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時刻,還是高皇後發話了,“諸位将軍,還是聽聽顧先生怎麽說吧。”
于是,諸将才閉上了嘴巴,雖然高皇後是一介女流,無兵無權,可她卻是大順國的皇後,李自成雖死餘威尚在,諸将沒人敢對高皇後無禮。
“各位,”顧君恩見衆人閉上了嘴巴,這才緩緩開口,雖然不屑和這些人爲謀,可是顧君恩自己也深陷順營無法自拔,爲了自己的身家性命,更爲了心中的報複,他也不得不爲之出謀劃策。
“諸位,形勢的危險我剛剛說了,這種情況下想保留大順朝廷根本不可能,這點爾等也心知肚明。若是您們想自取滅亡,就當我什麽話沒說!”顧君恩冷冷掃視着諸人。
“顧先生,剛剛是弟兄們心急,對你無禮,不要見怪。還請先生說說咱們下一步到底該怎麽辦?”袁宗第好言勸道,這個時候這支順軍殘兵迫切需要有人指明方向。
“我剛剛說了,隻有在明清之間擇一投靠。滿清是異族,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又擊敗了我大順朝廷,我們之所以淪落到這種境地都是拜其所賜。所以我想,大家肯定不願投靠滿清。
那麽,就隻有投靠大明一條路了。
咱們本就是大明人,當初生活所迫不得不走上造反之路。現在滿清勢大,大明勢弱,咱們投靠過去正好幫助大明朝廷牽制滿清,相信大明皇帝也會欣然接受咱們,諸位也可以借此保住榮華富貴。”
顧君恩緩緩地道。
“可是,顧先生,大明會接收咱們嗎?會不會把咱們派到戰場上去和清兵厮殺?”太平伯吳汝義怯生生的問道。
“當兵自然要打仗,吃糧拿饷聽從朝廷指派也是應有之意,再說大順滅在滿清手裏,陛下也因此而亡。滿清即便不打咱們,咱們也要去和他們拼命呢。”袁宗第打斷了吳汝義的話。
“正是這個道理,不過各位也不必太過擔心,雖然投靠明廷,不是說咱們不可以和大明朝廷談條件,盡量維持咱們順軍的獨立,保住皇後,最好是擁有一片屬于咱們的地盤,這是談判的先決條件。”
顧君恩的這句話徹底寬下了衆人的心。
是啊,若是能夠保住軍隊,糧饷又由大明朝廷供給解決,而且還有自己的地盤,這樣的好事去哪找去?
不過大明朝廷會答應嗎?有人表示懷疑。
“顧先生說的對,俺們聽你的。”袁宗第斷然道,“不過到底該怎們着手還請先生分說明白。”
若是能通過談判保持順軍獨立性,保住東山再起的機會,暫時投靠大明又能如何?
“這事簡單,往南面二百多裏就是長沙,大明湖廣總督何騰蛟就在那裏。咱們隻要派人往長沙向何騰蛟談判即可。”顧君恩道,“不過爲了增加咱們的聲勢,爲了讓何騰蛟不小瞧咱們,最好能夠讓那郝搖旗和咱們共同進退。”
刨除郝搖旗部,眼下在平江的兵力隻有七萬人,加上郝搖旗卻有十五萬之多,哪個能夠得到大明朝廷的支持顯而易見,對顧君恩的提議,衆人沒有意見。
“不過郝搖旗那厮現在嚣張的很,不一定能夠聽咱們的話。”田見秀恨恨的道。
“所以還請皇後下旨,封賞郝搖旗,臣願親自前往鹹甯,勸說郝搖旗聽從皇後的吩咐。”顧君恩向高皇後躬身行禮。
......
“鄂侯,權将軍,武昌節度使,果真是好大的手筆,”看着手中簡陋的聖旨,郝搖旗啧啧歎道,“不過我想請教一下顧先生,陛下都駕崩了,這聖旨是哪裏來的呢?”
“陛下雖駕崩,可皇後還在,皇後在則大順在,這聖旨是皇後所下,怎麽,郝将軍,你不願聽從嗎?”顧君恩淡淡的道。
“哼,當着真人别說假話。李自成不在了,這大順也就土崩瓦解了。顧先生還是把你的來意直接說了吧。”郝搖旗還未說話,劉能在一旁不屑道。
“哦?不知這位是?”顧君恩詫異的看着劉能,能搶在郝搖旗前面說話說明此人地位不低,可顧君恩卻從來沒有見過此人。
“在下劉能,平南侯江北總督陳越帳下副将,見過顧先生。”劉能冷笑着看着顧君恩。
“茲...”顧君恩倒吸了口冷氣。
他之所以前來郝搖旗軍中,就是想盡量勸服郝搖旗能夠和平江的順軍保持一緻,緻使順軍不必分裂。
因爲顧君恩知道,别人可以投降大明,比如田見秀和袁宗第等人,他們有兵有将,明朝爲了對抗滿清,爲了不使内部像以往那樣繼續混亂,會很樂意招撫他們,然後驅使他們和清軍作戰。
可是自己卻不行,因爲大明朝廷的文官不會容納一個叛亂的讀書人和他們并列,所以即便投降大明,顧君恩本身也再無前途。
可是若像牛金星一樣投降滿清,顧君恩卻是不願,他不願爲入侵中原的鞑虜賣命落下一個千古罵名,已經是反賊了絕不能再當漢奸,讀書人出身的顧君恩這點氣節還是有的。
順軍走投無路,唯有投靠大明,可是又得保持順軍的獨立性,如此将來才可以發展壯大,才有翻轉局面的機會。顧君恩始終是不甘心的,總想着能夠推翻大明一展胸中抱負。
可是現在,郝搖旗已經成爲了他計劃中的很大變數,郝搖旗瘋狂的收攏順軍潰兵,兵力已經占了順軍的一半,有了和順軍主力決裂之勢。
所以,顧君恩才不辭辛苦前來,勸說郝搖旗能夠聽從平江順軍主力的吩咐。誰知道半路上卻殺出一個劉能來,一下子把他的計劃打亂了。
郝搖旗分明是聽從了劉能的蠱惑,才做出強行收攏順軍潰兵壯大勢力的決定。
現在自己又該如何去勸說?
“郝将軍決定發兵爲順帝李自成報仇,不知道顧先生前來是不是爲了此事?”劉能先發制人,代替郝搖旗問道。
見劉能和顧君恩直接對上,郝搖旗微笑着抱着膀子站一邊看熱鬧。這兩人現在都是對自己有所圖,郝搖旗倒想看看誰開的籌碼更加誘人。
“報仇?你說什麽瘋話!我軍新近戰敗,兵甲不全、士氣不振,糧饷匮乏,拿什麽去和滿鞑拼命?郝将軍,你千萬可别聽此人蠱惑,他分明是要你拿順軍将士的性命爲蕪湖明軍換取生機。”
顧君恩焦急的對郝搖旗道。
“哦?不知顧先生前來,想讓郝将軍所部何去何從?”劉能笑眯眯的問道。
眼下的局勢已經十分分明,順軍拘于在鹹甯平江之處,失去了根據地,也沒有糧草補給,江南的百姓比較富裕吃飽肚子毫無問題,自然不會盼望着順軍帶他們造反,而是把這些人當作賊當作強盜來看,所以順軍再這裏也沒有群衆基礎。
這種情況下除了投靠大明已經沒有其他出路,劉能倒想看看,顧君恩這順軍中的謀略之士能給出什麽不同的路來?
“這......”對劉能的問話,顧君恩啞口無言,因爲他分明也是要帶着順軍投靠大明。不同的是他想讓郝搖旗聽從平江主力的吩咐,大家能夠凝成一條繩。
可現在有劉能在,郝搖旗分明已經被蠱惑拿順軍作爲投明的籌碼,如何會再聽從自己的話?
就在顧君恩緊張思考言辭之時,一個順軍士卒跑了進來,向郝搖旗行禮過後,說有幾個人來到了營外,自稱是劉能的部下。
“放他們進來吧。”郝搖旗笑道,明軍派人來找劉能,肯定是發生了什麽變故,郝搖旗很有興趣知道。
很快來人被引進大營,正是劉能當初派去帶着程九和李自成的人頭去南昌的幾個部下。
劉能向郝搖旗告罪之後,迎了過去,低聲和他們攀談着,很快臉上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劉能突然暢快的大笑了起來,惹得郝搖旗和顧君恩詫異的扭頭來看。
“好叫郝兄得知,就在十多日前,我家侯爺在揚州水淹七軍,消滅多铎十萬清軍。如今侯爺他帶兵抵達蕪湖,正在和阿濟格部清軍作戰,首戰既殲滅了滿清水軍,殺敵數萬,擊沉敵船三百艘。眼看着我軍殲滅清兵在即,大明中興在望。郝将軍,形勢已經如此明了,你萬萬不可再失去良機啊!”
劉能笑過之後,對郝搖旗沉聲說道。形勢對大明如此有利,他再不允許郝搖旗猶豫搖擺,要做最後的攤牌。
“啊!”聽聞劉能所言,郝搖旗和顧君恩盡皆大驚。
“劉兄弟說的可是真的?”郝搖旗急切的問道。自從劉能到達武昌之後,郝搖旗其實就拿定了歸降大明的主意,這些天來他竭盡全力的收攏順軍潰兵,不惜和順軍諸将撕破臉,一是爲了野心爲了前途,再就是顧念和陳越過去的那點情誼。
眼下陳越已經擊敗東路清軍到了蕪湖,這說明大明已經轉危爲安,這讓郝搖旗高興之餘,心中隐隐有些失落,因爲這意味着他的作用小了許多。
郝搖旗有驚有喜,顧君恩卻完全是驚恐了,若是劉能說的是真的,意味着順軍從中上下其手得利的機會少了很多,一旦明軍騰出手來,肯定要對付他們這些反賊。
“當然是真的,這種事我豈能說謊,我平南軍如今雲集蕪湖城外和清軍對陣,我手下就是來告訴我這件事情。”劉能笑道。
“立刻發兵,攻打九江,斷狗日的滿鞑後路!”郝搖旗當機立斷道。
“九江有清軍數千把守,打下不易,顧先生多謀善斷,郝兄,不如讓顧先生随軍一起也好爲咱們出謀劃策。”
劉能看着呆立一旁的顧君恩,不懷好意的對郝搖旗建議道。擊敗滿鞑之後,大明肯定要清剿逃到湖廣的闖賊和四川的獻賊,如此才能安心北伐、收複舊土。這顧君恩是闖賊中僅存的謀略之士,萬萬不能再讓他和闖賊合流,借機抓走就是。
“當然,攻下九江擊敗滿鞑,還需要顧先生出謀劃策。”郝搖旗愣了一下,當即贊同道。若有顧君恩幫着出主意,他自然是非常高興。
于是乎,在顧君恩還在發愣之時,二人就已經決定了他的去處,這讓反應過來的顧君恩驚怒之餘也無可奈何。
郝搖旗當即下令,全軍拔營出發,順着富春河向東北而去。
眼下平南侯陳越帶領大軍正和清軍相持,正是雪中送碳的好時候,隻要能夠打下九江斷掉清兵後路,蕪湖的清兵驚疑之下必敗無疑。
這一點,郝搖旗還是能看清楚的。而且他也知道,一旦等到陳越擊敗了清軍,他再去投靠性質完全不同。
趕在清軍敗亡之前投靠是顧念舊情雪中送炭,清軍敗亡之後再投靠陳越,那就是看陳越勢大上趕着巴結,這一點郝搖旗還是能夠掂量出來的。
所以盡管顧君恩暗地裏勸了他很多話語,郝搖旗卻完全不聞不顧。
可是郝搖旗手下士兵雖多,卻大都是剛收攏不久的潰兵,用他們去和滿清精銳作戰着實有些爲難,九江畢竟有着近萬清兵駐守。于是行軍之時,郝搖旗便同劉能、顧君恩商議着攻打九江的辦法。
雖然對郝搖旗的行爲十分失望,可是念及這八萬多順軍士兵的安危,再加上自身也在其中,顧君恩不得不捏着鼻子給郝搖旗出了主意。
那就是派出軍隊僞裝成綠營兵的樣子詐開九江城門,大軍順勢殺入城中。
“妙,太妙了!”郝搖旗拍腿贊道。
綠營兵都是新近投降滿鞑,不久前還是明軍,如今服飾一切都如以往,隻不過換了面旗幟而已。而順軍中原本就有好多明軍的降兵,大家打扮武器都差不多,隻要再打出綠營的旗幟,根本沒有多大區别。
至于綠營兵的旗幟,在順軍中确實有,那是幾天前郝搖旗聽聞有一支綠營在附近打糧,當即帶領軍隊趕了過去,圍殲了這支綠營兵。
于是,郝搖旗便抽調心腹手下扮作打糧的綠營兵,推着糧車擔着糧食在前面走,自己親領一萬精銳緊随其後,其他軍隊則由陸大有、王進才等心腹帶着慢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