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洛定睛看去,站出來這個綠營兵将領是個遊擊,好像叫李本深來着,是在河南時歸降的清軍,當時手下也就四五百号人,後來見他有些本事,加上投降的綠營越來越多,就被提拔到了遊擊的位置。
“你有什麽辦法,盡管說來,若是管用的話,本貝勒重重有賞!”博洛鼓勵道。
在博洛看來,滿洲人數量實在太少,想攻下大明統治這個龐大的帝國的話,必須得重用漢人才行。故博洛對手下的綠營兵将領很是不錯。
“回貝勒爺,末将以前是明總兵高傑的屬下,高傑活着時曾和黃得功一起相約支持福王繼統,後來黃得功背棄盟約投靠了陳越狗賊。末将和黃得功部下總兵田雄有舊,交情還算不錯。
田雄此人貪婪好色,爲了向上爬不擇手段,本非什麽忠義之人。末将有把握勸說他投降咱們大清,背棄黃得功。黃得功手下有五大總兵,田雄是其中之一,隻要他肯爲内應,擊破黃得功軍将毫無問題。”
李本深低眉順目的站在博洛面前,說着自己的計策。
“嗯!”博洛站起身來,來到李本深面前,仔細的打量着他,就見李本深低眉順目一副老實的模樣,不過獻出的計策很是狠辣。
“若是你真能勸說那田雄歸降,等擊破黃得功之後,我升你爲總兵之職。”博洛拍着李本深的肩膀,大加贊許道。若是明将都和這李本深一樣,大清一統天下要容易的多。
聽了博洛的許諾,李本深神情極爲興奮,暗道選擇投降大清果然不錯,照這樣下去,自己也能趁着大清代明鼎革之時立下功勞,做個開國功臣。
當晚,李本深喬裝打扮,扮作明軍小兵的模樣,悄悄地混入了江浦明軍的隊列中。他本就是明軍出身,對軍隊的情況非常的熟悉。打聽過後,李本深找到了田雄的營帳,觑了個機會見到了田雄。
見一個小兵闖了進來,田雄勃然大怒,就要呵斥時看到了李本深的面容,一下子愣住了。
“李副将,怎麽是你?”田雄驚訝的問道。當年高傑活着時,田雄和李本深喝過幾次酒,後來高傑軍敗亡,李本深也不知去向,沒想到今日竟然在自己帳中見到了他。
他爲何會在此,田雄心中不由得生出疑慮,手掌握住了腰間的劍柄,小心的戒備着。
“田總兵不必緊張,我隻是一個人。當年田兄和我同爲副将,想不到現在已經高升爲總兵之職,實在是可喜可賀。”李本深攤了攤手,示意自己并無惡意,笑道。
見李本深确實是一個人來的,帳外也沒有什麽異動,田雄的心稍稍放了下來,手松開了劍柄。
“一别經年,不意今日見到了李兄,本該把酒相歡,但如今兵兇戰危,實在不是叙舊的好機會。李兄冒險來找兄弟,有什麽話不妨直說。”
對李本深現在的身份,田雄自然心知肚明。這個時候冒險穿過交戰的戰場來找自己,李本深肯定已經投靠了滿清。
“既然田兄如此爽快,小弟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不錯,小弟現在已經歸順了大清,目前在多羅貝勒博洛屬下任遊擊,現在奉貝勒爺之名,勸說田兄你棄暗投明,歸順我大清。”
李本深微笑着把自己的來意直接了當的說了。
“哦?就是不知道何爲暗何爲明?”田雄淡淡的問道。
“這不是很明顯嗎。如今之形勢,田兄自然知道大明氣數已盡,崇祯皇帝雖然從北京逃到南京,也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我大清龍興關外,順天代明實乃大勢所趨。明軍之孱弱,連闖賊都打不過。可是我大清兵威所至,闖賊潰不成軍,一路從北方逃到長江邊。
現在大清豫親王統率大軍二十萬已經把揚州城團團包圍,江北總督陳越不日就會被擒殺,平南軍雖強,能強大過我八旗勁旅嗎?
而大清英親王阿濟格王爺統率十萬大軍追着闖賊已經到了武昌,但等闖賊滅後就會順江東下,直殺南京。到時大清兩路軍隊夾擊,南京陷落指日可待。
所謂良臣擇主而侍,良禽擇木而栖,在此明清鼎革之時,田兄你可要選擇好自己的立場,是做大明的愚忠之臣,還是做大清的開國功臣?田兄當深思之。”
李本深說完之後閉口不言,他相信以田雄的秉性自會做出最附和他利益的選擇。
田雄冷冷的盯着李本深,内心卻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知道李本深的話沒有一點誇張,甚至形勢比他說的更加的險惡。
就在數日前,黃得功奉旨帶兵增援江浦之時,從九江傳來消息,一支清軍趁着連日的大雨突然殺到了九江,駐守九江北岸的左良玉大軍一片混亂,甚至有流言說,左良玉已經死去,他的大部分軍隊被他兒子左夢庚帶着投降了清兵。
左良玉若降,清軍将再無人可以抵抗,揮師殺到南京将用不了多少時間。就憑黃德功這兩萬多人又能濟什麽事?
眼看着大明已經沒有多少時間,田雄自然不會像黃得功一樣,甘心爲大明殉葬,若是能夠投靠清朝做個開國功臣,他自然千願百願。可問題是清軍又肯給自己開出多大的價錢?
“你說的好聽,可我田雄吃的是大明的饷銀,黃将軍也待我不薄,委任我總兵之要職,我豈能輕言背叛?”田雄淡淡的道。
聞聽田雄此言,李本深頓時笑了起來,“博洛貝勒爺說了,隻要你肯歸降大清,還以原職委任,也就是說還當你的總兵,等以後立下了功績,會繼續封賞,就是當上一省提督,也是等閑。”
聽李本深如此說,田雄頓時放下心來,他就怕自己投降了大清,卻被罷官免職手裏的軍隊被整編,既然還能繼續當總兵,那投降大清也未嘗不可。
......
等李本深走後,田雄左思右想,覺得隻有自己一個降清沒有把握,畢竟自己的軍隊隻有五千人,若是敢倒戈的話恐怕很快就會被黃得功鎮壓。
若是能再勸說一部和自己一起歸降就好了,田雄想了一會兒,腦海中映現出一個人的身影,那就是總兵馬得功。
翌日,明清兩軍繼續交戰,博洛以八旗兵爲主力,對着明軍的陣營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江浦城外一處山崗上,黃得功皺起了眉頭,清軍此次進攻實在詭異,放着左右兩翼的田雄馬得功部不管,全軍猛攻自己的中軍,而且出動的都是滿洲八旗兵,戰力格外強悍,眼看着自己的軍隊節節敗退。
“傳令下去,命令田雄和馬得功帶兵從左右包抄,擊其後路!”黃得功傳令道。
然而傳令兵去了半天,卻一去不回,而田馬兩部還是沒有動靜。
到底怎麽回事?黃得功心中詫異無比。正要派人繼續催促時,突然一隊十多人的騎兵從左翼飛奔而來。
是田雄派人來了!黃得功連忙讓放他們進來,誰知道這十多人騎馬馳到距離中軍大旗五十步時,突然齊齊的抽弓搭箭,對着黃得功就射!
這箭矢來的如此突然,就連護衛黃得功的親衛家丁都來不及反應。黃得功匆匆一拉缰繩,戰馬人力而起,大部分箭矢被戰馬軀體擋住。可是一支羽箭卻越過了戰馬,紮進了黃得功的脖子。
黃得功就覺得脖子一疼,噗通一聲摔下戰馬。
見到主帥中箭摔倒,黃得功部下一陣大亂。一部分家丁沖着偷襲的騎兵殺去,其他的則試圖搶救黃得功,然而黃得功的脖子已經被箭矢射穿,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主将重傷,左右兩翼的馬得功和田雄部趁機倒戈投降,明軍的陣勢再也守不住,被清軍殺了進來,忠于黃得功的軍隊死死的擋在黃得功身前,做着最後的抵抗。
黃得功努力站了起來,嘴裏不住的往外冒着血,箭矢射穿他的喉管,沒有傷到動脈,使得他勉強能夠戰力。然而看着戰場上情形,黃得功知道無力回天、大勢已去。
看着忠于自己的家丁親衛成片的被砍倒,黃得功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手慢慢的向腰間的劍柄摸去。
“陛下,贖臣無能,不能爲您守住江浦防線,使得南京直面滿鞑的大軍!”
黃得功在心中喃喃的說着,緩緩拔出寶劍橫在了自己脖頸之上,用力一拉,一抹鮮血蓬勃射出,在陽光的照耀下映射出聖潔的碧光。