營兵不内亂,船隊就可返回接上譚泰所部,那時所有八旗兵都會安全到達對岸。
而蕪湖明軍駐地距離此處十多裏遠,從明軍接到消息集結再趕來進攻,一個時辰時間絕對不夠。所以此次撤兵很是安全的。
“王爺先走一步,末将一定配合好譚泰将軍守住後路,然後再陪着譚泰将軍過江。”李國英把阿濟格送到棧橋上,畢恭畢敬的說道。
阿濟格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國英,“若是明軍突然來攻的話,留下來就非常危險,也許無法安然過江。李總兵你對我大清赤膽忠心,本王怎忍心讓你留在這裏冒險,還是随同我一起渡江吧。”
“啊!”李國英愣了一下,臉上連忙露出驚喜之色,哽咽道:“王爺您對國英的厚愛真是讓國英感激莫名,可是這營中有着屬下四萬多将士,若是屬下跟着王爺你離開的話,恐怕有所不妥。”
“沒什麽不妥的,有譚泰在此指揮,你盡管放心就是。”阿濟格大手一揮,“譚泰沙場征戰十多年,他的能力你不需要懷疑。”
單從控制這四萬多綠營的角度,阿濟格也不允許李國英逃出自己的掌控。一旦自己帶着八旗主力到了江北,僅憑譚泰帶着的數千八旗恐怕無法壓制住這李國英。雖然李國英一直表現得很忠心,可是在這生死存亡之時,阿濟格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有李國英在手,這四萬餘綠營就不敢亂動。
“請允許屬下交代一下,就和王爺一起上船。”李國英隻能無奈道。
阿濟格點點頭,“這是自然,你且去吧。”
李國英也沒有走遠,讓人找來了副将,也是自己的堂弟李國雄。
“大哥!”李國雄喊了一聲,神情頗爲緊張。
李國英上前輕輕撫了他衣領,以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别緊張,一切按計劃行事。”
“你一切聽從譚泰将軍的吩咐,咱們兄弟江北再見!”李國英沉聲命令道,然後轉過身來,走向棧橋。
一萬五千名八旗兵連同數千匹的戰馬悉數上了近二百艘戰船,使得每艘船都頗有些擁擠,不過江水波瀾不興,從水營到對岸也就數裏的距離,忍一段時間也就過去了。
深深的看了蕪湖方向最後一眼,阿濟格一擺手,所有戰船同時拔錨起航,船帆高高拉起,借着微微的東南風向着對岸駛去。
站在船頭,看着腳下浩蕩的江面,阿濟格默然不語。此次伐明竟然落到現在這種境地,這讓阿濟格内心郁悶無比。強大無敵的八旗兵竟然在南方折戟沉沙,竟然被南明殘軍打成這個樣子,這讓阿濟格内心實在無法接受。
可不接受又能如何呢?
李國英靜靜的陪站在一側,兩眼的餘光四下亂掃。
該來了吧,時間應該到了!
若是這次能夠成功,并且安全逃走,憑此功勞自己後半生将會飛黃騰達、一生無憂,子子孫孫榮華不盡、富貴延綿。
若是在不久前,李國英還相信大明氣數已盡滿清代明不可逆轉。可随着多铎十萬大軍覆滅在洪水之中,随着綠營水軍在明軍水軍面前大敗潰逃。李國英的這個想法不翼而飛,方名夏說的很對,滿鞑雖強,奈何人口太少,又不熟悉水戰,大明至少能夠與之南北并立。
既然大明能夠存在下去,李國英認爲自己就沒必要給滿鞑當狗,所以才聽從方名夏的勸說,決定戴罪立功。
時間應該到了吧?此刻船隊已經快要接近江心,李國英眼睛再次的掃向整個船隊,然後便看到身側不遠處一艘戰船船身正在傾斜,船上士兵一陣大亂。
“怎麽回事?”阿濟格也注意到這個情況,擡手接過戈什哈遞來的千裏鏡,舉目往江中望去,就見到半裏外一艘戰船上八旗兵正驚慌的大呼小叫,船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傾覆。
船要翻了!阿濟格震驚的看着這種情形,腦海中閃現出這四個字。
可是船爲什麽會翻?
“李國英,這到底怎麽回事?”阿濟格怒視着李國英,憤怒的問道。幾個戈什哈拔出腰刀,逼了過來。
“我也不知道啊,是不是船裝載的人馬太多,壓沉了?”李國英驚慌的說道,“我問問他們。”
說着李國英跑到船頭,劈手從綠營旗手手裏搶過号旗,拼命地舞動着。在水軍中,爲了方面指揮,自然有一套完整的旗号用以傳遞命令。
阿濟格陰沉的看着李國英的後背,沒有說話,因爲就連他也猜不出沉船的原因,因爲在上船之前,他早已派人檢查過整個船隻。
就在此時,阿濟格就覺得腳下船闆一頓,下層船艙裏的八旗兵驚恐的大叫了起來。
就是此刻!趁着船上驚亂之際,李國英腳下用力,整個人如同鹞子一般飛起,翻過了船舷,躍身紮入江中。
阿濟格大驚,扒着船幫往江中看時,就見到江面上漣漪現出,哪裏還有李國英的人影。
“李國英!”阿濟格牙縫裏迸出三個字,他哪裏不明白這一切都是有人在搗鬼。
俯身往下層船倉看去,就見大量的江水正順着船舷上一個巨大的缺口蜂擁而入,船艙裏的八旗兵慌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